夏枳凝着一张脸，看着眼前对战的场面。
伏虎营被分成两队，一个攻一个守，分别由两个副将带队指挥。虽然没有用真枪实刀，对战也只是点到为止，但是夏枳站在一边看，却仿佛能空气之中闻到流转着浓浓地血腥味。
鼻尖动动，夏枳下意识地转过头。刚好看到一个不是伏虎营的将士，手执白巾想要朝她袭来。
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退至墙角，夏枳才停下。清冷的目光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夏枳觉得他长得有些熟悉。
“你是谁？”
沈晃目露惊讶地看着夏枳，还维持着之前手举白巾的动作，并没有向前再走一步。从他靠近夏枳的那一刻开始，沈晃就屏住呼吸，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影，没想到还是被夏枳给发现了。
这个小孩子有潜质，沈晃自认为他隐身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常将军让你过去。”
夏枳微阖眼睑，把沈晃打量自己的目光给忽略掉。
怪不得她看着这个彪形大汉会觉得有点熟悉，原来是常久平时带在身边的随从。胡子拉碴看不出沈晃的真实面容，但是这样的一副不羁的形象，却让常久对他另眼相看。
听说这个沈晃以前是步兵营的人，正是因为他粗中有细，才让常久决定从步兵营中把他挑出来，收为己用。
沈晃，待在常久的身边应该有好几年了吧，毕竟是他的亲信。。
夏枳依旧站在原地，好似没听到他说的话。虽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沈晃总感觉夏枳在听到常久叫她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
沈晃收起讶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芒。粗声道，“常将军叫你过去，麻利点。”说完，沈晃还推了一下夏枳的肩膀。
掌心触碰到的瘦弱肩膀，让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夏枳应了一声，便跟着沈晃走了过去。
校场上摆着的椅子并不多，几乎是并排摆着，这样的摆法在韩破立的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在常久的心中，却觉得大家一起坐，体现不出他的身份。
虽然常久身上的将军一衔，也是在战场用命换来的。但是在尝试过权利带来的滋味以后，常久就变得更加注重，这些所谓的排场与主次。
所以，现在能坐着的人，除了常久以外，就只有苏子衿一人了。而韩破立，夏枳并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常久的鹰眼微眯，看着夏枳稚嫩的脸，还有走路有些不顺畅的姿势，突然想到他的女儿。之前大夫就告诉他说，常玉娘的腿因为受到致命的伤，以后可能会落下腿疾，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出自夏枳之手。
但是夏枳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孩子又有多大的能耐，常久怀疑的心，想着想着便渐渐动摇。只是自从这个小孩子进军营以后发生的事，常久就觉得夏枳的悠然自得，有点刺眼。
不管常玉娘的伤的背后有没有夏枳的原因，就凭一点，夏枳进军营以后是一直跟在韩破立的身边的，足以随时推翻常久对夏枳的看法。
常久的眼角闪过一抹藐视。
向着夏枳招了招手，常久沉声道，“你过来。告诉本将，为何整个伏虎营的人都在训练，你却在旁边待着？”
夏枳微微抬眼，看着常久的方脸，还有他自以为不易被人察觉的伪笑，沉默不语。
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她，但是实际上暗含着什么，夏枳还没想到。现在还是谨慎些好。
“哦对，本将倒是忘了，你还不属于伏虎营的人。”夏枳不回答，不代表常久就拿她没办法。顿了顿，常久继续道，“既然你不是伏虎营的人，也不肯遵照军营的要求，每天早上起来晨练，那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常久微微起身，目光紧锁在夏枳的脸上，一瞬也不愿意放过。
唇角抿起一个冷笑的弧度，诱哄道，“一个不属于我们军营的人，却有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可知道是为何？”
夏枳依旧抿着唇，不语。清冷的目光对上常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不知道？嗯，那就让我来猜猜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是，破立交待过你什么事情，让你不准说出来？”
听到韩破立的名字，夏枳终于正视常久。盯着他的眼睛，不出意外的，夏枳不能用她的异瞳看到了常久的心中所想。
紧抿住唇，夏枳低头浅笑了一下。这笑容在常久的眼里，就是在掩饰心虚。而在夏枳的心里，却是在笑常久的不自量力。
回想起之前韩破立对待常久的态度，夏枳直接目露不屑道，“我是师傅带来军营的人，而师傅会来军营，是因为常将军您的一封信。所以要问我来军营的目的是什么，倒不如将军您先告诉我，您叫我师傅来这里的用意又是什么。”
“闭嘴。”常久笑容一顿，被夏枳说得有些恼。他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会这么牙尖嘴利，果然是韩破立带在身边的人，跟他一样总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不过夏枳的话也提醒了他一点，方寅涵要来军营是他叫过来的没错，但是又让徒弟去接近韩破立，常久就不得不怀疑方寅涵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人了。
常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指着校场上跑步的人，让夏枳也去跟上，“既然你说你是方先生带过来的人，那么你就是属于军医营的。本将不徇私，你现在立马就去给我绕着整个校场跑十圈。”
“如果我说我不呢？”夏枳嘲讽地笑了一下，毫不畏惧地与常久对视。
常久瞬间黑沉下脸，刚想开口，却被坐在一旁的苏子衿给拦了。只是苏子衿的话让人听得，完全就是在转移话题，“常将军，这伏虎营也看得差不多了。我看这天色，如果我们再不回去，待会宁先生过来就找不到你了。要是他找到这里来了……”
一提到宁言，常久才微微收敛住刚要爆发的情绪。但是他看夏枳的眼神，就不是之前那个容易被他骗过的人了。常久刚刚想到，宁言好像对夏枳另眼相看。
阴鸷地扫了夏枳一眼，常久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而是目光远投，正好落在远处指挥的陈、柯副将二人的身上。
微微眯了眯眼睛，常久对着苏子衿意有所指，“听说前阵子，军营里找出了几个西苍国的奸细是吧？”
“还没找到人。只是一直摆在营里的兵马分布图被盗走了。”苏子衿顺着常久的目光，正好也看到了在操练的两位副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那图原本是放在哪里的？”
“军营主帐的议事桌上，就是，您的营帐中。”
常久的身子一顿，目光深深地看了苏子衿一眼，他没想到会从苏子衿的身上得到这个答案。“哦，既然是在我的营帐里。只是我都还没发现事情，怎么你们都知道了呢？”
常久很清楚，苏子衿这个军师，看似对他很恭敬，但是实际上却是韩破立那边的人。
“还有，我听他们说，这消息最先是在伏虎营中传出来的。那么既然有伏虎营的人参与，就说明这里面的人都脱不了关系。既然你们到现在还找不到人，那本将便替你们找吧。”常久连着几番话，直接将苏子衿想要辩解的话给堵在嘴边。
一声令下，身后立马有人行动。其实除了在伏虎营没人会正视常久以外，在军营的其他任何地方，常久都能找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威严感，没人会反抗他的命令。
“沈晃，你现在就带着人把整个伏虎营的帐篷都搜一遍。是所有帐篷，不管是谁的营帐都需要搜查。一旦搜到兵马分布图，不用理会这些闲杂人，立马拿回来禀告我。”
常久这边的大阵仗，韩破立自然是听到了。不仅他听到了，整个伏虎营也都知道常久要搜他们营帐的事。
韩破立喘着粗气，远远地就跟苏子衿互换了一个眼神。
而在一旁看戏的夏枳，也看出了常久想要做什么。紧抿的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夏枳再想想她昨晚做的恶梦，微微地阖下眼睑。
常久今天早上会突然来伏虎营瞧瞧，虽然表面上是他心血来潮的事，但是实际上，呵呵，最后是谁心血来潮就说不准了。
夏枳冷眼看着沈晃接了常久的命令离开，再回过头，却对上苏子衿佩服的眼神。苏子衿与夏枳比了个嘴型，夏枳了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依旧站在原处的韩破立，夏枳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从她刚才与常久的对话，夏枳终于想到了她来军营的目的是什么了。
手握拳头，夏枳微微仰头看天，这里的景色跟福山村的差不多。虽然她待在福山村的日子不长，过得也是被随意打骂的日子，但是夏枳觉得那就已经够了。
起码她还找到除了手术之外，能做什么。
想想在离开福山村之前，硬塞到王顺嘴中的纸条，夏枳就掩饰不了嘴角的冷笑。她不会刻意去招惹他们，但是如果被人逼得不得不还手，那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七岁的小孩子能干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的。
而且宁言之前好像也跟她说过，可以借她一样东西。
比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无助相比，她现在正在慢慢变强。她是没杀过人，但是夏枳手上流过的鲜血却不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