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被盯了五分钟，我不知道鬼是不是不用眨眼，反正慕容烟一直没眨眼，我眼睛瞪得酸涩无比，五分钟感觉比五年还难熬，一分钟至少有几十次好悬没忍住要转移眼神，小心肝乱蹦，生怕慕容烟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厚着脸皮怎么样，这慌我都撒定了，我还真不信慕容烟能钻我脑袋里，把我脑袋里想什么都给挖出来。
何况…这种事情也是我说了算吧？就算慕容烟真能挖出我脑袋里的东西，我不是也能说我没想起来，那是她自己看到的，关我啥事？反正我是死活没想起来，你咋问我就是没想起来……
人的记忆和灵魂，本身就最是神秘，就算慕容烟是此道宗师，我也不相信她真能确定我每句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就感觉我眼前发黑，眼珠子都快瞪瞎的时候，慕容烟终于收回了目光，点上烟枪，狐疑蹙眉说，怪了，怎么可能还有没想起来的？按说你比朱天赫借尸还魂成功多了，怎么可能丢掉那么大一部分记忆，你跟我说说，你还记得什么？
我松了口气，似乎混过去了，不管咋样，别继续问这问题就好，悄悄看她眼，我说让我先想想，刚想起不久，得仔细串联下，乐正秀在你们来前不久才走的，我还没时间去想。
慕容烟点点头，不疑有他，很通情达理的说，虽然是自己的记忆，但忽然接受太多，也是需要时间整理的。
我忍不住偷乐，装模作样想了半天，我一本正经的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方说我记得她教了我很多旁门左道之术，似乎还在跟人争斗斗法的过程中，偷学到不少道门传承。
我一再提及，我只记得跟慕容烟关系很好，但也不知道我们啥关系的时候，慕容烟神色变得很古怪，却一直在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你只记得这么多？”慕容烟听我说完，微微叹了声，为了追求真实感，我赶忙问她当初那块死玉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恰巧又在里面，这该不会是巧合吧？如果真是巧合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巧的遇到我？
不过说来这一点，我还真是不知道，这些并没有出现在我曾经的记忆中。
慕容烟沉吟片刻，幽幽问我，最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心头重重一抽，升起一股怒火和憋屈，但此刻我不敢表现在脸上，深吸一口气，故作茫然说，我不记得，我连为什么选择借尸还魂这么极端的方法都没印象了……
“是吗……”慕容烟轻叹一声，转身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缓缓说，我们都坠入轮回了，当它是天道循环也好，因果报应也好，谁也逃不开了，再次相见是必然，再次对垒是宿命，因果循环周而复始，自己种下的因，就免不得要去品尝结出的果……
看着慕容烟窈窕的背影，这次我没生出什么龌龊的想法，因为我看出她似乎很伤感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回忆起了一切，此刻却依旧是‘今生’的性格，跟前世截然不同，或许这次的借尸还魂，因为是从婴儿时期开始，一步步走来，我相当于又重新活了一生的原因吧。
“你的前世，是自杀的。”慕容烟淡淡开口，我眼皮微微抽搐，没有做声，静静听慕容烟说着。
“你既然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我，那我想你也该知道。我曾是道门中人，也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至于我为什么离开，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过去那么久了，再提也没有意义了。”
“离开道门，或许是报复心态作祟，我培养了三个徒弟，贪狼、破军、七杀，而你，就是破军。虽然不是自幼教授，但你们人人天赋惊人，短短时间就获得了极高的成就，其实当时连我都没想到你们如此有天赋。”
“我第一个收入门下的，是贪狼，也是你的师兄，第二个就是你。”
“你该知道，我给你们以紫微斗数新宿命名，自然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是我低估了你们的出色，你们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个个抬不起头来。”
“我没有约束你们的成长，但也忽略了你们的心性问题。”
“几年后，你们在外再难遇对手，我打算让你们全部归山静修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出现了些意外……”
“脾性暴躁的七杀，受不了山里的清冷，按他的个性，我早有意料，只是没想到七杀会这么快忍耐不了寂寞，而我更没想到的是，本想再约束七杀一阵，再让他下山，好好磨练下他的心性，七杀竟然拼命反抗，原本想要压制住他，给他一个教训。”
“我和贪狼还有你一起出手，没想七杀的反抗过于疯狂，最终竟然在斗法中身死……”
慕容烟长吸一口气，吐出一口烟雾，淡淡说：“原本我一人出手足以，三人一起出手，就是因为斗法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的下场，一起出手只是怕伤了七杀，我根本没料到，联手压制他，竟然会出现这种结局。”
“不管从任何一方面来说，我当初是使小性子也好，拿你们来气人也好，这师徒情分却做不得假，七杀的身死，让我很神伤，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不过来。”
“我害怕见到七杀，会难免更伤心，他的身后事我让你跟贪狼一起去料理，我心中有愧，不敢见到七杀的尸身，怕自己会因此受不了刺激。”
“独自在山上一段时间后，我隐隐感觉不对。”
“我知道你们师兄弟间的感情，一直很好，但处理七杀的身后事的时间上，你们去了太久的时间，就算是再舍不得，也应该回来了，正要去找你们的时候，贪狼独自回来了……”
“贪狼回来时，身上有很重的伤，他说我们隐居地，不知道怎么泄露了，仇敌打上门来了。”
“我不得不从七杀的悲伤中打起精神，去全力应付前来的敌人，贪狼引着我，到了仇敌前来的地方……”慕容烟说着微微一顿，声音更冷：“没想到地方，没有见到仇敌，却看到了贪狼暗自布下的大阵。”
“虽然有对敌人的筹备，但猝不及防下，还是面对精心布置的大阵，我毫无胜算。”
“我不敢相信，我如此信任的贪狼，竟然会如此暗算我。”
“脱身无望，而我也看出贪狼对我的必杀之心，他的疯狂已经无法有回转余地，最后时刻，我支撑不住，无奈之下，只得抛却肉身，魂魄逃离了大阵。”
“因为担心你也遭毒手，我小心的检查过后，察觉你被贪狼囚禁了起来。”
“我所收的三个徒弟中，最有心计的自然是贪狼，能力最强的是七杀，作为最中庸的你，也是最老实的，对上贪狼自然没有反抗余地，毕竟连我都被他算计了。”
“找到你的时候，我这时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七杀身死时，我因为伤心，并没有去查看，那时我才知道，七杀身死后，魂魄早已不见，而是被贪狼直接封印了，如果我当时能坚强点，自然会发现事情不对，对贪狼有所防备。”
“我没想到，贪狼竟然一时没有杀你，见到你时，你因为不甘受辱，而选择了自杀，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你了。”
慕容烟叹息，背影落寞哀伤，我心里难受，虽然这些事情我明明白白，但都到这一步了，我也只能撒谎，我问慕容烟，后来呢？
就算已经亲耳听到慕容烟说了我是她的徒弟，但我不敢承认，一旦承认了，这师父是跑不掉了，我也只能继续装傻。
慕容烟轻吐一口气说：“你死后，我担心你的魂魄会被贪狼擒住，强行封印，便利用你刚刚身体之躯，进入你的身体，控制你跟贪狼斗法，最后……”
“最后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还是魂魄状态，自然被贪狼击败，为了给我拖延时间逃走，贪狼却把你的魂魄封印了……”我脸皮抽搐，这一点我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当时魂魄离体后，我急着想去通知慕容烟，让她防备贪狼，但那时却只见到了身死的慕容烟，因为仇恨，我潜藏起来，以待合适的时机现身复仇。
我完全没想到，已经脱身的慕容烟，竟然为了护住我，不被贪狼发现，而被贪狼封印入死玉，枯寂百年时光。
直到……今生的我，无意间打破死玉，她才获得自由。
我沉默着，又是一个百年，但慕容烟所承受的痛苦和枯寂要比我更多、更强，直到慕容烟的死，当初我为了复仇，在世间飘荡近百年，想要找到一个与我魂魄完美契合的尸身借尸还魂。
合适的躯体，才能让我的魂魄契合，最契合的身体，才能保障我对上贪狼，有足够的底气，并且最大限度保留我的记忆，这……就是借尸还魂。
我心里不舒服，为慕容烟的遭遇，也为对贪狼的仇恨，只是我一直没有想通，他为什么会如此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