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图斯不好意思夺人之妻,陷入痛苦的犹豫,可是,他一方面受着爱情的驱使,另一方面也拗不过吉西帕斯的再三规劝,而最终同意。他向朋友保证自己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有朝一日,必涌泉相报。
婚期越来越近,回旋余地,仅余几日。吉西帕斯说:
“第图斯,如果我们要把这件事办成功,我看应该采取这样一个步骤:你要知道,莎孚朗尼亚和我订婚,是经过了我们双方的家长很长的一番商量的。假使我对人家说,我不要娶她了,那一定会引起人们议论纷纷,我们双方的家长也会因此生起气来。当然,只要能够使你把她娶到手,我是不会计较这一点的。我只怕我一宣布不要她,她家里马上就会把她许配给别人,而未必就许配给你,结果你我两人就落了空,这是何苦?为今之计,我看只有一切照常,只把她当作我的妻子娶回来,举办婚宴,然后设法让你悄悄地去和她同房,当作你自己的妻子一样。以后遇到适当的时机和场合,我们再把真相揭露出来。万一不情愿,木已成舟,他们也无可奈何了。不知你认为怎样?”
第图斯很赞成这条计策。
新婚之夜,按照原定计划,第图斯进入洞房,上了婚床,搂住新娘,他打趣似的轻声问她是否愿意做他的妻子,新娘只当他是吉西帕斯,满口回答“愿意”,于是他就把一只贵重的漂亮戒指套在她手指上,说道:“那么我也愿意做你的丈夫。”
一段良缘就此结成,一夜说不尽的恩爱欢乐。无论是她自己,或是旁人,都认为跟她睡在一床的是吉西帕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第图斯和莎孚朗尼亚新婚不久,第图斯的父亲帕白列斯一病长逝,家里写信来催他赶快回罗马去料理丧事。他准备带着莎孚朗尼亚一同回去,可是若不把其中的经过向她说明白,事情是万难办到的。
于是有一天,他们把新娘请到一间房里,把真实情况向她详详细细地说明白了。莎孚朗尼亚用轻蔑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接着就号啕大哭起来,埋怨吉西帕斯不该用手段欺骗她。她回到娘家,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说给了父母。
她父亲听了这话,气愤到极点,赶到他的亲属和吉西帕斯的亲属那儿去哭诉,这件事因此而闹大了。吉西帕斯不仅让自己家里人愤怒,还受到莎孚朗尼亚家里人的憎恨。人人都说,他不光是应该受到责备,还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是他自己却认为做了一件很体面的事,莎孚朗尼亚家里的人应该谢谢他为他们的女儿找到一个更好的夫婿。
再说第图斯这方面,他听到这些情形,万分苦恼。为化解这乱如团麻的矛盾,他发挥作为一个哲学家的特长,设下一计。他把吉西帕斯和莎孚朗尼亚双方的家属,请到一处,向他们陈明利弊,面对现实,摆正关系,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利。他让莎孚朗尼亚本人当众表态,决断此事。果然不出他所料,莎孚朗尼亚认同他是自己的合法丈夫,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双方亲友见事已至此,都不再多言,不想多事,至此,此事得以圆满解决。
在矛盾解决后,第图斯携妻子回到罗马,受到父老乡亲的热烈欢迎。
再说吉西帕斯,他留在雅典,几乎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过了不久,有些人存心陷害他,找了个借口,把他连同他的家人,从雅典驱逐出境,判他终生流放。他贫苦无告,光景凄惨,简直沦落到求乞的地步。他一路上忍饥挨饿,来到罗马找第图斯,看看他是否还顾念旧情。
到罗马后,他才知道,第图斯今非昔比,已经成为一名政要。而他落到这般难堪的境地,真不好意思开口叫他,他坐在第图斯家门口,故意让第图斯看见他,先探一探第图斯的态度。结果第图斯没认出来他,而他却误以为对方是故意不理睬他,就恨恨地离开了,心里非常沮丧。
这时天色已黑,他肚子又饿,身边又没有一文钱,东走西逛,不知道上哪儿去是好,真巴不得快些死了。不久,他无意中来到这城里的一个荒凉地区,看见一个大洞穴,便走进去过夜。对他来说,此生只余一死。
说来也巧,天快亮的时候,有两个盗贼带了赃物来到这个洞里。两人因为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结果那强的一个杀死了那弱的一个,逃了。吉西帕斯见此情景,感觉是个求死的好机会。
后来巡丁闻讯赶来,气势汹汹地把他给逮走了。在审讯时,他一口承认那个人是他谋害的,谋害之后却无法从那个洞中脱逃,执政官瓦罗命令把他按照当时的习俗钉到十字架上处死。
这时凑巧第图斯来到执政官的法庭上,立刻就认出了是吉西帕斯。危急时刻,救人要紧,情急之下,为了救朋友,他佯称自己是凶手,恳请执政官释放吉西帕斯。
吉西帕斯一看,原来是第图斯,心里完全明白第图斯这样做是为了搭救他。
为了不祸及朋友,他更加坚持自己是凶手,两人竟然当众争了起来。奇怪了,居然还有人争着死,执政官感觉这里面必有玄机。
就在他俩互不相让的时候,一个自称是真凶的人出现了,他一五一十地向执政官和围观听众讲述他自己的罪行,杀人经过等。此人说他之所以投案自首,是因为受这两个为了友谊不惧一死的好汉的感动。又多了一个争着死的,执政官更加糊涂了。
这件事传到了渥大维耳里,渥大维把他们三人都召了去,问他们为什么一个个争着被判死刑,他们把实情禀明。于是渥大维开释了那两个无辜的朋友,同时也赦免了那另外一个人,理由是,他能爱护那两个好人。
事后第图斯先责备吉西帕斯不该不信任朋友和难为情,然后就欢天喜地地把他带回家去,莎孚朗尼亚见了,感动得流出泪来,只当他是亲兄弟一般接待他。等他休息了一阵,吃了些东西,精神恢复了,第图斯就拿出一些体面的服装来让他穿上,和他共享自己所有的家资房产,又把自己的妹妹孚维亚嫁给他为妻。
吉西帕斯一方面因为受到故乡的放逐,另方面有感于第图斯的友情,便决定做一个罗马人,长住在这个城里。从此他和孚维亚、第图斯和莎孚朗尼亚,两对夫妇同住在一幢大屋子里,极其融洽,彼此之间的友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第十天·故事第九
众所周知,在腓特烈一世时期,基督教徒为了收复圣地,曾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十字军东征,去攻打东方的伊斯兰教徒。
当时埃及信奉伊斯兰教,埃及苏丹萨拉丁高贵勇武,被推举为东方各国的盟主。消息传来,他决定亲自去各个基督教国家考察,以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扮作一个商人,随身带了两名大臣和三个侍从,以朝拜圣地为名,走遍了信奉基督教的国家,还打算经意大利,越过阿尔卑斯山到法国去看看。
有一天晚祷时分,他们正走在从米兰到巴维亚的路上,与一个叫作托勒罗的绅士不期而遇,就向他问路,此地离巴维亚还有多远。热情好客、心地善良的托勒罗见萨拉丁相貌堂堂,谈吐不凡,命仆从以引路的名义,将他们一行带到他不远处的别墅歇宿,以最好的饭菜来招待他们,当夜,他们在托勒罗的别墅留宿。在安排他们休息的同时,托勒罗派下人提前赶至巴维亚城,通知他的妻子,做好迎接贵客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托勒罗亲自护送他们到巴维亚城,并把他们安排在城中自己的公馆里,邀请高朋贵友来为他们压惊,场面极其奢华。托勒罗的妻子还送给他们很多衣服和贵重的礼物。
他们一行在托勒罗的公馆里留宿一天一夜,于次日早晨出发,上路时才发现,托勒罗已经替他们更换了坐骑,每人一匹高头大马,并亲自护送他们出城,送了好远的路。
道别之后,萨拉丁不由自主地对他的伙伴们说道:
“我敢向真主发誓,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比这个骑士更有修养,更懂得礼貌,更通达人情世故的了。如果基督教国家的国王都像这个骑士一样,我们连一个都难敌,就更不要说许多国王团结在一起了。”
萨拉丁带着他的随从,按原定计划,策马前行,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在未来的战争中能够不死,他就一定要回报托勒罗,使他所受的款待一样隆重。他又在他的同伴们前几次三番赞扬托勒罗夫妇,他们的处世为人和殷勤好客,只觉得越说越说不尽。
萨拉丁遍访了西方各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便和他的伙伴们乘船回到亚历山德利亚。他这次外出,获悉了不少敌情,便着手准备防御工作。
再说托勒罗,他回到巴维亚城,想了好久,始终想不出这些人是谁。
不久,十字军东征开始,到处都在招兵买马,准备打仗。托勒罗顾不得妻子再三的哀求和哭诉,毅然决然地参加了十字军。
临行前,他与爱妻约定,若其战死或不知所终,他的爱妻可以在一年零一个月又一天后改嫁,期限就从今天他出发的日子算起。
几日后,基督教的主力部队在阿卡集结完毕,即刻开赴前线。战斗开始后,托勒罗奋勇杀敌,不料军中流行病暴发,死伤无数,十字军大败,侥幸活着的都做了伊斯兰教徒的俘虏,萨拉丁大获全胜。
托勒罗也被俘虏了,跟别的俘虏一同被送往亚历山德利亚。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他也唯恐让人家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