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当头一棒
“你呢？”楚杰略一思忖，还是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轻轻反问了一声。
“我准备明天去附近游览一下，如果你不着急走，要去吗？”吴悠如是问着。
“好。”楚杰轻轻笑着点头，哪会着急，他来此，便是为了找她，只是她不问，他便也不说，曾经那么熟悉的彼此，有些默契，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两人将城内的四方街、五一街和七一街一一走遍，而后骑着单车又去了附近的玉水寨，最后坐车去了被人们称为拥有四个季节的玉龙雪山。
回丽江的路上，吴悠不时的喝着水压着胃里隐隐的搅乱感，而坐在她身边的楚杰看了她许久，才终于问出口：“小悠，你，是不是怀孕了？”吐出的话语虽然顺畅，却带着几分艰涩。
吴悠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的？”这样的反问已经是一种肯定，虽然她自己还没有检查，但心里的猜测也已经八九不离十，初来丽江的那一晚，她就觉得不适，后来想想可能是水土不服，可是直到第二日见到沐安忧，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月事已经延迟了一段时间，虽然起初她也很是惊讶，因为他们一直有做安全措施，似乎只有一次，那一晚，赵子衿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的要她，直到把她折腾的精疲力尽，最后一次的时候，他很无奈的说了声，悠悠，没有了，吴悠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想了想自己还是安全期，于是……
楚杰的心在看到她微微恍然的思绪时，一点一点下沉，有种几乎窒息的感觉，片刻，还是生生压抑下，喃喃道着：“你向来最讨厌吃酸的东西，可是这几天，你……”
不用多说，吴悠自然明白，这些日子，除了酸的东西，什么都提不起她的胃口。
“楚杰，我们明天回去吧。”良久的沉默过后，吴悠首先开了口。
“好。”没有任何犹豫，楚杰点点头。
看着身边人疲惫的睡去，楚杰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令她舒服一点儿，手指微抬，将她滑落在两颊的碎发拂开，眼神里一片茫然和淡淡的忧伤……
她曾经说过，要在有生之年，尽可能的去更多美丽的地方，那时的他总是温柔的笑着，好，我会陪你！
可是时光变迁，斗转星移，他只是迈错了一步，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而现在，他唯一可以为她做的，就是在她的身后，默默守候。
只要，只要她幸福！
下了飞机，呼吸着属于B市空气里微微的热潮，想起丽江的清凉舒适，吴悠竟觉得恍若两个世界。
明明才不过一周的时间，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饶了一个圈子走了很远很远，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起点。
拒绝了楚杰要送她回去的提议，吴悠亦没有通知任何人，径自搭了计程车去往一家较为普通的医院。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不会轻易碰到熟悉的人，很多的事情，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该怎么走下一步。
挂了号，等候的时间有点漫长，看着那些身边走来走去的女子，有的肚子已经很大，有的只是微微隆起，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旁总有丈夫或是家人陪着，相较之下，她坐在椅子上的身形就有些孤单。
探手轻轻的触上小腹，想象着几个月后肚子里的宝宝是不是也会像那些准妈妈的肚子那样长成那样大，心里，便渐渐的开始柔软……
初初猜到自己可能怀孕的时候，惊讶过后却是满满的激动和期待，即使这个小生命来的太不是时候，即使这个宝宝来的太过意外，可是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却触动了她心底最温暖的一隅……
恍然的思绪中，听到叫到了自己的号码，吴悠瞬时敛回思绪，进入医生办公室。
“这位太太，您说您的子宫曾经受过创伤？”女医生面目和蔼的问着。
“嗯。”吴悠点点首，虽然那些伤口已经结痂，可是再度扯起时还是会有细致的疼痛，一点一点磨蚀在心上。
“您能说的详细一点儿么？是怎样的创伤？宫外孕还是？”女医生温声问着，了解清楚每个患者的身体状况是身为医生的职责所在。
吴悠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片刻后，极低的道了一声：“不是，是人流后……出血。”
不用说的太详细，医生一听便明白了，应该是那种毫无技术和无菌观念可言的私人诊所，可是凭着阅人无数的经验，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样有气质穿着不俗的女子怎么会去那种没有生命保障的地方做手术。
做了下初步的检查，目前来说暂时没什么危险，吴悠的心里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儿。
回去的路上，那位女医生的叮嘱还在耳边隐隐回响：“太太，胎儿已经有六周，目前来说还是比较危险的时候，何况您的身体，想必您自己应该清楚，所以最好将情况详细告知您的丈夫和家人，再去比较高一级的医院做个更全面的检查，必要的时候需要住院保胎。”
是啊，怎么可能不清楚，那次的创伤过后，她做母亲的概率比别的健康女子少了百分之五十，所以在婚后，她才会那样抗拒关于孩子的问题，因为她不敢去想期望过后的失望是不是她能够承受的了的！
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吴悠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久远的记忆中……
当年的自己对家人及朋友不告而别，毅然决然的一人去了巴黎，却在到达巴黎的当日将行李弄丢，连同钱包护照所有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弄丢，身无分文的她徒步走在巴黎的街头，眼前所及之处突然觉得完全空白一片。
她不知道离自己申请留学的学校还有多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国际通用的英语在这个浪漫却又骄傲的时尚之都似乎完全不起作用，那时的她还听不懂法语，看着身边陌生的人，陌生的风景，听着陌生的语言，只觉得全世界都将自己丢弃。
就那么徒步行走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似乎老天也在和她作对，那晚的巴黎雨下的那样急，仿似水流从天上往下倒一般，她在迷茫绝望之余，迷迷糊糊的倒在了雨中，倒在了巴黎的街头。
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一家私人诊所里，是一位好心的餐馆大婶发现了她并且将她送往医院。
他们的问话她一概听不懂，直到那刻，她才万分的后悔竟然那么冲动的就逃到了这里，她甚至没有上法语速成班，没有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就那么仓促的来到了这里，身体上的不适，心上的疼痛，令她在巴黎的深夜里泪流满面。
而幸好，那位私人诊所老板的儿子许是准备出国留学，英语说得很是流利，没有了语言沟通的障碍，吴悠才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体，而这无异于是一个晴天霹雳。
她，怀孕了！在同男友分手，同家人决裂后……
她现在根本无法去想象那段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揣着从餐馆大婶那里借来的钱，去了医院，却在询问了价格后，打了退堂鼓，那是她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知道钱原来是那样的重要。
明明动了好几次念头，联系家里的人，可是在拿起电话的时候打了退堂鼓，这样狼狈的她，这样给吴家丢脸的她怎么还能……
盘算着手中的这笔为数不多的钱需要做哪些事情，一点一点的清算出来，才发现可以用来堕胎的钱只够得上去私人开的小诊所。
法国有着世界闻名的红灯区，也就是说，哪些诊所是专门用来为那些街头妓女服务的。
看着那些进进出出浓妆艳抹的身影，面上却无一例外的都是隐隐的痛苦和苍白。
直到躺在手术台上时，她的双腿都是颤抖的，那些冰冷的器械没有一点温度，生生扯疼的何止是肉体，还有心上永远都不会消除的伤疤。
手术做得不是太干净，而术后她又没有及时的补充上所需要的营养，当三个月后，秦晓乐找到她的时候，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形纤细的风一吹似乎就能倒掉。
此时，前方的路口已经红灯，计程车缓缓的停下，而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前面的司机似是冲她说又似乎是喃喃自语着：“哎，当真是六月的天儿，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那！”
低低的自言自语般的声音瞬时敛回了吴悠的思绪，抬眸看一眼前面的红灯，而后视线再度转回车窗外，却被外面的那副画面吸引住了所有的视线……
只见朦朦细雨中，一名男子怀中抱着自己的孩子，而他身边的妻子撑着伞罩在三人的头顶，挡去了细细飘落的雨丝，一家三口不知在说着什么，逗笑了怀中的孩子，虽然隔得有些远，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可那温馨的画面就是瞬间柔软了吴悠的心，似乎那笑声也在耳边渐渐清晰起来……
手，不自觉的探向小腹，再过不久，肚里的生命也会渐渐的长大……
“师傅，去XX路XX区。”吴悠取消了去公司的念头，报上他和赵子衿别墅所在的小区，她，要回家，要告诉赵子衿，他们，有宝宝了！
虽然还有很多很多未解决的问题，但她相信，只要努力，只要彼此将一切都说清楚，纵然最后的决定并不如她想的那般，但，至少，她也无怨无悔了，至少，她拥有了另一个生命，一个有着她骨血的生命！
到了家，赵子衿果然还没回来，看看天色还早，吴悠便打算等他回来两人一起出去吃点什么。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吴悠忽然想上网查查怀孕初期应该有哪些注意事项，可是笔电什么的都放在行李里托运回了公司，便决定去书房里用一下赵子衿的电脑。
开机后，提示需要输入密码，吴悠略想了下，输了一组他们的结婚日期，竟然对了，刚一进入界面，便听到新邮件的提示音。
本来吴悠没打算进入他邮箱的，可是随手一点，竟然不小心点开。
看着空白处的邮箱密码，吴悠再次输入他们的结婚日期，巧合的是，再次对了。
一封未读邮件，吴悠点开，看到发件人是尚可凡，内容如下：子衿，同德国公司的合作方案已经谈妥，你抽个时间赶紧儿的过来把合同签了，这公司又不是只是我一个人的，你倒好，整日的做甩手掌柜，还有你的事儿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不能总这么拖着，我悠悠妹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听我说，女人很多时候的直觉准的邪乎，你瞒不过她的，别等着她亲自找你的时候，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甭说哥们儿不够意思啊，我这是冒着多大的危险哪！
最后再问一句，别怪我多事儿啊，方以柔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语气里是典型的尚可凡说话的腔调，吴悠看完有一瞬的大脑空白，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邮件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似乎都刻在了心里。
返回，看到尚可凡的名字下面竟然是方以柔，吴悠顺手就点开了那封邮件，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和短短的一句话：子衿，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几乎是直觉的，吴悠觉得那个文件夹会改变很多很多，但是到了此刻她已然收不住手，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开文件夹，里面竟全是一张一张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无疑是她，还有楚杰！
看着那些拍的极其专业，角度甚为刁钻，全都是两人恰到好处的暧昧，还有她睡在车上时，靠在楚杰肩膀上，而他轻轻吻在她额头的画面，若说先前的那些在酒吧，雪山等处的照片她还清楚，可在车上的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看了看邮件上方的已读，也就是说主人早已看过，心里一阵恍然过后，吴悠的唇角勾起冷冷的嘲讽：赵子衿，他居然在调查自己。
吴悠忽然觉得自己是有多么可笑，就在前一刻，她还在幻想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带来的喜悦，幻想着他们也会像方才雨中的三口之家那样，幻想着……
又是现实，在她最憧憬的时候将她打回原形，不，这一次是打入了深渊，眼前的画面开始有些渐渐模糊，可她的头脑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她知道，的确，该结束了！
赵子衿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踢掉脚上的鞋子，第一次，没有洗澡就直接回了主卧，却在看到床上躺着的身形时微微一怔，恍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触摸那个身形。
几乎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吴悠就听到了，她一直没有睡着，本来也没打算理他，可是因着他的突然靠近，鼻间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浓烈的酒味儿还有其他的味道时，下意识的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搅的她想吐的感觉愈发强烈，登时自床上骤然起身，挥开身边的人，疾步跑向洗手间，本就没吃晚饭，此时干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只是就着水龙头洗了把脸。
赵子衿跟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她擦脸的动作，因酒意微醺的脑际早已清明几许，此时唇边挂着冷冷的笑，眉梢眼角也没有什么温度。
“什么时候回来的？”低沉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吴悠本想应一声，可是胃里方才压下的感觉因着他的靠近又有几分……遂稍稍抚了抚胸口，身体避开了靠近的身形，径自向卧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