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里的气氛是抑郁的。
这一刻陈诚也忘记了耳边嗡嗡直响的信号屏蔽器了，那种耳鸣一样的声音撕开不了这里像被薄膜封闭起来的空间，大家都沉默不语，轮值主席潘文坐在中间的位置上，他盯着手头上文字打印出来的报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
在此之前，第二十三次联合国大会秘密召开，但日方没有派出任何一名代表，作为这一次核事件的最主要受害方，他们保持了相当愤怒的沉默。
“主席先生，主席先生？”
潘文从手头上的文件把目光转移到众人身上，叫他的是卡特罗波，他冲对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各位，报告的话我不多说了，没有时间给每个人送过去文件，但我相信所有人都看到了。”潘文扬了扬手，“这是一次恐怖袭击。”
“很显然，在袭击发生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恐怖分子是看准了时机并且做好了相对明确的计划的，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而现在，有组织的团体并且对我们三番五次造成麻烦的只有一个。”潘文的意思不言而喻，“这是一次针对日方进行的袭击，被炸毁的是填海造陆的一大片区域，全部坍塌了，死亡人数……”潘文低头看了一下文件。“死亡人数还未统计，目前这种情况，诸位……”
他把目光放到了所有人身上，地球防御理事会中有日方代表，不过代表的不是国家，而是个人，是作为地球防御理事会中的一员而出席的秘密会议。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no idea。”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话，言简意赅又把一场会议拖进了凝结的冰点。
“主席先生，我有个问题。”克里拉奇瓦突然间发问。
“请说。”
“他们是如何弄到相当质量的核.弹的？”
陈诚听到这个问题，他敏感地察觉到一点什么，他看向克里拉奇瓦，对方并没有把眼神放到他身上。
“在中国，经过提纯后的铀235送往美国的途中，被劫持了。”
“信息是怎么泄漏的？”
“不清楚。”
“好的，我明白了。”克里拉奇瓦点点头，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掀起了整个会议上的轩然大.波。
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份资料，把目光看向了陈诚：“第四位交换者陈诚先生，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泄露信息的间谍分子，你的身份，本来就是反地球联合会中的一员！”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陈诚身上，一时间，猜忌，不可思议，震惊的情绪出现在周围，陈诚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克里拉奇瓦的一句话对他产生了敌意。
“为什么这么说？”陈诚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总得给我个理由吧？克里拉奇瓦先生？”
“理由？理由当然有。”克里拉奇瓦冷笑一声，“第一，你为什么成为交换者中的一员，这个身份实在是非常可疑。而反地球联合会和外星文明有一定程度上的密切联系，尽管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在这中紧要的关头出现无疑太过巧合一点。第二，间接来说，你害死了两位士兵以及来自中国的王寒博士，王寒博士之前是兰州实验中心的实验室主任，后来是欧洲实验中心粒子工程的总负责人，灾难纪元因粒子工程而起，如果你是反地球联合会中一员的话，你有足够的理由给自己设下一个局面，导致他的死亡。大家知道，按照丁山博士的理论，量子武器具有随机性，但每一次的都没有对暗杀对象造成威胁，这件事情有点过于巧合吧？第三，你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要求加入反地球联合会的调查组织，如果你是间谍分子的话，上面所有不能解释的东西都可以说得通了。”
克里拉奇瓦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陈诚，而此刻陈诚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想到了张天明和自己讲过的故事，曾经，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也用同样的手段，差点让张天明葬身于茫茫的太空之中。
潘文敏感地抓住了会议上的情绪，他不得不出言为陈诚开脱：“克里拉奇瓦先生，这只是你的猜测，我们的商讨是严谨的，请拿出更为严谨的态度来。”
克里拉奇瓦摇摇头：“各位。”他看向了会议厅里的所有人，“我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可以自己决定。我是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我相信各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陈诚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间一滞，那种讨厌的耳鸣感又开始出现了。
“克里拉奇瓦先生。”陈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大一些，实际上他的英文不是很好，因此讲的很慢，就算是低声细语，在这种情况下也足以落入每个人耳中，“您不必用这种手段来压迫我，张天明博士那时候在太空站不也没有被你间接杀死么？”
“哦，我忘了这一点，这里有一部分人应该是不知情的，我可以简单做一下介绍。交换者张天明博士因被送上国际太空战之前属于被保护对象，他并不知道关于外星文明计划和交换者计划的存在，因此从克里拉奇瓦先生的个人电脑里推出了蛛丝马迹，但克里拉奇瓦企图通过某种手段将他在太空站杀死。”
“主席先生。”陈诚转过头问潘文，“我也有一个问题，当时国际太空站是不是发生过一起事故？关于休息舱破损的事故，后来是派俄罗斯的航天飞机上去修理的？”
“是的。”潘文点点头，像是在回答所有人的疑问，“当时张天明博士……确实，差点因为温度失衡而被困死在休息舱中。”
“你没有证据。”克里拉奇瓦开口。他盯着陈诚，目光里蕴含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陈诚确信，张天明同样面对过他这种威胁。
“按照克里拉奇瓦先生您的说法，不需要证据也是可以的。”陈诚面带微笑，反将了一军。
“哦，还有一点。”他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我忘了，关于为什么会有提纯好的铀235运送出去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克里拉奇瓦先生所需求的大型核.弹吧？能够将地球炸出一个大窟窿的那种？”
“陈诚先生。”潘文提醒了一句，“不要把商讨会换成私人恩怨的地方。”
“我知道了，主席先生。”陈诚点头，没有再说话。克里拉奇瓦自陈诚提出张天明的事情之后就一直保持一种冷静十足的沉默，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们直接跳到会议的最后阶段。”潘文摇摇头，这一次没有人有任何疑问了，维持联合国内部关系不是地球防御理事会所做的事情，自然会有别人操心，他翻开了眼前的资料：“对于交换者卡特局长的提议，经过联合国大会的决策之后，决定提前进行，三个月后，将会把张天明博士送入迷途的太空之中。”
……
“一团乱粥啊。”章魏感慨了一句。
他和吴志回到了舰队这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了，来来往往的士兵把物资等等运送上去，巨大的舰体看起来像是一个移动的钢铁巨人，巨大的钢板比三个人叠起来还要高，站在这舰体下面，人就显得更加渺小了。
“这玩意儿，多少年没有面临这种场面了。”吴志把手里的烟蒂一扔，叹了口气。
他们是临时接到紧急通知的，日方有部分护卫队已经从联合国总部撤离，那一边的经济损失达到了惊人的数目，人员伤亡，还有部分舰队被炸，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中国军方，双方的关系因一次袭击降到了冰点，他们这些舰队必须快速做好防御准备，以防突然袭击，同样也要防止反地球联合会突然间的动作。
“******，这几天的事情总让我感觉瘆的慌。”章魏耸耸肩，“老弟，说实在话，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见这么多诡异的东西，不过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可总是怎没想又不是一回事，我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但现在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吴志说，“我现在看开了，我关心的只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我女儿读书上学的事儿，第二件事是家里老人的身体。你说我们该做点儿什么？你也看到了，那几个交换者他们才是该做点儿什么的吧？结果呢，一个在搞核.弹，一个在搞航空，另外两个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现在网络上让交换者下台的呼声可是越来越高了，我看啊，当下这个时势，估计也造不了英雄。”
章魏没有说话，他脑海里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这几天总在考虑，也许是时候做点儿什么了，他总想起早些时候看过的一部战争电影，男主角跟他一样，最后时刻他站在夕阳之下，对他自己说了一句：
“我将变成这世上最后的一抹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