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来得，不是时候
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光洁的下巴！微风拂动，带动着几缕他的青丝在她的耳边轻轻掠过，她不自觉的抖了抖，一把推开了他。咬着贝齿说了声：“谢谢。”
凤梧微眯着眼睛，带着动人心神的微笑，捋了捋自己的青丝，轻轻说道：“婉怡这般热情，对我投怀送抱，我谢谢你都来不及呢！”
婉怡一再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己不能招惹。顺了好几口气，心里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下来，“冰兰，我们走。”
婉怡回到晴香阁，仔细的理了理最近发生的事情，先是陈可人指证她是假婉怡，最后自己借皇上之手把她除掉，接着是王傲君带人来搜查，自己被陷入偷人的困境中，最后得到皇上搭救，但皇上对她却是大不如前。再接着就是王傲君向自己坦白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受贵妃指使。
今天早晨，她便死了。皇上禁足贵妃半年。半年，对了，半年之后，就是贵妃的生产之时。婉怡回想起皇上下旨时的语气，把“平安生产”几个字咬得很重。
婉怡轻笑，皇上的这一招果然用得是高明，他已经察觉到这后宫中有人在对付贵妃，而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最大的祸患，他这样下旨，相当于就是给贵妃找了皇后这个靠山，皇后对她的保护会更加小心，也更加严密，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贵妃那儿的侍卫加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因为王傲君的死，后宫中人人自危，勾心斗角的妃嫔都安安静静的过着日子，也没有传出又有谁与侍卫纠缠不清。又有谁穿着暴露勾引皇上。又有谁身边的宫女忽然暴毙等等的消息。
一个月后，婉怡一觉便睡到了接近中午，进来伺候的却是王嬷嬷，婉怡一边穿衣，一边问道：“冰兰呢？”
“这……”王嬷嬷明显有些为难。
“这什么？”婉怡突然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她握住嬷嬷的手，担忧的说道：“冰兰去哪儿了？”
嬷嬷放开婉怡的手，把她扶到铜镜前坐好，为她梳那一把漂亮的青丝。“冰兰见小主未起，去暖阁取些雪炭回来。”雪炭是冬天每个宫中必备的东西，为了取暖，皇宫每日都要消耗不少，这东西比一般的炭好得多，不仅因为它燃烧的时间长，还因为它的烟雾是最少的。当然，这样好的东西，也只有正六品（贵人）以上的妃子可以使用。
一番梳洗打扮，婉怡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嬷嬷，你不用骗我，取雪炭一直都是小李子去取，什么时候是冰兰亲自去了？”王嬷嬷身子一抖，慌忙跪了下来，“小主，小主恕罪。”
婉怡扶起她，轻声道：“嬷嬷怎的这般说话？您在婉怡心中的位置，就像自己的娘亲一般，不用随随便便就下跪。”婉怡没有注意到，当她说“娘亲”二字的时候，王嬷嬷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现在您好好说，冰兰到底去了哪儿？”
“冰……冰兰，被贵妃的宫女唤去了。”
“贵妃？”婉怡奇怪，这一个月她都在自己宫中待产，为何在这时候传唤冰兰？“那宫女有没有说为为了什么？”
王嬷嬷摇了摇头，“那宫女身后还带了几个太监，个个都气势汹汹的样子，冰兰原本想说小主还未醒，等小主醒后她再去，那个宫女非说马上就要去，冰兰只好跟了去。”
婉怡皱了皱眉，“去了多久？”
“近两个时辰。”
“我现在就去钟灵殿。”
王嬷嬷却一把拉住了她，“小主，你这样去不是落人话柄么？”见婉怡停下脚步，她又说道，“你想，若你去了，便去质问贵妃为何带走冰兰，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难道召见一个宫女也要经过您的同意？您这样不是不和规矩么？”
婉怡听着她的一席话，不自觉的点点头。
“再等等吧！”
婉怡就这么等着，一直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膳也没有吃几口。最后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一路疾行到钟灵殿，这里的侍卫确实增多了不少，她叫门口的思引进去传话。思引进去了一会儿便出来，微微朝她行礼，道：“贵妃娘娘已经歇息，您明日再来吧！”
婉怡心里急得不得了，哪儿听得进去她的话？大声喝道：“今日贵妃娘娘召见我宫中的冰兰，为何冰兰至今都没有回去？”
“冰兰……奴婢没……”她话还未说完，从暗处走出来一个嬷嬷，向她使了个眼色，她恭敬的回到了大殿。嬷嬷一脸奉承的说道：“小主所说的冰兰在正午的时候就已经离开这儿了。”
她见这嬷嬷这般和气的说话，也不忍对她发火，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微微点了点头，道：“那敢问嬷嬷，贵妃召我家冰兰所为何事？”
嬷嬷明显脸色变了变，随即依旧和气的说道：“主子的事，奴婢这个下人怎会知道？这夜黑风高的，小主还是回去吧！说不定冰兰那丫头此刻已经回去了。得了风寒可不好。”
“不可能，冰兰从来就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我。”说完，她便直直跪了下去，带着鼻音道：“劳烦嬷嬷再去通传一声，我要见贵妃。”
“唉……”嬷嬷叹了一声，“小主，你这又是何苦？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没有一丝月光的夜晚，乌云阻碍了所有光的来源。朦胧之中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以及发着冰冷幽暗，不断散发着寒气的丝丝雪气。黑色的花开了，下一秒等待它的却是凋零，凋零在人生黑夜边缘的空隙处。
寒风无情的刮着那单薄的身子，现在已经是冬月，再有一月，便是下一年的开始。
就在婉怡已经精神恍惚，眼皮快要闭上的时候，一个女声响起，“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根本就无济于事么？”
婉怡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披着白色披风的黄木槿，许久不见，她更加的明艳动人。她快速走到婉怡的身旁，在她的耳边道：“你这样做，无非就是让那屋里的主人更加的畅快。”
“你……”
“这件事情，或许也只有皇后有办法。”她故意顿了顿又道，“黄上是不会管一个宫女的死活的。”
婉怡立刻起身，刚跨出几步，便转过身来，朝木槿说道：“不管怎样，谢谢你。”不待她回话，她便急忙往凤鸣宫赶去。
婉怡与皇后的交往本来就很尴尬，自从那次皇后冤枉她偷人事件，皇上伤了她的心之后，婉怡就俨然成了皇后与皇上之间竖起的高墙，但她还是决定去试试。
来到凤鸣宫，得到的回复依然是，皇后已经歇息，要她明日再来。婉怡朝着里面喊道：“皇后娘娘，昔日是婉怡对不住你，但请你看在……”她原本想说“看在八皇子”的份上，差点就说了出来，可是除了鞠轩，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其他什么人。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当为了八皇子的未来积德，求您了！”原本就跪在雪地里的她又重重磕了个响头。
屋子里的灯亮了，可是门却没有打开。婉怡见她有些动摇，接着说道：“八皇子是众多皇子中，皇上器重的几个之一，皇后娘娘就发发善心……”她话还没有说完，那屋内的灯却熄灭了。
婉怡不知道现在她还能找谁，只是像方才那样，木讷的跪在凤鸣宫皇后的寝殿的门口。
一阵夜风吹来，掠动着那披洒着的青丝，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她想睁开眼睛，可是沉重的压迫感让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权，她现在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忽然从身下传来凉晶晶的感觉，在她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了他那张焦急的脸。“凤梧。”一声呓语，她，晕了过去。
他把她抱在怀里，一边运起轻功往晴香阁飞去，一边疯狂的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冰冷幽暗的雪上，留下一大片红得有些妖冶的玫瑰。
晴香阁。
婉怡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似乎可以听到谈话的声音，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终究睁不开眼睛，只听见皇上愤怒的说道：“她怎么样？”
张雨生显然已经为婉怡诊治了许久，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他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收起银针，接过宫女的手帕擦拭着手中的鲜血。“启禀皇上，婉怡小主两个月的身子，流掉了。”
“流掉？”皇上显然不相信，“为何会流掉？”
“婉怡小主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没有服安胎药，加上近日饮食不善，今夜受的寒气过重，小主本身的身子骨就不好……”
皇上原本愤怒的眼睛看着床上的人儿，那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没一会儿，便朝宫人怒吼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个个都是饭桶，全部给朕拉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哪！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听到这些奴才这般狡辩，皇上黑着眼睛，冰冷的说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关你的事？”他指着的人，是若鸢。
若鸢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婉怡……小主……小主是……是自己跑出去的。”
“照你说的，那她是故意自己出去受冻，故意让自己流产的不成？”皇上已经失去了耐心，“全部都拉出去砍了，看着心烦。”
李海明给他端了杯茶，“皇上，暂时不能杀了这些人。”皇上朝那些侍卫摆了摆头。
他接着又道：“婉怡小主醒来，要是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都被处死了，她会不伤心么？况且这件事情，里面肯定另有隐情，这些人留着或许可以作证。”
“暂时把他们都关押起来，你，还有你，留下。”他指的人，王嬷嬷与小全子。李海明看着这两个人，暗里感叹皇上对婉怡的心，真的很细。一来，这里就只有王嬷嬷一个默默，她年纪比较大，照顾人也比较有经验，而且她是熟面孔，虽然那个若鸢也经常伺候，但从刚才她的那些话，就明显可以知道她是个不可靠的人，贪生怕死。
七日后，婉怡微微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鞠轩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他见她醒来，抚摸着她额头的手缩了回去，眼神有一瞬间的惊喜，但随即便用平淡的眼神覆盖了起来。
“既然你已醒，我也该走了。”
衣袂纷飞，带来的，是无尽的冷。
“不要走。”她抓住他的衣角。他没有回头，迎着清冷的月色，脸庞有些僵硬。
“孩子，为何你不问问孩子？”那天的话，她一字不差的都听见了，她的孩子，她与鞠轩的孩子，因为她没有好好保护，没了。
他的嘴角漫上一抹苦笑，“他没有出生，是件好事。”
“住口。”婉怡突然转悲为怒，“任何人都有资格这么说，只有你，只有你没有资格。”见他没有说话，她坐了起来，下身还有着丝丝的痛。“那是你的孩子。”
“哈哈。”他笑了，突然大声的笑了，带着无尽的痛苦，他笑了。突然转过身子，他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暴怒的吼道：“为什么？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骗我？”
她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她骗他，他居然说她是在骗他。“啪！”清亮的声音，男子憔悴的脸上瞬间出现四个拇指印。
女子木讷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火辣辣的疼，更有，无尽的悔意。“对不起。”
男子被这个耳光打醒了，知道自己刚才确实也太过激动，差点就伤了眼前的女子。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轻笑一声，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不用这么愧疚。
“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话，他再次起身要走。
“张雨生说是两个月的孩子，其实，只有一个月，甚至，还不满一个月。”男子那伟岸的身子顿时一怔，女子接着又道：“他这么说，是怕皇上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他的。在你碰我之前，皇上已有一月没有碰过我，这个孩子……是你的。”
男子不敢相信的看着女子，想从她的眼中寻找证明她所说的是假话的蛛丝马迹，可是，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带着无尽的悲伤，还有……失望。
此刻的心中，就好像洪水一般倾泻而来。他一直在恨，恨她怀上了孩子，他恨，恨为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死了，真是老天爷在暗中帮助自己，可是……可是……
他心里的情感，她不懂，她只知道，他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
一阵夜风吹来，窗子被带动得“喀吱喀吱”的响。
男子微闭着眼睛，感受着风在他的脸庞拂过。嘴角挂上一缕苦涩，“他来得，不是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