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周宇欣还没来得及承接,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生活真的很可笑,岁月更是得理不饶人。它不仅能把一个好人变坏,也能把一个坏人变好……
周宇欣止不住眼泪,跑到走廊外面独自哭泣。她这一天所流的眼泪加起来似乎比这一辈子所流的还要多。原本是最值得高兴的日子,却变成了最撕心的日子;原本以为往后都会子孙满堂、美满幸福,却落得个生死离别的哀伤。
一人伤成万古枯,这就是人生……
可是伤心归伤心,总要坚强挺住。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多说也无意。就算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能够倒下去的。
周宇欣想着,项耀天刚刚希望自己和贺佳痕和平相处。顿时心生动机,贺佳痕也是他的儿子,说不定他们的骨髓配型会合适呢!虽然他恨我们,可这毕竟是他的父亲。不管怎么说,他也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周宇欣灵机一动,决定亲自去找贺佳痕一趟。为了项耀天,她愿意去尝试各种不可能实现的事……
这一夜,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突然跌落的心情,让她忧愁成灾,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蹒跚呼吸,长眠在长长的夜空中。
那一别,贺佳痕没有再回头。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放不下的事情。如果悲伤继续,害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无辜的彭小玲。她只不过是想像正常人一样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却因为自己的不能给予,把她虔诚付出的感情埋葬在自己无情的漩涡里。
她并没有错,全是自己的过错。如今自己唯一能够为她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躲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默默地为她祈祷,希望能够幸福快乐!
他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了这座让他伤心的城市。颓废的心情已经不能让他在此多停留一分钟,岁月随着时间正在不断的改变,自己受伤的心灵却还在原地踏步。
想想还真是可笑!21年前,自己带着被遗落的阴影离开这里;21年后,自己却因为同样的理由离开这里。破碎的心,在无法把持的爱情里弄得伤痕累累,已经没有力气去维持最后一口气,任由浑浊的气息腐烂在城市的最后一个尽头……
青山绿水,悠悠山峦,并没有给贺佳痕带来一丝心灵上的平静。伤害直深骨髓,不是离开就能够平抚得了的。也许这只是自己选择逃避的一种方式,但现在看来,只要是为了小玲好,为了大家好,他也无怨承受着心灵上的谴责,把自己封闭起来。
几天的时间,周宇欣已经翻遍了整个城市,仍旧没有贺佳痕的一丝下落。着急的心态已经让她溃不成军,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经过通广的人脉,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他的去处,他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个不算大的村落,家里还有一个老奶奶,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
得到消息,周宇欣没有半刻停歇,而是在第一时间跋山涉水的飞奔过去。到了那里已经是傍晚了,她把车停靠在村落口,步行进入村子里。途中她注意到了周围的环境,的确清贫如洗,她心里莫名的涌出一丝感叹,没想到当初因为自己的介入让他们母子落魄到这般地步,在这种处境下成长的,难怪他积堆了这么多的怨气,看谁都有一股冷若冰霜的感觉。看来这么多年他过得的确是挺苦,也受了不少的罪。要是不亲自来这个地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艰辛的路程……
周宇欣心里突然对贺佳痕萌生一股心有怜惜的感觉,那种感觉已经完全不夹杂着一丝厌恶的瑕疵。因为怜惜,她把自己来这的唯一目的都看得淡化了。
周宇欣按着地址来到了指点的地点,那是一间很简陋的瓦房,已经很旧了,从围墙上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间寿期很长的老屋了。
这里的房子,几乎都一样,唯独这间稍微破旧了一些……
她轻轻的走到门前,从半开着的门缝里的可以看得见里头坐着一个老奶奶不知在缝补着什么。她再次伸头悄悄的打探,并没有直接进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贺佳痕站在周宇欣身后皱着眉头问!
周宇欣被贺佳痕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大跳,就像是做贼被当场捉住一样,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她的表情显得很目不惊情。
“在城里摧残得不够,还专门跑到这里来向我炫耀你们的幸福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你如意了……”贺佳痕仍旧一副冷漠的表情,字字句句诋毁着。
“你别这么想好吗?!我只诚心诚意的想来找你谈谈而已,没有任何恶意。”周宇欣心平气和的说道!
“诚心诚意?……”贺佳痕冷笑道:“呵呵……真讽刺!你知道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多么的刺耳吗?!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这几个字,更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起,因为这不仅是玷污了我,还会把它们给玷污了……”
“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很多的误会;我也知道,我曾经做了很多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事,也许这些事对你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我会尽力的去弥补。谁没有犯过错,谁又没有被命运蒙蔽的时候,只要看开了,一切都会豁然开朗起来的。你也一样,不要老是把自己给紧紧的封闭起来,人生能有几回,这样对你真的很不值呀……”周宇欣语重心长的说。
“我对自己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而且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瓜葛,根本不存在什么误会。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推翻不了,更别提改变。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贺佳痕冷冷的说。
“你说得倒是挺轻巧,人的一生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的话,有何谈痛苦呢?!那所有的人不都很潇洒自如了吗?!周宇欣说。
“那又怎样,谁怎么样是谁的事,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就好……”贺佳痕说。
“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了此一生吗?!难道你真就这样的忍心看着从小抚养你长大,年迈了还在为你担心的奶奶吗?!如果是这样,你就真的太不孝了。就算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了那辛辛苦苦抚养你、疼你、爱你的奶奶着想吧……”周宇欣说。
“那是我的事,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不也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吗?!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以为你有本事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人生吗?!你不要以为在这里跟我扯上两句做人的道理就可以掩饰你道貌岸然的模样。我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你现在还有脸在我面前跟我谈人生,道生活?!如果你懂什么叫做最起码的尊重的话,就不会这样随意的伤害别人,更不应该利用别人的伤害来成就自己。你现在来这样数落我,请问你有这个资格吗?!相比起你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我这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么多年因为你而受的苦,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原谅,如果你今天来又是警告我什么,或者要教训我什么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要想教导别人,首先要先学会做自己,才有这个资格数落别人……”贺佳痕说。
“是,我是有错,我不否认曾经因为轻狂而伤害过你,造成了你过上如今这种生活。可人是会改变的,你不能总把一个人曾经犯下的过错当成是她一生的错,或者因为此事而把自己给封闭起来,这样只会伤害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再这样虚度下去,你爸他也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整天一副心事重重样子,脸上看不见一丝的快乐,所以我们现在只想好好的弥补你,把欠你的统统都还给你,因为那是你应得的东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今天来就是纯然的抱着这份离失已久的亲情来找你的,回家吧,贺佳痕,你爸爸他真的想你了……”周宇欣深情的说道,此时她的眼眶已经有点儿泛红了!
“想我?!荣华富贵享受尽就说想我?!我想请问一下,当我苦苦哀求他留下来的时候他为何置之不理?!当我被其抛弃而沦落到他乡的时候他在哪里?!当我21年来一个人无依无靠、受尽痛苦、受尽折磨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如今等我看破红尘的时候你却来告诉我说他想我了?!你不要在我面前假装惺惺了,一点儿都不好笑……”贺佳痕讽刺的说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自从你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愧疚的心早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想弥补你,可是你却因为记恨他曾对你带来的伤害而从不给他任何的机会。如今他已经患上了急性白血病,而且已经是末期了,生命危在旦夕,他真的很想再见到你一面,我是真的不想看着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这么郁郁寡欢,更不想因为此事让他就这样抱憾此生啊……”周宇欣红着眼眶激动的说!
“你是不是又开始胡编乱造一些谎言来设计迷惑我?!像你这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我见得多了,你不要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屁孩,我是不会上当的……”贺佳痕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觉得我有必要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找你就是为了胡编乱造一些谎言来骗你吗?!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跟我回去探个究竟呀!贺佳痕,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爸他真的病得很严重,真的不知道他还能够撑多久……”周宇欣说。
“就算我相信你说的,就算他真的病了,又与我何干。早在21年前,我就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无论是生还是死,你都没有必要告诉我。”贺佳痕毅然决然的说道!
周宇欣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涌动着的着急,如果再这样继续耗下去,贺佳痕不但没有回转的余地,反而可能还会对自己越加的感到憎恨。她决定向贺佳痕说明事实。
“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爸他得的是急性白血病。医生说了,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对他进行骨髓移植手术的话,他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知道的,我们家不能没有他,公司也不能没有他,我更不能就这样失去他,所以求求你,贺佳痕,现在只有你能够救他了。你是他的亲生儿子,血浓于水,我相信你们一定是血脉相连。”周宇欣流着眼泪哽咽的说:“贺佳痕,求求你救救他吧……”
“所以你才千里迢迢的来这里找我,目的不是请我回你们的家,而是想要我的骨髓?……”贺佳痕说:“我想请问你,在你们的眼中,我是不是只是一个不需要时就一脚踢开,需要时随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重新捕捞回去的玩偶呢?……”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来是真心实意的请你回去的。同时也希望你能够看在我们重新悔过的份上,救救你爸爸……”周宇欣说。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因为我恨你,因为我很你们,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所以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更不可能去救他,除非我死了……”贺佳痕面目狰狞的说。
“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吗?!你真的就这么狠心的看着你亲生父亲就这样含泪而终吗?……”周宇欣撕心裂肺的问道。
“是你们让我这么狠心,是你们让我这么绝情的。怪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自己,怪你们自己当初不洁身自好,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在这里怨天尤人……”贺佳痕振振有词的说道。
周宇欣看着一脸怒气冲冲的贺佳痕,心灰意冷的低下了头,伤心得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孩子,你回来了呀?!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屋去呢?……”老奶奶听见门外有声音,走出来问道。
“嗯……”贺佳痕立马卸去了挂在脸上满满的怒气,轻声细语的回应道:“奶奶,您先进去吧,我马上就进去了。”
“是不是家里来客人了呀?!怎么不请进屋里去坐坐呢?……”老奶奶看见在一旁站着的周宇欣,对着贺佳痕问道。
“不是的,奶奶,是路过的而已,您先进去吧,我马上就来了……”贺佳痕说道。
“哦……那你快点进屋里来喔,外面凉。如果是有客人来了,就请进屋里坐坐,吃个饭,别怠慢了人家喔……”老奶奶叮嘱后又亲切的看了周宇欣一眼,随后向屋里走去了……
老奶奶刚进屋,贺佳痕就立马恢复到了原先的面孔,对着周宇欣振振的说:“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我希望你认认真真的再好好考虑考虑,不管他曾经做过了什么,毕竟他还是你的父亲。如果这次错过,后悔就真的来不及了……”周宇欣再次恳求道。
“我现在非常的清醒,我做的决定也是非常明智的,不需要再考虑什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赶快走吧……”贺佳痕毅然的说道。
周宇欣看着此刻外表冷酷的贺佳痕,眼神直直的盯了他几秒钟之后,才心灰意冷的转身离去……
最后的希望都没了,周宇欣一路上情绪急速波动,不安的心随着生死离别的又一次慢慢逼近而变得没了跳动的规律。也许真的是自己咎由自取,也许真的像贺佳痕所说的那样,有些伤害深了,留下的痕迹多了,怀恨的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夜深了,贺佳痕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还在想着今天周宇欣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项耀天他真的患上白血病了吗?!他真的是危在旦夕吗?!
贺佳痕突然回忆起了前几日彭小玲结婚当天,在结婚现场,自己和他发生争执时他的眼神,以及自己走后,婚礼随后陷入一时纷乱的状态的整个过程,一堆人围在那里,莫非真的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的心顿时很凌乱。确切的说,他的心从离开彭小玲开始就一直很乱,只是现在和之前存在的意义有些不同而已,莫名的有一丝牵挂,一丝担忧,默默的涌在心头……
他时刻告诉着自己,不能够因此而心生半点怜悯之心,自己之所以沦落成这样,全是因为他一手造成的。如今这种结果,只能说是他的报应,自己应该因此而解恨,因此而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中强挤着微笑,始终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悲伤更是一股强于一股往心头上涌动,压住自己的全部意念,一点分心的机会都不留……
日子在沉重的压抑中持续着,几天的时间,就如同半个世纪那么长,那么难熬。所有的人都抱着紧迫的心,去提心吊胆的防备着,深怕在下一秒一场生死离别的经历就会突然降临在眼前,或许悲伤会因此而少掉一点点。
“你去找过贺佳痕了?……”项耀天看着面容憔悴,坐在床头边心神不宁的周宇欣问道。
“嗯……”周宇欣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应道。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憔悴,是不舒服吗?……”项耀天担忧的问道。
周宇欣挤着微笑回答,“没有,我没事……”
“我现在的情况挺稳定的,你别太担心了,也不要那么劳累,要是熬出个什么的,我真的很不放心……”项耀天逞强的说道。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时刻都要保持心态平稳,其它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周宇欣说道。
项耀天说:“那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别到时候弄成像我这样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知道吗?……”
周宇欣说:“嗯……知道的……”
“你去见了贺佳痕,他怎么样?!还好吗?……”项耀天问道。
周宇欣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说:“他回乡下去了,现在……现在挺好的……”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把事实告诉他,免得扰乱了他的情绪……
“他怎么会到乡下去了?!他是不是打算不再回来了?……”项耀天着急的问。
“这阵子事情太多了,他只是说想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周宇欣回答道。
“放心吧……”周宇欣接着说:“他还说了,一回来就会来看望你的……”
“你就别瞒我了,我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吗?!他这么倔强,他这么恨我,怎么可能会原谅我,就算他再回到这座城市,也不可能回来看望我的……”项耀天心灰意冷的说。
“你别想太多了,我看得出来,他不是无情的人,只是仇恨暂时的把他的良知给蒙蔽了而已,他骨子里流淌着你的血,依然会存在着本性的善良。我相信过段时日,他想明白了,就一定回来看你了……”周宇欣说。
“只怕到时候老天爷都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看到他了。我伤害了他,伤了他那么深,我想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痛彻心扉的错事,就是伤透了他的心。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也不配当他的父亲,他不来看我是应该的,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无怨无悔的接受……”项耀天自责的说道。
“你别这样说,这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宇欣含着眼泪说道。
“小欣,我知道这件事情来得挺突然的,对你的打击也很大,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可以意气用事,做出任何的傻事,知道吗?……”项耀天说。
“你别说了,一定会没事的……”周宇欣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始终没有办法接受他出什么事!
项耀天默不作声,看着她伤心的样子,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和以前那个强势的她相比,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一时半会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全的陷入了这滩浑水之中。彷徨、挣扎……都无济于事,他们个个整天挂着一个没有表情的脸,一点都不次于自己这颗在受伤中沉沦的心。彭小玲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看不下去了,也不想让他们就这样整日整夜的伤心下去。她决定去找贺佳痕一趟,不管结果怎么样,不管他对自己怎么样,都决定要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