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优美的琵琶声将亦青从昏迷中唤醒。这如天籁之声般的乐曲让亦青已然认定,自己必是离开了人世而来到了仙境,因为也只有仙境中才会有如此美妙的乐曲。她不知这是西王母身边的哪位仙女正在演奏?那指尖划过琴弦,流淌出如玉珠落盘般的旋律,就如同一股甘露一样,通过双耳流淌入亦青的心田。
亦青紧紧地闭着眼睛,她生怕自己的眼睛一旦睁开,这一切美好得感受均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仙乐般的琴声似乎触摸到亦青心灵深处那片最柔软的部分,将她做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孩子母亲的辛酸全部轻抚了一遍。
自从领着众人离开家乡,踏上西行的旅程后,她就必须要将自己装扮得无比坚强,每时每刻,她都要果敢地处理一切繁杂的事物。而只有在这一刻,在这琵琶声中,亦青似乎才又一次找回了她做为一个女人的本性。
亦青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她甚至于也无法控制自己饮泣的声音。虽然极力强忍着,但呜咽声还是轻轻地从亦青的口中传出。
亦青听到琵琶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一串细碎地脚步声轻轻来到自己的身旁。她禁不住好奇,慢慢睁开泪眼,看见一张少女美丽的面脸正向她俯视而来。
“啊!”少女看见亦青睁开眼睛,便发出一声轻快地惊呼,随后转身奔跑离去。她一边奔跑,一边用亦青无法听懂的西域语言,发出一串小鸟轻唱般地呼喊,向她的同伴传递亦青苏醒的信息。
趁少女离去之时,亦青的手向自己的身下摸去,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羊皮垫褥上。亦青强支撑起身体四下张望,只见在这间不大的帐蓬里陈设简单,身旁燃着的一盆旺火,使帐蓬内暖暖如春。
不一会,帐门一挑,一位西域老人随少女走入帐内,他来到亦青身边,打量着亦青,接着便用一串胡语向亦青问话。
亦青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茫然地问道:“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灵宣呢?”提到灵宣,亦青再也无法镇定,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可是,因为用力过猛,亦青刚刚站起,竟然眼睛一黑,身体向一旁倒去。少女和老人赶忙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孩子,不要急,你的身体很虚弱。”老人竟然说出了生硬的汉话。
尽管老人的汉话说地十分生硬。但是,传入亦青的耳中,让亦青有一股说不出地亲切和安慰,她吃惊地转头看向老人。
“灵宣,灵宣在哪里?”亦青着急地问道。
“灵宣?”老人面对亦青说道:“就是在沙漠中和你抱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她就在旁边的帐蓬里,她很危险,还没有苏醒。”
“不,我要去灵宣身旁,我要陪伴着她。”亦青再度挣扎着试图起身。
老人制止她道:“不,你不要去,我们有人在照顾她,你就放心的在这里躺着吧。”
亦青和灵宣她们并不知道,在身陷沙漠的这几天里,她们几乎向北横越了整个沙漠,已经接近大漠的北部边沿。
亦青她们获救了,将她们救出沙漠的这些人是一群龟兹国的眩人(西域艺人)。
在这些眩人的精心照顾下,亦青和灵宣身体很快得以恢复。
她们因此结识了这些眩人:那位老人名叫沙力登,他早年曾经游历过中原,所以会说汉话。
能弹一手如仙乐般琵琶的少女名叫阿依罕。另外两个小伙子,岁数稍大一点的叫古登,另一个叫拨拲。还有一位长的和阿依罕一般美丽的姑娘名叫恬依娜,她是沙力登的女儿。
在阿依罕陪同照顾亦青的同时,恬依娜就在另一个帐蓬内照顾着灵宣。
当亦青和灵宣舒展着手臂,站立在帐蓬前,遥视着西方那慢慢下沉的夕阳时,沙力登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他看见亦青和灵宣的身体迅速得恢复,显得非常高兴。
灵宣见沙力登走近,笑着和他点头招呼。想到,如果不是被他们所求,此时,自己一定也如在沙漠中所看见的那具干黑的尸体一样了。
想到那具尸体,灵宣心中恐惧,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口中再度向沙力登道谢。
沙力登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要谢我,是你们自己的命大。是佛主在保佑着你们呢!”
灵宣不解地问道:“佛主?”
“是的!是佛主。”沙力登解释道:“正是佛主指引着我们来到你们的面前,施救你们。”
亦青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知道西域诸国中的许多国家都奉佛教为国教,对佛陀顶礼膜拜。
“姑娘,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汉人女子怎么会来到西域沙漠,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但我想知道你们下一步准备去哪里?”沙力登问道。
“下一步去哪里?”
灵宣怏怏地看着亦青,口中喃喃地问道:“婶娘,你看我们去哪里呢?”
亦青知道他们是龟兹国的眩人,同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一想到龟兹国早已投靠了北匈奴,心中不免还是多了一份谨慎。
面对沙力登的问话,亦青回答道:“自从我们商队途中不幸遇到抢匪,我二人被冲散流落在沙漠后,现在也不知应当如何!如沙力登大叔不嫌弃我们,我们就随你们同行?我会舞剑,灵宣是中原郎中,可以给人治病,我们不会给你们添加负担的。”
亦青说完,和灵宣一起恳切地看着沙力登老人。
“夫人说哪里话,我们这里的姑娘、小伙都想让你们和我们同行,所以让我来打探一下夫人和姑娘的意思。既然夫人和姑娘也是一样的想法,那是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去告诉他们。”沙力登说道,笑嘻嘻地向帐篷走去。
亦青喊了声:“大叔。”
沙力登回头问道:“还有事吗?”
“没事,”亦青笑道:“以后大叔不用客气,就叫我亦青好了。”
“亦青?”沙力登一愣,随之笑着说道:“好!就叫你亦青。”
沙力登将亦青要和大家同行的消息告诉了四个年青人,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阿依罕更是高兴地跑过来拉着亦青的手说个不停。亦青虽然听不懂阿依罕在说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姑娘的热情和善良。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她们西域的语言。
第二天,亦青早早的起身,走出帐篷。此刻,天还未亮,亦青顶着满天的星星,脚踏着沙石,舞动起闲置多时的长剑。
长剑划出道道寒光,似有无限戚楚,又似万丈豪情。
只见亦青腾挪身形,她似乎回到了家乡,感觉到剑风所扬起的不是黄沙碎粒,而是柳叶草屑。
亦青收式,缓缓从口中吐出陈于胸中的一股浊气。
“好!”身后传来一声喝彩。
亦青回首看去,正是沙力登。
亦青忙抱剑拱手道:“大叔,见笑了。”
沙力登健步上前,对亦青说道:“昨天听你说会舞剑,心想一个女子舞剑,不过是花架子玩玩而已。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你能将这柄长剑舞地如此出神入化,着实让我咂舌赞叹。”
听到沙力登的赞誉,似乎他颇识剑术门道,亦青便问道:“大叔也精于剑术?”
沙力登摇手回道:“当年浪迹中原时,也曾学过一招半式,不过,那些招式如何能和你的这般精湛剑术相比!”
亦青更加好奇地说道:“大叔,能和我讲讲你当年是如何涉足到中原的吗?想必一定精彩。”
“精彩不敢说。但是,行至中原的这段经历确实是我这一辈子最值得回忆的一件事。”沙力登脸上扬溢着得意的神采。
俩人说话之间,天色放白,一轮红日,从沙丘后跃然而出。看着红日映照下的茫茫沙漠,亦青突然发现,原来这片沙漠也是如此迷人。
“以后,我再慢慢向你讲述我在你们中原的故事吧。现在,还是先把这帮小懒虫叫起来。我们要早早的赶路啦!”说着话,沙力登从身上摸出一枝胡笛,放在唇边。
笛声响起,不一会,阿依罕、恬依娜、古登和拨拲各自从自己的帐蓬中钻出。
亦青看到如此这般的叫人起身之法,感觉真真地有趣,不由笑了。
用罢简单的早餐,亦青、灵宣和大家一起动手收拾帐蓬,将行李架上骆驼。
沙力登一声“呼哨”大家各自上马,向北行去。
骑在“特奴”的背上,亦青想到和这匹宝驹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磨难,便不住手地爱抚着爱驹的鬃毛。
亦青和沙力登并马同行。一路上,亦青留心向老人学习西域语言。
越过了北河支流,便时常可见到牧民的帐蓬以及放养着的牛羊。
美丽的景致,总能给人愉悦的心情。
亦青向沙力登恳切地说道:“大爷,给我们说说你在中原的经历吧?”
沙力登骑在马上,用手抚弄着山羊短须,说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年青的沙力登已是西域颇有名气的眩人,他每到一处,总能以出神入化的戏法,博得观众最热烈的掌声。
这一日,正当他们在敦煌的街头表演时,突然冲来一队汉兵,强行将所有的眩人带入到敦煌太守的府衙内。沙力登被带入太守府衙内一看,府衙内已聚拘了不少来自西域的眩人。众眩人不知太守何以要将西域眩人强拘府内,均惶惶不安。
正当众眩人恐慌不安时,敦煌太守裴遵将他们招至厅院。
众眩人见了裴遵,赶忙跪倒,请求放行。
那时裴遵年岁已高,久经世事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示意西域眩人不要惊恐,尽将平时所能充分展示给他看看。
众眩人以为只是太守大人想欣赏他们的绝技,于是一个个将自己的本领尽兴表现。裴遵静静观看,每每看到精彩绝妙处,不时点头微笑。
表演完后,裴遵将包括沙力登在内的五名眩人继续留置在府内的后院外,其他眩人都释放出府。
第二天一早,沙力登等五人被汉兵叫醒,要他们赶紧整理行装,和裴太守一起南行。
一行人中除了敦煌太守裴遵和他的亲兵外,就是这五名西域眩人,而沙力登也注意到,这五人正是当时在太守府衙院中表演时最怀绝技的五人。
一路上,裴遵少言寡语,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围绕在他周围的亲兵个个身高体壮,盔甲鲜明。沙力登等人哪敢多说一句话,只得如囚犯一般陪同着裴遵缓缓南行。
沙力登和他的同伴再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被糊里糊涂地带到了大汉都城——雒阳。
原来,汉朝天子光武皇帝已逾耳顺之年,长期的劳累,使这个光复了大汉朝的一代帝王常受疾病折磨。皇帝多病虚弱引发了朝庭的不安,做为一方封疆大吏的裴遵便利用朝见的机会,带着这几个西域眩人,来为这位自己追随了几十年的恩主解忧舒心。
沙力登等人做为裴遵朝贺的贺礼,而被带入汉朝宫殿。
那一天,沙力登一生都不会忘记。当他和他的同伴们被带入大汉皇宫时,他被眼前那巍峨的建筑给惊呆了。他走遍西域那么多国家,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的宫殿。再往内走,皇宫内更是金碧辉煌,站立宫中的侍卫郎官个个红袍金甲,威严的让人不敢正视。来往其间的宫娥,人人髻发簪花,绸衫飘逸,如同仙女一般。
在宫中的表演,沙力登等眩人使尽了平生所能,他们表现出的绝技,不时博得光武帝的阵阵赞叹。
后来,裴遵离开雒阳时,就将他们留了下来,以便继续为皇帝取乐。
可是,数月后,光武帝驾崩。国丧期间,严禁一切歌舞娱乐。眩人们再也得不到宫廷招见的机会,就这样被冷落在雒阳的街市上。
他们中有人提出:拿着他们在皇宫内所得赏赐的钱物,回归西域。就这样,五人中有四人踏上回归西域的路程。而只有沙力登一人留了下来,他依靠着在街头变戏法的谋生手段游历了中原的山水。这期间,他学会了汉话,接触到了汉字,并且向一位中原艺人学习了一点点中原的剑术。
在中原历经了七八年之后,沙力登才重新回到西域。
正在大家被沙力登的故事所吸引时,就听到古登一声喊叫。亦青忙抬头前望,只见一座城郭耸立在远处。
前方的城郭便是“乌垒国”的都城——乌垒城。
乌垒国,原名“轮台国”地处于西域中心。汉武帝太和三年(公元前102年),曾被汉朝大将李广利所灭国。
三十年后,汉宣帝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该国方才以“乌垒国”之名得已复国。
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趁匈奴内乱,驻守西域的匈奴日逐王贤掸率其众数万骑自愿归服汉朝之机,汉宣帝决定在西域设置“西域都护”首任“西域都护”郑吉便将“西域都护府”设在乌垒国的乌垒城。
进入乌垒城后,众人来不及休息,就在商市空地,设置表演场所。
亦青、灵宣曾听说过西域歌舞、杂耍的精彩,期待着沙力登等人的表演。
一切准备就绪,沙力登取出胡笛,放在唇边,运气吹出高昂的乐曲。乐曲一出,立即将过往路人吸引了过来。
一曲奏了,沙力登收笛向众人抱拳施礼,口中念念有言。
沙力登说完,用手一指上空,引领观众的目光向空中望去,亦青也随他所指,看向天空,顿时惊讶地目瞪口呆。
原来高空中,有一人手持长杆,正行走在他们刚刚所系的绳索上。亦青手搭凉篷,定眼细看,那人却是拨拲。
只见拨拲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绳索中央,一阵急风刮过,他在空中的绳索上晃荡了一下,似乎随时都有跌落的可能。
在如此的高空中,双脚只站立在一根细细的绳索上,如果跌落,即使有命,也必重伤。
亦青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灵宣更是紧紧地抱住亦青的臂膊,一下也不敢松开。
拨拲走到了绳索的中间,他停了下来,向下看了看,只见下面已是人头涌动,一张张脸张着大嘴,圆瞪着眼睛,仰头看着自己。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然后突然双脚一蹬,在空中做了个空翻。
这一下,只听到下面观众一片惊呼。
灵宣更是大叫一声,把双眼闭上,将头深深埋入亦青的怀中。
亦青也是一惊,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再看拨拲,双脚却已稳稳地站在绳索上。
“噢——”周围登时掌声雷动,一片叫好欢呼。
灵宣也将紧抱亦青的双手从亦青的臂膀中抽出,和亦青一起拼命鼓掌叫好。
拨拲即将走到绳索尽头时,突然一失足,似乎要从绳上跌落。
观众中又是一片惊呼,亦青和灵宣同声地高呼道:“危险!”
谁知,这正是拨拲玩地一个噱头。其实,拨拲好像一失足,在众人大惊之时,他却一屁股坐在了绳索上。
观看的众人又一次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亦青和灵宣也同众人一样,她们都被这惊险的高空行走表演刺激地如醉如痴。
正当她们狂跳的心脏尚未平服,却听一曲抑扬的琵琶声缓缓传来。她们定眼看去,原来琴声正是从阿依罕的指尖流淌而出。随着乐曲,恬依娜身穿大红裙袄,已在空地之中翩翩起舞。
亦青曾听过阿依罕的琴声,当时就有仙乐般的感受。可是今天再看恬依娜的舞蹈,更是美轮美奂,如果将其从这个简陋空地移入瑶池,那不是仙女又是什么呢?
随着那乐曲变化,恬依娜也尽显西域舞蹈的柔美。
舞蹈的最后,阿依罕也怀抱琵琶,登入舞场,和恬依娜双双起舞。空中更有拨拲撒下五彩花瓣,将这个简陋的舞台营造出极美的氛围。
阿依罕和恬依娜致礼后,观众才从这舞乐中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献给了阿依罕和恬依娜。
阿依罕和恬依娜退下,古登跃然登场。
只见古登手中拿着无数个圆环,先是三个在双手间抛接,后来增加到四个,再后来又增加到五个……不时的往上增加着圆环。只见他双手抛接,圆环在空中飞舞。亦青和灵宣也不知现在在飞舞的是几个环了,她们怎么数也数不过来。
古登在观众的叫好中,收起了圆环。随后,只见他拿起一只燃烧的火把,绕场一周,让围观的众人都看清楚了这是一只燃烧着真真火焰的火把后,他来到场地中央。
此时,大家都屏住呼吸,看他要用这火把干什么!
只见古登屏气凝神,将火把伸至脸旁,然后对着火把深吸一气,只见一股火苗竟然被他吸入口中,随后他将火把移开,众人再看他时,就见古登仰面向天,猛地从口中吐出一股火苗。那火苗冲天而出,有数尺高,看地众人惊叫连连。
不要说灵宣,就是亦青也是从未见过,从未闻过这等西域绝技。除了叫好鼓掌,已无法来表达此时地兴奋和敬佩。
最后登场的是沙力登。
沙力登是位杂耍高手,他先向观众脱帽鞠躬,随后只见他拿帽的右手一抖,帽子不见了,手上竟然捧着一个瓦罐,瓦罐中有水,沙力登用左手伸入罐中,从中竟然拿出一尾鲤鱼,那鲤鱼被沙力登拿出瓦罐,好像极不情愿,拼命地摆尾挣扎,竟然从沙力登的手中挣脱,重新跌入瓦罐,瓦罐中溅起水花沾地沙力登一脸。
众人在一片欢笑声中也是暗暗称奇。
沙力登又表演了两个小魔术后,就和古登、拨拲、阿依罕、恬依娜一起举罐向观众收钱。
亦青一看,也拉着灵宣一起和他们一样向观众鞠躬,婉如自己也是这些“西域眩人”中的一员。
待观众散去,沙力登招呼大家收拾道具行李。
只见阿依罕和恬依娜竟然将地上的花瓣也一一拾起放入盒子里。
灵宣问道:“这个花瓣也要吗?”
沙力登说道:“是的,现在是冬天,这些花瓣要用到春天到来,百花开放的时候。”
亦青和灵宣听后,也就不再言语,弯腰和阿依罕她们一起从地上一片片地拾起花瓣。
当大家收拾停当,准备离去。亦青走向“特奴”解缰牵马的时候,就见有一个人站在她的爱马旁边,紧紧地盯着“特奴”
亦青不以为然,她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牵马走开。
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体形圆胖,面色红润,身上穿了件名贵的裘皮皮袍,一看便知是当地的一位贵人。
可能是亦青向他一看间的木然神态惹恼了这位乌垒国的贵人。他当即沉下脸来,大喊了一声:“沙力登——”
沙力登听到有人叫他,忙向喊他的这人看去,一看之后,脸色速变。显然,沙力登也认识此人。沙力登毕竟是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的人,在一转眼间,他赶忙堆上一脸笑容,走上前去,向那人施礼,礼毕后,很恭顺地弯腰站在那人身边。
接着,就见那人开始向沙力登问话。问话时两眼并不看着沙力登,神态很是傲慢。即便这样,沙力登还是以极度谦恭的态度回答着那人的问话。从沙力登时不时投看自己的眼光中,亦青知道,显然,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定和自己有关。
沙力登好象十分为难,他一次一次的向那人鞠躬,似乎在请求什么。但是,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古登、拨拲、阿依罕和恬依娜都远远的站着,投以怯怯的目光。
不一会,沙力登在那人的呵斥声中无奈的向亦青走来。
亦青问道:“这是什么人?”
沙力登回答道:“他是乌垒国的图丘老爷。当地人都尊称他为‘王爷’”
“原来是一位西域的王爷!”亦青总算明白了此人为何会如此傲慢了。
“是的,他是乌垒国国王的堂兄。”沙力登进一步解释道。
“哪又怎么样呢?”亦青显然不能明白这位乌垒王的堂兄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看中的你的这匹宝马,想让你出个价,将马卖给他。”说到这里,沙力登已不敢目视亦青。
“沙力登大叔,你有没有和他说,就是给我千金万金,我也不可能卖我的这匹马呀?”亦青克制着自己。
沙力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结伴以来,我当然看得出你对此马的感情,该和他说的话也都和他说了,可是他还是要让你将马卖给他。”
此时的西域诸国基本上都处在奴隶制半耕半牧的状态。各国的王公贵族可以肆意掠夺耕、牧民的财产,甚至于随意杀戮他们的生命。像图丘这样的乌垒国显贵,看中了眩人的马匹(他认为亦青也只是这些眩人中的一员)。能够提出用钱来买,已经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姿态。他原来认为,只要他一提出买马,这些眩人就会主动将马献给他,而等待他的赏赐。他万没有想到,这个他所认识的沙力登竟然对他百般推脱,这使得他异常恼怒。那个牵马女人竟然还敢用那样的眼光看他……
图丘强压着胸中的怒火,想看看沙力登向那女人传递过他的意思后,会有什么表示。
他哪里知道,亦青却是来自汉朝的显贵士族家庭,当然不会轻易向一个西域小国的王爷妥协。所以亦青的回答十分简单明确,她对沙力登说道:“沙力登大叔,烦你就和他说:‘这匹马我不买,如果想要强抢,请他和我手中的剑去说话。’”
沙力登一时没有完全听明白话中的意思,他在口中重复了一遍亦青的话后,顿时脸上显出无比惊慌的神色,对亦青说道:“亦青,我们惹不起这位王爷的。”
亦青抚摸着宝马,神态依然坚定地看着沙力登。她看出了沙力登的犹豫,似乎不敢前去传转她的回话,于是又说道:“大叔,你不用怕,不管有什么事,我绝不连累你们。”
图丘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他大声喊叫着,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到他的跟前,垂手而立。图丘指手画脚的吩咐着,那管家连连点头应诺。图丘吩咐完后,管家立即挥手,带着一群乌垒国兵丁,手挥弯刀将沙力登、亦青团团围住。
乌垒国毕竟是一个西域小国,举国兵卒不过三百人,此时这里也就十多个兵丁,所以亦青毫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她见兵丁突然围住自己,一伸手,拔剑出鞘。亦青一手持剑,一手拉着马的缰绳说道:“难道这是个强盗国家?”
此时,如果只有亦青一人,她持剑上马,冲出包围,想来这些乌垒国的兵丁也耐何不了她,然后纵马狂奔,这大宛宝马发足狂奔,又有谁能追得上呢?
但是,现在不行。她走了,这些眩人怎么办?还有灵宣也必将身陷囹圄。所以,此时的亦青不仅要护住这匹马,也要保护住这群人。
“难道要造反吗?”图丘此时已经恼羞成怒,他大声叫喊着,命令这些兵丁道:“你们给我上去,把这些反贼给我通通拿下。”
兵丁们步步紧逼,亦青寸步不让,眼看着一场纷战不可避免。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人骑马狂奔而来,这人在马上大喊道:“图丘王爷,国王有令。”
众兵丁一听说国王有令,立即向后退去。
亦青、沙力登均抬头向那策马而来的人看去。只见来人年纪轻轻,身穿羊皮长袍,牛皮头盔上有一根长翎随着马匹的急驰而上下抖动。
青年人跳下马后对图丘说道:“王爷,国王有令,要我立刻带这些眩人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