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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久别重逢

就在亦青等人将要靠近山脉时,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声。

三人一惊,同时停马驻足,忙回头望去,见身后谷口有一股黑烟腾空。

亦青惊讶:“‘锋烟示警’,这不是汉人的手段吗?难道……”

未等亦青细想,就听见前方山脉中一阵呐喊,冲出一支人马。亦青看清了他们的衣着后暗道:“果然是那日所遇见的抢匪!”

高永一见抢匪冲出,便取下青龙双戟本能地便纵马向前,向抢匪迎去。

见高永冲上前去,亦青再也不能犹豫,她催马拔剑,下定决心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知道郑先生、阿彩和董叔的下落。”

那群抢匪见高永和亦青冲过来,勒马停步,呈一字排开。

亦青和高永在距敌数丈外,也勒住马匹,怒目相视。

只见抢匪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来到亦青马前,不住地打量亦青,又看了看高永。然后竟然令人惊讶地用汉语问道:“请问,来的可是丹阳郡黝县的张夫人?”

亦青一愣,不知对方何以会如此发问,机械地点头应道:“正是。”

那人在马上拱手道:“小人李肆,见张夫人有礼了!”

亦青持剑在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李肆笑道:“郑先生再三描绘张夫人形象,吩咐小人,如遇见张夫人,务必请至山中相聚。”

亦青一头雾水,感到莫名其妙。

李肆继续说道:“这几个月来,我们可是天天盼,天天等,今日总算是等到了你们。”

“这究竟是怎么会事?”亦青不解地问道。

“怪小人嘴拙,还是到寨中见了我家主人和郑先生后再说吧。”

听李肆提到郑闰,亦青和灵宣、高永均是眼中放光,三人抢着问道:“郑先生现在怎样?”

李肆并不急着回答她们三人提问,只是说道:“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小人也是汉人吗?”说着话,他将脸上的遮布取下。

亦青仔细打量李肆,只见他满面胡须,脸上尽是红色疙瘩,哪里有一点汉人的影子?

李肆见亦青迟疑,又笑道:“郑先生夫妇此时正在我们寨中,你们先随我一起进寨,进了寨后,就知道其中的原委了。”

听说郑闰和阿彩真得在山寨中,亦青怎么还会犹豫?她收起宝剑,便和高永、灵宣一起随李肆向大山走去。

大山谷道,纵横交错。当时亦青等人身在谷外,并不感觉到有什么奇异之处,可是进入山谷,越过空旷地带,来到山脉脚下,才感觉地形复杂。如果不是有李肆领路,就算她们入谷后,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抢匪的巢穴。

急于见到郑闰和阿彩的迫切心情,使亦青已然无暇顾虑这其中是否暗藏危险!

她们跟在李肆身后,也不知沿着一条幽径山道蜿蜒攀走了多长时间,终于来到了一座用夯土垒起的山寨前。

李肆对着寨门高声喊着:“我是李肆,快快开门。”

厚重的寨门“吱吱”叫唤着,缓缓打开。

一行人进入寨内。

一进寨门,跃入亦青眼帘的是豁然开朗的一块广阔平地,平地上搭建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帐蓬。

亦青她们既然已经深入到此,也就无所谓怕不怕了。

其他抢匪进入山寨后,便自然散去,只有李肆将亦青她们带到一座大帐蓬前,说道:“张夫人和各位稍候,容我去向我家主人禀报。”

亦青点头。

李肆推开帐门,进入帐内。

亦青和高永、灵宣站在帐外,环顾四下。只见寨内有男有女,他们穿扮各异,时不时相互嘻笑逗趣,气氛祥和,和自己想像中的抢匪巢穴全然不同,心中不由又增几分诧异。

正当亦青和高永、灵宣细细观察寨内情景时,就听到大帐内传出一声大呵:“你真该死,怎么不将她们直接带入帐内,怎可让她们在帐外久候?”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高大男子冲出帐篷,当他见到亦青等人时,忙满脸堆笑地拱手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张夫人,我是李清,可算把你们找到了。”

亦青回礼,可是口中不知如何称呼,正在为难之时,李肆在一旁介绍道:“张夫人,这是我家主人,我们李寨主。”

亦青赶忙称呼道:“李寨主!”

李清回头对李肆瞪眼道:“要你多言。”随后对亦青又道:“就叫我李清就是了。”

亦青勉强陪着一笑。

李清高兴地说道:“快请到帐内来坐。”

见对方如此,亦青似乎忘记了的对方身份,她同高永、灵宣一起随李清走入大帐。

待众人坐定,李肆给大家捧上凉水。

亦青接过凉水,着急地问道:“请问郑闰先生现在哪里?”

一听亦青问到郑闰,李清叫道:“哎呀!倒是忘了正事。李肆!你快去告诉郑先生夫妇,就说张夫人找到了,正在我的帐中。”

李肆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帐。

亦青在帐内手捧水杯,翘首等待着郑闰和阿彩。想到就将见到他们,亦青心中激动,双手微微颤抖,杯中的水竟然溅到手上。

不一会,就见李肆回来禀报道:“主人,郑先生夫妇去山中闲逛,还未回来,我已安排人上山寻找。”

由于嫌山寨内闷热,郑闰和阿彩与往常一样,早饭后,便信步山间。

山间的风景确实和中原大不相同,特别是在这初夏时节,更有一道令人惊奇地景色——近前是满山葱绿,点缀着各色山花,清香扑鼻,向远处眺望,却看到的是白雪山顶。让人分不清这是夏日还是冬天。这道景色总是让阿彩咂咂称奇,使之流连忘返。

此刻,他们走累了,正背依大树,坐地歇息,尽情享受这异域初夏的凉爽山风。先是阿彩隐隐听见有人大声呼叫:“郑——先——生!”“郑——夫——人——”

阿彩一拉郑闰衣袖,对郑闰说道:“你听,有人在找我们?”

郑闰细细听听,确实有人在呼喊他们,颇感奇怪。因为自从他们流落在山寨后,总是天马行空,任其自由,从没有人这般漫山大喊着寻找过他们。

郑闰和阿彩一边高声答应着,一边向喊声迎去。

近到面前,看见果然是山寨中的人来寻找自己。

他们见到郑闰夫妇,拱手报喜道:“郑先生,郑夫人,大喜,大喜啊!”

郑闰转头看了看同样茫然的阿彩,一把拉住来人的手问道:“我们一对落难之人,何来大喜?”

来人说道:“郑先生日夜期盼着的人终于找来了。”

“什么?”郑闰、阿彩同声惊问道。

来人说道:“这半年来,郑先生让二寨主派人四处找寻的人终于来到了山寨,此刻正在二寨主的帐内呢。”

听到这话,郑闰和阿彩又一次惊喜地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二寨主差遣小人们来寻郑先生前往帐中相见。”

此刻,二人再也顾不上说什么,甚至于连个“谢谢”都没来得及道,便飞一般顺着山径向寨内奔去。

没有经过禀报,郑闰和阿彩便冲入李清的大帐。

看见突然冲入帐内的郑闰和阿彩,亦青猛然站起身来。

阿彩来到亦青跟前,一把抱住亦青,口中喊了一声:“夫人……”泪水夺眶而出。

亦青眼中也流着泪,她展开双臂紧紧与阿彩相拥,口中喃喃地说道:“阿彩!阿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

自从阿彩来到张家后,她们二人何曾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别?

在这别离的时日里,阿彩不知多少次在睡梦中哭喊着惊醒。此刻,生死别离后重新相逢,众人都有亦真亦梦的感觉,账内泣声一片。

李清叹了口气,面带难堪地说道:“这事全怪我,不是我,何以会造成你们这般长久的分离?”

郑闰忙摇手道:“老弟何出此言,当日,要不是你全力维护,郑闰此刻恐怕连尸骨都被野狼吞食了。”

李清站起身说道:“你们就在我这账中好好叙叙离别之情,我去为你们安排酒宴,今天,大家一定要大醉一场。”

亦青忙说道:“不用客气。”

李清说道:“今天,我和你们一样高兴!你们不知这大半年来,我每每看见郑先生,心中的那份负疚,那份惭愧,那份歉意……我今天可算是全部解脱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把帐蓬内的那股悲凉气氛冲淡不少。

李清又对亦青说道:“张夫人,你不知道,如果你们真有个三长二短,我已经想好了,我定然是无颜再面对郑先生、郑夫人,只有以死谢罪了。”

郑闰忙跟着说道:“老弟言重了!”

李清带着李肆出帐,众人重新坐下。

亦青问道:“那天之后,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山寨的。看情景,郑先生和这位山寨大王似有旧交?”

郑闰说道:“是的,李清早年就和在下有过交往。这次可真是巧得很,要不是他,我们今生定然不会再见了。”

郑闰话未说完,阿彩一声呜咽,哭出声来了。

大家陪着落泪,郑闰继续说道:“那日,我见你为护阿彩和抢匪打到一处,就叫着阿彩向商队中货多人多的地方移去,本以为,我们的商队较大,抢匪不一定能够抢劫的动。谁知这寨中个个都是好身手,不多会,我俩就被他们连人带货一起掠上了山寨。

“当时,被掠到山上的还有六七人。山寨中,多是匈奴人、西域人。山寨的大王名叫突固,过去曾经是匈奴的百骑长。此人只让打劫财物,一听说怎么还掳获来这么多人上山?不由怒骂道:‘我们自己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还劫这些人来干什么,统统给我砍了。’于是,我们几个人便被捆绑着,押往山间,准备杀了后喂狼。”

阿彩插话道:“当时认为这次一定是在劫难逃了,虽然难过,但是,看到身旁的夫君,心中也有了几分安慰。”

郑闰继续说道:“此时,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豪情,心想,此劫既然不可逃,也就昂首面对吧!所以在被押出寨子的时候,我就高歌了屈原的《国殇》。”

郑闰此时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的情境之中,只见他昂首站立在大帐的中央,高声唱颂道: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众人看着郑闰,均被他的气势所震撼。

帐蓬内,只有郑闰的诵声在回荡。

“当时,四周都是胡人,何曾想到过有人能够听得懂我高歌汉人楚辞?可是,冾冾这一高歌救了我和阿彩,以及被掳众人的性命。”说到这里,郑闰面带劫后余生的饶幸。

“正好此时,有一人从我的身边经过,听到我的歌声,便停下脚步,细细看了我后,不由大叫了一声:‘这不是郑先生吗?’我一听喊声,也觉诧异,转头看他,只是觉得面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他是何人。那人见我迟疑,自报家门道:‘我是李清,郑先生难道不记得我了吗?就是戊校尉耿恭帐下的李清呀。’我突然想了起来,他是我在西域时的旧识。我赶忙对他招呼道:‘原来是李老弟,你何曾在此?’他尴尬一笑,而他身后一人却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二寨主。’我一听这话,便冷笑道:‘原来好好的大汉军官不做,倒是窝在这里做起了打家劫财的山大王了?’李清不顾我的嘲讽,忙叫手下为我松绑,我对他说:‘你既有良心念及旧识,何不将这里的众人都放了?’我见他迟疑不决,便又说到:‘这些人中可还有我的夫人呢!’他一脸诧异,因为阿彩在被掳上山前已将散乱的头发重新包好,依旧一衣男装。所以没被人认出是个女子,不然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众人不懂郑闰所言的“更大的麻烦”是什么?都是一脸不解。

阿彩插话道:“你们看到山寨中的女人均是被抢掳上山,然后为这些人强占为妻的。”

“原来如此!”亦青和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山寨中会有女人。

灵宣好奇地问道:“她们何以愿意?”

阿彩回道:“一开始又有谁愿意?只是后来,要死不能,也只能顺其自然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灵宣还是没有听懂,对她来说,死可以,但绝不可失贞。

郑闰继续说道:“李清听了我的话,一咬牙,对手下吩咐道:‘将这里的人全都松绑。’我心里暗想:‘难道今天真得躲过了这次劫难?’这李清虽然成了山大王,可是良心还未泯灭,他不仅救了我和阿彩,还放了被掳上山的商客。”

郑闰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凉水后继续说道:“再后来,我就听从了李清的劝告,留在山寨,由他派人打探你们的消息。没想到,直至今日,我们才得以在这里相会。”

亦青听郑闰说完这一番经历,嗟叹不已。片刻后,她问道:“后来听高永回忆,当日劫难,董叔身负重伤,你可曾知道他的生死?”

郑闰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光想到说自己了,怎么能忘记了董叔?当时,李清派人下山找寻你们,我就对他说:‘这支商队中还有一个叫董叔的汉人,为人仗义,请他务必在抢劫之地找寻。李清亲自和我一起下山去了山谷外抢劫的地点。一眼看去好不凄惨,地上横竖躺着三四十具尸体,多数都是商队里的人。真是庆幸,在这横七竖八的尸体中竟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董叔。这又要感谢李清,是李清将董叔抬上山寨,救活过来。过了冬天,李清让董叔清点自己的货物,放其下山,因为董叔还是坚持要翻越葱岭,做他自己的本行。”说到这,郑闰目光深遂,象是望过了千山万水一般地说道:“此刻,董叔一定已过疏勒国,跨越葱岭,身在一个为我们所不可知的世界了。”

至此,郑闰和阿彩这半年多来的经历就算对亦青叙述清楚了。

亦青又问道:“郑先生,刚才你说这李清只是二寨主,大寨主是一个匈奴人。放了你们,我尚可理解,但是,要他们将货物还于董叔,我想匈奴大寨主是万万不愿意的。”

“张夫人说得不错。”郑闰答道:“当时说要将货物还给董叔,突固确实不愿意。但是这个突固非常敬重李清,过去突固在匈奴当任百骑长时,和李清有过多次的交锋,可是每次交锋他总是胜不了李清,所以对李清很是敬佩,后来,李清入伙后,虽然不太过问寨内的事情,但是,突固对李清总是礼让三份。”

正说着话,李清进帐,对大家说道:“酒宴已经备好,我们边喝酒边说话如何?”

说了这一大通话,众人都已饥肠辘辘。

李清亲自动手,和李肆一起将酒宴布好。

席间,阿彩问道:“夫人这半年多是如何过来的?”

亦青放下酒杯,对郑闰和阿彩说道:“这半年时间,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于是,亦青将失散半年来的经历大略说了一遍。

亦青的一番话,听地郑闰、阿彩和李清惊叹不已。

好久,李清才回过神来,举杯起身说道:“这半年中老是听到郑先生、郑夫人念叨张夫人,当时不知他们如此推崇的张夫人是何等样人物?一个女流能让郑先生夫妇如此敬重,心中好生奇怪,今日一见,方才知道原来竟然是一位巾帼英雄。真是让李清敬慕不已,在张夫人面前,我李清真是惭愧。来,我先敬张夫人一杯。”

亦青起身,和李清喝完酒后问道:“我刚才听郑先生介绍,尊驾原来也是大汉军官,何以会身陷在此呢?”

“唉!”李清叹了口气,说道:“和你们比较起来,我无地自容,还是不说这些了吧!”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五人分手半年,重又相聚。席间,众人高兴,尽情饮酒。

亦青来到山寨的第二天,阿彩就忙着打点好行囊,准备离开山寨。谁知,李清却恳请亦青再在山寨中多住几日,等大寨主——突固回寨后,再行离去。经李清的再三挽留,亦青她们盛情难却,只得在山寨中住了下来,但是亦青表示只能暂住三天,因为她们在西域中耽搁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见亦青她们答应留下,李清十分欢喜。

这三天,也算是亦青她们自出阳关以来最为惬意的三天了。

早饭之后,郑闰和阿彩便邀请亦青、灵宣、高永三人上山,阿彩一心想让亦青她们欣赏到西域独有的“夏日雪山”的美景。

遥望远方白雪皑皑的山峰直入碧蓝的天空,时不时和空中飘动着的白云浑然一体,亦青陶醉其中。灵宣、高永同亦青一样,从未见过这番景色,也沉浸于这异域奇景。

亦青回过头来,对郑闰说道:“此刻,我似乎能够理解你为什么在留上村时,对西域那般地念念不忘了。”

郑闰面向南,仰视苍穹,用醇厚低浑的声音说道:“是的,只有在西域,只有面对浩瀚无际的滚滚沙海,只有面对这高耸云端的皑皑雪山,你才能够真正的感觉到宇宙的宏大,生命的价值。西域——这是一片值得为之献身的热土。”

听完郑闰的话,亦青眼睛湿润了,此刻,她的体内有一股巨大的情感将要喷发而出,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张置,想到了董叔,想到了田赋,想到了老王,想到了正立于她身边的郑闰,想到了她已经见过,或是仅仅听说过的那些投身到西域中的人们……

亦青对着雪山,发出了一声长吼。

这饱含情感的吼声久久地在山谷中回荡……

在回寨的途中,郑闰谈起了李清:“我认识李清的时候,他还是耿恭帐下的一名军校。说起来,他也有一段传奇故事。”

“李清是永平十七年随大军征伐车师国时进入西域的。他本是一个纨绔子弟,是因酒后伤人,被判斩趾刑。当年,正好蒙明帝诏令:‘处斩右趾以下能够充任兵士者,皆勿治其罪,遣送军营。’这样李清便被充入军中。带你们进入山寨的李肆本来系李清的奴仆,见主人充入军中,担心其孤独无靠,便一起陪着主人来到了军营。当时,军中的武官见李肆忠义,便将他主仆二人分放在一起。后来,在对匈奴大战中,李清勇猛过人,屡立战功,深得戊校尉耿恭的喜爱。”

绕过一棵巨树,郑闰继续说道:“那时他常随耿将军来陈都护府上,这样我们也就有了一点交往。这一晃,许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想到各人变化如此巨大。”

郑闰摇头叹息。

“这是来到山寨后听他讲的,他和李肆随戊校尉耿恭坚守过疏勒城。在奉诣撤离疏勒城,退回玉门关的途中,遭遇匈奴伏击,他二人失落在西域,后来鬼使神差竟然在这里做了抢匪。”

听说李清和李肆曾跟随耿恭坚守过疏勒城,亦青顿时对他俩肃然起敬。

耿恭坚守疏勒城的事迹可谓彪柄史册,千古流芳。它使所有听说过这一事件的人都荡气回肠。

当年,耿恭从疏勒城奉旨撤回到玉门关时,仅剩下十三个不成人样的幸存者了,由此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烈。

正说话间,只见有两人登山而来,众人远远地便认出是李清和李肆,等二人走到面前,李清说道:“各位沉迷山景,久不见下山,我只好找上山来了。”

郑闰笑道:“我在山寨这么久,也未见你前来找寻,今天何故找上山来?”

李肆插话道:“我们大寨主回来了,听说郑先生找寻多日的张夫人已在山寨,急于要见上一面,便不停地催促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无奈,只好亲自上山来找你们。”

亦青想到立马就要去见那个匈奴的山大王,心中涌出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见亦青踌躇不答,李清说道:“张夫人,这突固虽然是个匈奴人,但他对汉朝多有爱慕,会说一口汉语,值得一见。”

亦青点头道:“好吧,我们在这寨中,自然应当见见山寨的主人。”

亦青同意去见突固,李清自然十分高兴。其实众人不知,这突固可是李清当年的救命恩人,正是突固将他和李肆从沙漠中救到这山寨里来的。

李清和李肆在前面引路,众人跟随在后。看见李清的背影,想到他曾经的壮烈经历,亦青感慨。再想到他如今“抢匪大王”的身份,亦青又不住地暗暗叹息。

下山的路上,李清回头说道:“这突固曾是匈奴的百骑长,后来被汉军打败后,自认为无脸再回匈奴,就在这山寨中自立为王。自他在山寨中自立为王后,投奔而来的人还真不少。有匈奴人,有汉人,还有西域人,反正是什么人都有。”

来到突固的帐内,突固早以安排人布好了酒菜,见到亦青她们,不及寒暄,就端杯敬酒,热情地让亦青不知所措。

但是,突固那一口顺畅的汉话,还是让亦青很是惊讶。

亦青不由问道:“寨主曾经去过汉朝?”

突固回道:“没有。”随之补充道:“是说我的汉话吗?这可是李清教我的。”

李清点头说道:“是我教的,但是,他也教会了我说匈奴话。现在我和寨内的匈奴兄弟说话,也是一样的顺畅。”

听到此,亦青不由想到:“要是汉朝和匈奴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就像这山寨中的人一样,和睦相处,那该多好?”

酒宴中途,突固听说她们将于第二天就要离开山寨时,不由地问道:“我刚回来,你们就要走了?能否再在我们山寨中多住几日?”

亦青摇头道:“当时说好三日,这三日中,确实已经多有打扰,明天必须要走了。”

突固表情失望。片段后,他又转脸对郑闰道:“郑先生也和她们同去?”

郑闰点头。

突固突然将手中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起身离席,出帐而去。

亦青见突固如此不顾礼仪,有点诧异,转头看向李清。

李清起身道:“突固生性豪直,各位请继续饮酒,待我去看看。”说完向亦青拱手表示歉意,也随突固出帐去了。

此刻,气氛尴尬,众人那里还能再喝得进去酒?

倒是郑闰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笑了笑说道:“张夫人不用放在心上,这半年来,我已经见过多次,要不了多久,这突固便被李清带回,保证一脸嘻笑,热情依旧,就像没有刚才的插曲一样。”

郑闰的话音刚落,就见帐门一动,李清和突固相互搂着对方臂膀走入帐内。入帐后,两人各自重新坐定,突固举杯,对亦青说道:“来,让我们预祝张夫人早日实现心愿,干了这杯酒。”

听了突固的话,大家都举起了酒杯,只有亦青看着突固,没有去碰自己面前的酒杯。显然,亦青依然处在刚才的尴尬之中。

见亦青不碰酒杯,高永、灵宣、阿彩、郑闰也纷纷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

这突固也不管亦青她们并没有同自己一起举杯,而是自顾自的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他喝完杯中酒后,脸上堆满笑容地对亦青说道:“李清和我说过多次了,正是你们汉人的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心中的事一定要显在脸上。”

李清也说道:“我们寨主,喜怒无常,我入伙山寨,很长时间才习惯。不过,寨主确实对各位有留恋之意,张夫人就不要见怪了。来,张夫人,各位,我们还是承突固寨主的那句话:‘预祝张夫人早日实现心愿,干杯。’”

亦青见突固和李清如此,也只有举杯喝了一口酒。

郑闰、高永、灵宣、阿彩见亦青举杯,方才一起举杯喝酒。

李清见大家都喝了,又说道:“我自从来到西北,就一直与匈奴作战,自以为对匈奴非常了解。可是,要说真正地了解到匈奴,还是到了山寨之后,在山寨中生活久了,和突固交往的时间长了,才感觉到,原来这匈奴人和过去想象的全不一样。”

亦青和众人都竖起了耳朵。特别是高永,更是聚精会神,急等着听李清要说的话。

“过去,只在战场上见到匈奴人,那可是敌人,是你死我活的。也正如几百年来所言的一样,这匈奴人就两个字形容:‘凶残’。”李清接着说道:“可是,在山寨中生活了之许多年后,和突固也好,还是和其他的匈奴人也好,接触多了,才感觉到,这匈奴人也有‘可爱,纯真’的一面,他们直来直去,心中怎么想,口中怎么说,喜也好,怒也好,来的那么真实,让你全能感觉得到。不像一些汉人,口是心非,口蜜腹剑,看上去礼貌恭顺,实际上虚伪奸滑,让人与之相处,还要多一份戒备。”

听到李清的话,突固忙摇手道:“你说的也不全对,这匈奴人中,也有虚伪奸滑之人。只是表现的方法不同罢了。我接触到你李清,就是一个直来直去的真汉子。”

突固又让属下给众人满上酒,再度举杯说道:“愿匈奴和汉朝不要再这样一年一年的打下去了。”

听到突固这话,众人神情肃然,均起身,将杯中酒一干到底。

见众人都喝干了杯中的酒后,突固转脸向郑闰问道:“郑先生,既然明日要走了,今天可否再为寨中兄弟们讲个故事?”

郑闰干脆的回道:“好!”

亦青不明白是怎么会事,小声地询问阿彩。

阿彩轻声说道:“夫君自住在这山寨后,时不时会给寨中人说说故事。”

李清听到亦青和阿彩地小声说话,接口说道:“自郑先生到了我们山寨后,常给大家讲一些发生在中原的故事,我们都大开眼界,一开始还在帐外大树下讲,后来,一到郑先生要给大家说故事的时候,大树下人多的都挤不下,寨主只得开放了演武场,来让郑先生给大家讲故事。”

亦青看着郑闰笑道:“郑先生今晚讲故事,我也要去听听。”

郑闰回道:“张夫人见笑了,我只是在这山寨中无事,一方面打发时间,一方面嘛……”

郑闰不说了,因为他这次来到西域,和早年来到西域时有着全然不同的感受。当他有了留上村办书馆,教书育人的经历后,就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愿望:要让西域人了解中原的历史,了解中原的文化。中原可不仅仅只有丝绸、瓷陶器皿!

见郑闰不说,亦青也没有再深问。很快,大家酒足饭饱,尽兴而回。

到了黄昏,亦青她们同郑闰来到演武场,早见那里人动如潮。见郑闰来了,突固带头鼓掌,掌声如惊雷般久久不息。

亦青看到这般场景,内心激动不已,眼眶中满是泪水,心潮澎湃。

看得出来,郑闰心情也很激动,他站在高处,向山寨众人深深鞠躬。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对大家说道:“在下数月来,住在山寨,蒙各位关照,在此向各位道谢了。”

郑闰说这番话时,似乎面对的不是西域抢匪,而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姐妹。也似乎自己不是被掳上山,而是被这些人请到这山寨中来的一样。

众人又是一片嘈杂。喊声,掌声一片。

郑闰平静了一下心情,高声说道:“离现在六百多年前,中原一个国家叫‘鲁国’,诞生了一位伟大的人物,就是孔丘,后人都尊称他为‘孔子’。今天,我给大家说的故事就是,孔子办‘杏坛’教书育人的故事……”

关于孔子的故事,对于亦青她们来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对于山寨中的人来说,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听到“孔子”这个名字。这个故事远不如过去郑闰说过的“汉楚之争”“专诸刺王僚”那般惊心动魄,但是,众人哪里知道,这个故事可是郑闰早有准备,就是计划放在离开山寨的最后一天来讲的,在这个故事里,溶入了他深深的情感。

听郑闰说到孔子“蔡陈被困”依然不改其坚定的信念时,亦青也在这个老故事中听出了一番新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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