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辰甩脱管浩东，暗自得意，顺着东北方向一路狂奔。不久，转入一个焦煤场，在里面兜了一个大圈子，好容易找到出口。出来时，忽然发现门口横立着一个人，身高腿长，眼神锐利，不是管浩东是谁？原来，管浩东幼时经常在这一带玩，对这里的路径十分熟悉，见莫雨辰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料想他一定会进入焦煤场。于是来到西南处的大门前守株待兔。
莫雨辰看到管浩东，身形一转，又想脱身而去。管浩东哪里容他逃走，猛然扑上前去，出手如电，紧紧扣住莫雨辰双手。脚下一拌，将莫雨辰放倒在地，口中吼道：“跟我回去。”莫雨辰手段虽不及管浩东迅急，眼睛却贼。见管浩东凑近身来，用肘一撞管浩东胸口，把管浩东推个跟斗，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回去的，你想要回去，自己回去。我还要坐火车呢，没工夫和你在这里啰唆。”说着，向外走去。
管浩东翻起身来，赶上前去，再次把莫雨辰扑倒，身子压在莫雨辰身体之上，眼光雪亮，盯着莫雨辰叫道：“你知不知道高考有多重要？你为什么忽然不想考试了？”莫雨辰挣扎着道：“我讨厌高考，每天做那些没完没了的练习题，我感到无聊厌倦，没意思透了。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做那些事，我心里压根就厌恶高考？”
管浩东一愕，既而怒吼道：“我们谁都不喜欢高考，讨厌高考，觉得它无聊无趣，又没有用，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高考，我们根本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就没有实现我们的理想的机会，你明不明白？”
说话间，管浩东略微放松，莫雨辰敏捷地脱出他的手掌，从黄土地下挣扎起来，他脸孔扭曲，尖叫着道：“我每天拼命学习，可是，我爸我妈呢，姓郑的呢？他们永不满足，永远看我不顺眼，无论我怎么努力，他们都觉得我比别人差。和别人比，我就是一个人渣。我受够了，我不玩了。”他嘶哑着吼完，转身向大门飞去。
管浩东健步如飞，紧走几步，赶到近前，将莫雨辰一把抱住。莫雨辰用力摇曳，却又无法脱身，大叫道：“耗子，这是我的事，你他妈少管。快放开我。”管浩东紧抓不放，厉声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得管。老三，我觉得爸爸、妈妈还有老师经常训斥我们，责骂我们，甚至有时候揍我们，其实是因为他们爱我们。他们希望我们成才，希望我们成功，所以才那么严厉地要求我们。如果他们不爱你的话，绝不会那么苛刻地管教你。”
莫雨辰怒气上涌，冷笑道：“少说这些大话，爱我就能骂我是人渣是畜生吗？少******开玩笑了，你赶紧放开我。再不放开，哥们可不客气了。”管浩东神色一黯，忽然说道：“老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都不管你，你会是什么样子？”莫雨辰仍在不停挣扎，冷笑道：“我不知道，我又没有试过，你他妈赶紧放开我。”
管浩东脸上浮起一抹阴云，黯然道：“我试过。那种没人管的滋味比有人管难过十倍。”说着，不觉双手放了开去。莫雨辰一得自由，挥起一拳，向管浩东脸颊打去。管浩东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不及反应，正中脸颊。莫雨辰不料真的打中了管浩东，停下脚步，担心地道：“耗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向外走去。
管浩东劝说无功，也不由恼怒，追了上去，猛然一拳击中莫雨辰后背。莫雨辰停脚不住，踉跄向前攧去。管浩东紧紧跟上，把他掀翻在地，狠狠地压住他的身体。莫雨辰面朝黄土，喘气也是不能，又气又急，叫道：“耗子，赶紧放我起来。”管浩东道：“不放，除非你和我回去。”莫雨辰摆动四肢，拼命叫道：“我学了这么久，和别人比，还不是垃圾一个。模拟考差二十分，我根本考不上大学，我也不是这块料，你就放了我吧？”
管浩东怒气上冲，叫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永不服输的人，做起事来总是有那么一股狠劲。可是，老三，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是一个懦夫，孬种。”莫雨辰停止了挣扎，忽然平静下来，淡淡地道：“耗子，你说得没错，我是个孬种，是个懦夫。”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厉声道：“可是，不是因为我不敢面对高考，而是因为我不敢面对你--耗子，管浩东。”
管浩东一怔，愕然道：“不敢面对我？”莫雨辰悲声道：“是，我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我的父亲牺牲了你高考的机会，换取了我的机会。那件事本来与你没有半点关系，都是因为我，才会把你拖下水。真正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我应该被开除，被取消高考资格，而不是你管浩东。我本来已经对不起你，如果让我继续心安理得地参加高考，我宁可去死。”说着，莫雨辰眼角渗出泪水，染湿黄土。
管浩东静静地听着，连日来的辛酸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也流下泪来。默然片刻，管浩东道：“对不起，老三。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这么做，一切都是值得的。我虽然牺牲了高考的机会，上大学的可能，丧失了实现理想的机会。可是这样能使我最好的朋友继续待在教室里读书、高考，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我觉得我做得值。老三，如果你离开学校，离开中，那才是真的对不起我，那样子，我的一切牺牲都白费了，你明不明白？”说完，管浩东缓缓站起身来，莫雨辰也从地上蹿了起来。
管浩东盯着莫雨辰，眼中若有火光，淡然道：“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现在火车还没有开，如果你还是想去，我绝不再阻拦。”莫雨辰拍拍身上的尘土，二话不说，径自向外面走去。管浩东一愕，想：老三极重义气，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不会再走。怎么他却似乎无动于衷？想到这里，一阵黯然，正要向外追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