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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检验(1)

冬日。海滨山区。瀚海铺茵,群山叠浪。

山路崎岖,全副武装的部队踏着乱石、枯草,飞速奔驰。

河流滔滔,威风凛凛的坦克、炮车,从刚刚合拢的舟桥上驶过。

夜幕沉沉,勇猛灵巧的战士突破铁丝网,越过堑壕,向前方运动。

坡陡石险,发起攻击的部队呐喊着,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山顶冲去……

字幕:1975年冬,我军广大指战员响应中央军委扩大会议的号召,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群众性练兵热潮……

炮弹呼啸,爆炸!灰蒙蒙的夜空中,火舌喷吐,火带逶迤,火网交错……

在炮弹发射和爆炸的光亮中,我步兵、民兵,手持各种反坦克武器,敏捷、迅速地向“敌”逼去……

山坳平地里。入侵的“敌”坦克部队正在拼命挣扎,但已陷入四面攻击之中。一辆坦克起火、爆炸,又一辆坦克起火、爆炸……

烟火腾腾,冲天而起。

“打得好!”山坡上,一个人手持望远镜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同时有力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史参谋走来:“报告师长,敌坦克营已遭到四面攻击!”

师长崔征(50多岁)放下望远镜。这是个老练、严峻的指挥员。中等偏高身材,烁烁闪动的火光映在那坚定、沉着的脸上。“九连上去了没有?”他问。

史参谋:“还在三号阵地附近待命。”

“哦?”崔征思索片刻,坚定地:“命令……”

“团长!敌人向三号阵地突围!”另一个山坡上,谭参谋正向团长姚海山报告。

姚海山(47岁)中等身材,微微有点发胖。他正在接电话,听到报告急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红笔标着“3”的位置上重重一敲:“马上增援!”

谭参谋:“九连离得最近,应该马上把他们拉上去。”

“九连?”姚海山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抬起头来。

山坳一角,九连掩蔽处。

三号阵地就在眼前,那里火舌交织、炮声隆隆,仗打得显然很激烈。

战士们早已作好准备,正急不可待地望着三号阵地,又不时焦急地回首望着。

掩体一边,几个干部围着报话机,连长夏峰(28岁)手拿送话器,急促而坚决地呼喊着:“……九连再次坚决请求增援三号阵地,决不让敌人突围逃跑……”

团指挥所。姚海山没有好气地对报话员:“告诉他,增援任务已经交给三连,让他们原地待命!”

报话员传达命令。谭参谋报告:“三号阵地再次请求增援。”

姚海山:“三连怎么还没上去?”

谭参谋:“他们离得远,再说战斗力也比较差。”

“检验性演习……这么个搞法……”姚海山嘟囔了一句,两臂倒剪,踱起步来。

突然,三号阵地上空耀眼的光弧消失了。一个干部快步跑来:“师指挥所通报,三号阵地已被突破,敌坦克营向青龙河方向逃跑!”

姚海山猛地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极力镇定着自己,低沉地:“命令……追击……”

乡间公路上,急速追击的部队,有的如飞似箭,有的却远远地落在后边。

黎明。青龙河村头,公社党委书记夏大娘(60岁)、民兵连长秀莲(20多岁)和一些群众,热情地迎接着进村的部队。

九连情绪低落。随在队尾的夏峰铁青着脸,把背包向指导员(26岁)怀里一塞,说了句什么,就火冲冲地走了。

一间大屋。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草,战士们的背包落到地上。

新战士杨波(18岁)一屁股坐到地上:“唉!这是打的什么仗啊!”

二班长卢志生(21岁)把背包向地上狠狠一摔:“什么仗?窝囊仗!咱们九连是后娘养的!一开始就争突击队,争来争去争了个预备队。行啊当吧,可到需要预备队了还是不让上!”

“卢志生!”指导员(26岁)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走来,卢志生不吭声了。

女军医田惠娟(26岁)身背药箱,手端几个脸盆随后而进,向大家招呼着:“来,同志们,洗洗吧!”

街上。一个院门口,夏大娘和秀莲告别一伙战士,来到大屋前。

屋子里,战士们正忙着洗脸烫脚。

夏大娘满面笑容走进:“同志们辛苦啦!”

“不辛苦,大娘。”正好走过来的杨波,连忙答着。

大娘亲切地:“看你细皮嫩肉的,又是行军又是打仗,能不辛苦?”

杨波腼腆地笑了。指导员迎过来:“大娘”。

站在一边的秀莲连忙介绍:“这是我们公社党委书记夏大娘。”

指导员一个立正:“夏书记。”

“什么书记不书记,就叫我大娘!”夏大娘握着指导员的手,朗声笑着。

正在屋里另一边给战士挑泡的田惠娟跑过来:“妈!”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愣了。夏大娘疑惑地转过身来,秀莲却一下子认了出来:“惠娟!”

“秀莲!”田惠娟扑上前去。

夏大娘也认出来了,惊喜地一把拉过田惠娟:“我的孩子!你怎么来了?”

田惠娟:“我们部队都来了。妈,这就是夏峰他们连,这是指导员。”

夏大娘不敢相信地:“九连,古柏岭英雄连?”

指导员恍然大悟:“大娘,你就是夏峰同志的妈妈呀!他刚到团部去了。”

“哎呀呀……”大娘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把抓住田惠娟,指指秀莲急切地问道:“她爸爸没有来?”

田惠娟:“你是说我们师长?”

师指挥所的一间屋里。崔征慢慢抽着烟,在批驳着政治部副主任林子野的观点:“不错,让不让九连上不是一般地使用谁的问题,而是个路线问题。可这不能说明姚海山正确,恰好相反。”他直视着林子野:“证明他这样做不仅不符合实战要求,而且是原则性的错误。”

林子野争辩地:“师长……”

一直在静静听着的师政治委员徐浩打断他的话:“老林,你说的这些是政治部的一致看法吗?”

“不,”林子野坦率地,“是我个人的意见。”

徐浩严肃地:“师党委决定搞这次检验性演习,是贯彻军委扩大会议精神,按照打仗的要求严格训练部队,我们应该……”

院子里。田惠娟领夏大娘走来。田惠娟对站在门口的警卫员:“师长休息了吗?”

警卫员摇摇头,推开门向里边喊道:“师长,有人找。”

屋里,崔征刚要向外走,夏大娘在门口出现了。她声腔颤抖地喊着:“老……崔……”。

崔征一下子怔住了。他上前一步辨认着、端详着,忽然无比激动地喊了声“老嫂子!”迎过来。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晃着、摇着,同时发出一阵舒心的笑声。

半晌,崔征才转身介绍起来;“这是我们政委徐浩同志。老徐,这就是咱们古柏岭英雄连老连长夏大战同志的爱人,夏大嫂!”

“哦!”徐浩握着夏大娘的手深情地说:“知道,知道,革命的老同志、英雄的母亲哪!”

夏大娘:“看你说的,徐政委。”

崔征又指着林子野:“这是我们政治部的副主任林子野同志。”

林子野一直在惊奇地打量着夏大娘,这才伸出手淡淡地握了一下,走了。

崔征热情地:“嫂子,一晃十年哪,这十年你可好哇?”

“好哇,好哇……”夏大娘连连地擦着眼睛。

街上。姚海山烦躁沉重地走来,夏峰随在身边:“……团里这样对待九连,我们想不通!”

姚海山没有好气地:“我还想不通来!你这个当连长的!”想说什么又停口了,径直走着。

夏峰紧赶几步:“团长……”

姚海山停住了,绷着脸:“你还有完没完?”

夏峰缄口不语。

姚海山:“我早就说了,不让你们上是爱护你们,对九连,特别是对你有好处!”街对面一支队伍停住,姚海山迎过去:“三连长!你们都上来了吗?”

三连长:“上来了……”

姚海山:“你们是怎么搞的?两个小时的追击掉了一个小时的队,啊?”

三连长不语。“简直是!”姚海山气哼哼地走了。夏峰又赶上来,他理也不理。

师指挥所。崔征和夏大娘在谈着。姚海山闯门而入,随手把帽子向床铺上一摔:“这个三连!简直是!”

崔征站起来:“先别发火。老姚,你看这是谁来了?”

姚海山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人,不敢相信地:“夏大嫂?”

“老姚哇!”夏大娘迎过来,动感情地:“这些年你可挺好吧?”

“好……”姚海山应着,却松开手转到一边去了。

夏大娘一怔:“这是……”

姚海山仿佛意识到什么,又转过来:“没什么嫂子,我是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

“是啊。”夏大娘沉重地点着头,“我也没想到哇,做梦也没想到今天来的能是你们。”停了停又摇摇头:“不,也应该说是想到了。这十年多经常地想啊。给崔杰立碑那一天……”

姚海山吃惊地:“给崔杰立碑?”

夏大娘:“崔杰是老崔的孩子,可是我拉扯大的。我把他埋在他大伯牺牲的那棵古柏下边。大伙又给他立了块碑。那一天我就想,老崔和老姚会带着部队回来的,肯定会的。听传达****摔死那天晚上,我就梦见你们回来两回。可没想又等了这么四五年……”

姚海山被触痛了什么,制止地:“嫂子……”

“好,不说这些伤心的了。”夏大娘神情一振:“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这一回,我得看着你们像1947年打顽八旅一样漂漂亮亮地打个大胜仗!”

“嗨……”姚海山长叹一口气,走到一边。

夏大娘不解地看看姚海山,又看着崔征。

崔征:“今天老姚他们团就打了一个大败仗!”

夏大娘直视着姚海山,那目光在问:这是真的?

姚海山“吭吭”踱了几步,憋不住了:“我早就提过,这种演习不能搞。这和大比武到底差多少?又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到这个地方来!”

崔征:“师党委和你们团党委并没有同意你的意见。”

姚海山:“可现实呢?证明了!”

崔征:“现实证明了什么?证明我们搞这次检验性演习完全必要,也证明你思想有问题。”

姚海山很不服气:“我思想有问题?”

崔征尖锐地:“为什么不把九连拉上去?”

“是我不想拉?”姚海山压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冒上来,脱口而出:“夏峰是连长,他那么个情况,我怎么能让九连上!”

夏大娘惊愕地站起来:“夏峰出事了?”

姚海山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掩饰着:“不……不,是他们连里出了点小事。”

“老姚……”夏大娘不肯相信,追问着。

姚海山急忙转了话题:“嫂子,听说青龙河上……”

青龙河。河面宽阔,流水清澈,滔滔滚滚向远方奔去。

这里在进行着一项河流改道造田工程。大片造出的新田伸向远方,人们正战斗在新河道上。红旗招展,上千名群众和部队,展现出一副热烈、宏伟的图景。

崔征和几个青年在向拖车上装土,拉拖车的也是几个小伙子。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看着崔征那熟练而有力的动作,“啧啧”地晃着脑袋,毫无拘束地问道:“老同志,你是个什么官啊?”

崔征边干边跟他对着话:“哪来的官啊,老兵一个。”

小伙子:“那谁信!起码也得是个营长。”

崔征:“那就算吧。”

小伙子:“老营长,今年多大岁数了?”

崔征:“你呀,得两个摞起来。”

小伙子:“五十?”

崔征:“还得添个零。”

小伙子:“五百岁啊?”

崔征:“哎哟呵!那我不成老妖精了吗!”

人们一齐乐了,在一片欢笑声中,拖车飞快地拉走。

秀莲推着车子和几个女民兵沿着工地走来。忽然看到了正在干活的崔征。她放下车子跑过来:“爸!”

崔征一抬头,欢喜地:“哟嗨!我的小丫头!”

秀莲一撅嘴:“还小丫头!”

崔征:“怎么不让叫了?那叫什么?民兵连长同志?”

秀莲脸一红:“爸爸又挖苦人。”

崔征笑着:“挖苦人……当了干部了……”亲妮地拉起她的手,见上面茧子厚厚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嗯……”

夏大娘提着一把铁锨笑眯眯地走过来:“父女俩说知心话啦。”

“大娘……”秀莲才要说什么,远处一个女民兵向这边喊着:“连长!”秀莲朝爸爸和夏大娘笑着:“待会儿我们民兵营要跟一大队竞赛。”推起车子跑走了。

夏大娘夸赞地:“好闺女,下乡四年,提高可真大。”

崔征意味深长地:“这地方水土好哇。”

“你呀……”夏大娘笑着。两人沿着新起的河堤走着。崔征望着工地上热烈的战斗情景,十分感慨地:“你们的气魄可真大!”

夏大娘:“学大寨嘛。这是咱公社的,不上数,县里的、地区里的大会战,那才叫气魄哪!”

崔征真挚地:“值得我们部队好好学习呀!”

夏大娘爽朗地:“看你老崔说的。部队这一上来对会战可是支援很大。县委指示我们全力支援演习,秀莲他们的基干民兵营要配合你们行动。”

崔征:“那可太好了。”

几个人迎面过来。前头一个穿戴整齐的干部,看到崔征和夏大娘融洽相谈,微微一怔,笑嘻嘻地迎上前:“这位解放军同志……”

崔征:“崔征。你是……”

干部:“我叫陶德高,是县革委副主任。哦,你就是崔师长,欢迎,欢迎。”走了。

崔征颇感疑惑:“这位陶副主任……”

“有名的‘跳高健将’,是位通天的。”夏大娘不无气愤地:“前些日子刚来,是来抓我们‘唯生产力论’典型的。你们这一上来,他不会高兴。”

崔征注意地听着。

工地一角。九连用小车从河底向堤上搬土,夏峰带领战士们奔跑穿梭,热气腾腾。

田惠娟在旁边给一位社员针炙。她拔出针送走社员,又收起药箱向一边走去。“小田——”忽然一个喊声传来。

陶德高从堤上跑下。

“陶大夫?”田惠娟惊讶地打量着他:“你是来巡医的?”

“哈……”陶德高笑着,“早就弃医从文啦。”

“弃医从文?”田惠娟不明白。

陶德高:“学习鲁迅先生嘛。光治人身上的病不行,要治人思想上、政治上的病,治整个社会上的病。”看着九连热火朝天的战斗情景,笑道:“嚯嚯!干劲真足喔!这是几连?”

田惠娟迟疑了一下,说:“九连。”

“哦!”陶德高惊奇地:“就是那个当当响的九连?不简单,不简单!”

田惠娟心里想着什么,摇了摇头。

陶德高敏锐地觉察到什么,问:“怎么……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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