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奔赴浏阳为的是和沈醉接头。沈先生是余乐醒的妻弟,与师母沈景辉乃是一母同胞。沈醉亲赴日占区建立地下网络,但大多数时候不便露面,与之相接应的任务便落到天龙身上。天龙上接军统高级领袖,下连庞大的地下网络,乃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许多地下联络点都是与天龙单线联系。地下网络急需武器装备,蒋委员长从北平紧急调运枪支五百,这次天龙接到的任务便是将五百支枪分送到各个联络点。可是,如何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枪运出去,倒成了一个大问题。
天龙不愧是天龙。他买了一口上等杉木的大棺材,在底部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洞,把五百支枪——毛瑟手枪、勃朗宁步枪各二百五十支,放进去,细细地封好,开口处涂一层蜡,再细细地涂一层漆,几乎完全看不出来。
天龙在凤凰山公墓买了一块墓地,然后雇了一个丧葬班子,撒着纸钱,举着招魂幡,端着金童玉女、纸马纸牛,吹吹打打,哭哭啼啼,向公墓方向而去。天龙一马当先,手捧灵牌,走在最前头,灵牌上赫然写着“爱妻毛玲女士之位”。毛玲,实际上便是毛瑟和勃朗宁的谐音。棺材前面正中间的黑白照片上,乃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四个抬棺材的——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外加棺材旁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中年妇女夏红——目前身份是毛玲的姐姐——就是天龙领导的行动小组的全部成员。一路上,扛枪的日本兵来来往往,倒也并未注意。
队伍走至乌牙庄,与一小撮日本兵打个对面。只见为首的排长对几个士兵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那几个士兵便高喊着“八格”跑了过来,举手示意队伍停下接受检查。他们把丧葬队伍挨个儿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便挥手示意可以离开。队伍正欲启程,却见一个歪戴着军帽,斜瞪着眼睛的日本军官一边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一边拿起刺刀,捅进棺材,在里面左右乱戳了几下,然后把刺刀拿出来,刺刀上沾满了鲜血——那是天龙事先覆盖在枪上面的猪血泡。那个日本军官皱了皱眉头,还是心存疑惑。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李四走了过来,跟天龙说:“哥,嫂子是得痨病没的,不及早下葬,恐生不测啊。”这个日本军官是个中国通,一听到“痨病”两个字,吓得脸色刷白,赶紧捂着鼻子躲开,一边嚷着“八格”,一边示意快走,把手里沾血的刺刀递给身边的士兵,看样子也不打算要了。(笔者按:中国古人称肺结核为“肺痨”,具极强的传染性,主要通过呼吸道在空气中以飞沫形式传播。)
眼看距离公墓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感受到凄凉的氛围,天龙那颗悬起的心却依然没有放下。这时候,丛林中冲出来一个日本兵,矮小消瘦,尖嘴猴腮,一脸猥琐,****的小三角眼,滴溜溜地乱转。他左瞧瞧,右看看,最后,眼睛落在了棺材前面的照片上,一边色迷迷地盯着照片淫笑着叫着“哟西”,一边准备撬开棺木。原来,这个可恶的日本人,看到照片上的女人颇有几分姿色,居然打算开棺****。
绝对不可以让棺材被打开!居然真的像是妻子要被人强奸一样,天龙多年积压的无法遏制的怒火,一时间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那怒火里面,既有国仇,也有家恨。归国这三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所以没有人能看到它灿烂的光华。
此刻剑已出匣了!只见他的手伸出,蹑影追风,疾如闪电。霎时间,手里已多了柄刀!
一刀封喉,例无虚发的天龙!
刀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气。
出手了!刀未到,逼人的寒气已刺碎了西风!
刀光之处,日本兵倏然倒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飞刀正中咽喉!
这时,过来一群日本兵,足有十余人之多,看来是天龙刀下鬼的同伴。看到这些“猪狗不如的支那人”居然胆敢对大日本皇军动刀,他们似乎也出离愤怒了。其中一个,端起步枪,瞄准天龙,连发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