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月儿的神志开始模糊起来,慢慢地就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依然是暴雨惊雷,不知何时起,却不见了天龙的影子,旁边是晾干了的她自己的衣服。她赶紧换好衣服,走出洞口,却发现原来潺潺流动的浅浅的小河,已涨至一人多高,山下的农田已然被淹没,洪水已涌至洞口,呼啸着准备冲进山洞,天龙却在河边挥手叫她。河岸上停着一个小小的竹筏,天龙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踩在竹筏上,跳了两跳,似乎想试试够不够结实。
看到月儿出来,天龙说:“我们必须到上游去,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到不了中午,山洞就会灌满水了。”天龙从地上捡起一个竹蔑的斗笠和龙须草的蓑衣,又喊道:“月儿来,这里,也给你做了!”
月儿跑过去,甜甜地笑着,接过斗笠蓑衣,细细地品味着“我们”这两个字。
天龙得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青色的斗笠,配上月儿象牙白的肤色,更如同冰雕玉琢一般的纯净,纯净得几乎透明;斗笠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得像一汪山泉。瓜子形的脸蛋,瘦削的肩膀,偌大的蓑衣却依然掩藏不住她刚刚发育完好的身体。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做作,但已然是一道风景,单薄,苍白,大病初愈的样子,似乎一阵风便可以吹倒。联想到头天看到她满身的伤痕,他突然有种怜香惜玉的感觉,不禁想起了《红楼梦》中描写林黛玉的句子: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看着看着,他居然看呆了。
“龙哥哥,你在看什么?我们该走了。”月儿一句话,让他蓦然警醒,于是顺手摘下旁边的一朵野花,像是自我解嘲地说:“原本该给你配朵花的。”然后轻轻地把那朵野花插在月儿的斗笠旁边。
那是一朵淡紫色的小花。五片淡雅的花瓣,一根黄色的花蕊在风中摇曳着,清香着;纤细的花茎在雨里娇羞着,颤抖着,然而却是坚固地插在月儿鬓边,像是生根了一般,花茎上是四片小小的嫩嫩的绿叶。
月儿苍白的脸上泛过一抹红霞。
天龙惊呼起来:“四片叶子,居然真的是四片!月儿你知道吗?这个是苜蓿,爱尔兰的国花,苜蓿的花语是幸福。一般的苜蓿花只有三片叶子,第一片叶子代表真爱,第二片叶子代表健康,第三片叶子代表名誉,第四片叶子代表幸福,西方有个传说,找到了四叶草就找到了幸福!天哪,我们居然真的这么幸运!”
月儿第一次听说爱尔兰、花语这样的字眼,觉得非常新奇,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听得入神。
天龙呢?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听他讲话,一向说得少做得多的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身为军统特务的他当然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能把幸福送给眼前这个可心的人儿,如果今生身不由己,就等到来世吧。这样一个美丽得透明的姑娘,原该生生世世幸福的,不是吗?
大雨还在下,山洪还在涨,山洞已经有接近一半淹没在洪水当中。他们各执一根长杆,撑起竹筏,向上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