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次郎急匆匆跟着参谋，一瘸一拐地向守备队司令部走来。进到司令部后，在川上靖一的面前，立正，敬礼说：“大队长好。小川次郎伤愈归队！”
川上靖一说：“我听说你归队好几天了，怎么才想起来向我报到？”
小川次郎说：“恕部下无理，部下刚刚才由卫生兵拔掉输尿管。”
川上靖一说：“你受伤后，我没有时间去看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小川次郎说：“部下不敢。”
川上靖一说：“好了，咱们说正事儿吧。你的伤还要恢复几天？”
小川次郎说：“卫生兵说还要一个礼拜的时间。”
川上靖一说：“一个礼拜以后，你到黑龙开拓团任团长。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小川次郎鞠躬说：“谢大队长栽培！”
川上靖一说：“你抓紧休息，把精神振作起来。听到没有？”
小川次郎说：“嗨依！听到了，大队长！”
川上靖一说：“你可以走了。”
小川次郎说：“ 嗨依！”
在县城樱花料理饭店，师长和平野、爷爷在一起吃饭饮酒。
平野说：“师长，您这次回来，说明日本法西斯的末日就要到了。”
师长说：“是的，苏联红军于今年的5月5日攻克了柏林，5月7日德国法西斯宣布投降了。盟军将对日本法西斯展开最后一战，预计很快，日本法西斯也将投降。今天，我受共产国际的委托来征求您的意见，日军战败后，您能不能留下一段时间，继续担任县城医院院长的职务，用来救助苏军和抗联的伤病员。然后，在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理由再送您和您的全家回国。”
平野用眼睛看着师长，眼睛有些湿润。激动地说：“师长，感谢共产国际和东北抗联部队对我的信任。我决定了，留下来。”
爷爷说：“问题是用什么理由留下来。”
平野说：“什么理由都行，我没有怨言。”
师长说：“那样吧，平野同志，我给您向一个理由。表面上您和医院的全体同仁都以战俘的身份留下来，实际上，您是我们最亲爱的同志和战友。您看有什么困难吗？”
平野说：“初期这样可以。经过一段时间，我可以发动全体同仁，集体加入东北抗日联军。”
师长说：“那可太好了。还有一个请求，请您帮助我们。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胜利，做好战俘的教育改造工作，我们抗联一师准备培养一批日语翻译。问题是目前没有老师，我的想法是，您能否给我们从日本反战人士中提供一名日语先生。”
平野说：“这个没问题，你们看福间可以不，他多次要求离开日军部队，加入抗联直接参加反法西斯的战斗。”
爷爷说：“福间这个小伙子，正义，文明，是咱们的老朋友、老战友了，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他。”
师长说： “那就是他了。问题是让他以什么方式脱离日军呢？”
爷爷说：“是啊，不要因为他的行动给你带来危险。”
平野说：“那样，明天我找福间说好，安排他骑摩托车带一个护士到黑龙镇送药品，半路上你们与他会合就是了。然后我以失踪人员上报就是了。”
师长说：“好吧，这个方式很好。”
平野说：“我们都是老战友、老朋友了。我有一个私人问题，可以提吗？”
师长说：“嗨，我说老平啊，对，我们中国人喜欢在姓氏前面加一个老字，表示亲切。今后我就管您叫老平吧，行不行？”
平野说：“入乡随俗，入乡随俗，行啊。”
师长说：“我说老平啊，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是生死之交啊。”
平野说：“我说老杨，我的宝贝姑娘，非要嫁给虎娃，我和夫人也相中虎娃这个小伙子了。按照中国党和军队的纪律，这么做可以不？”
师长说：“嗨，咱们想一块去了。赵大哥和赵大嫂开始也有顾虑，我回来后，他们老两口子也问这个事儿了。我告诉你们俩，这是完全可以的。日本法西斯战败后，中日两国就可以自由往来了。小两口儿想你们了，带着孩子就到日本去。如果他们愿意到日本定居，也可以不回来，这都是人之常情。况且，他们俩还是反法西斯战线上的战友，感情上、立场上、政策上都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他们两个证婚！”
平野说：“我是诚心诚意地想成全这俩孩子，他们是天做的一对儿，地配的一双儿啊。”
爷爷说：“我说老弟呀，咱们这是亲上加亲呐。来，我敬你一杯酒，谢谢你和弟妹高看我的孙子。”
三人一饮而进。
平野说：“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我的侄女平野枝子，现在县城医院当护士，有一次她被虎娃所救，也看上了虎娃，非要嫁给虎娃不可。后来经过樱花说服，最后枝子答应，他要嫁给一个像虎娃那样好的中国人。我想，明天就让她坐上福间的摩托车，你们把她也一起带走，你们二位再帮她物色一个郎君，可以吧？”
师长说：“那就是说，您给我们提供两位先生了？太可以啦。像虎娃一样好的中国人，在我们的队伍里好找，我就负责了。”
在通往黑龙镇的路上，一辆插着日本膏药旗的挎斗摩托车停在路边，虎娃和小顺子、李海顺身着日军服装，挥舞指挥旗，站在路中央。
福间驾驶挎斗摩托车，后座上坐着平野枝子，挎斗里装满了药品，疾驶而来。福间见到路中央站立的虎娃，把车停了下来。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虎娃说：“欢迎您，福间哥！”
虎娃又握住平野枝子的手说：“欢迎你啊，我的好妹妹！”
平野枝子怨恨地瞪了虎娃一眼说：“你真是一个敢吃天鹅肉的家伙。”
虎娃顽皮地说：“咱们队伍里还有敢吃天鹅肉的呢。”
平野枝子上去打了虎娃一下说：“别逗了，快出发吧。”
小顺子也与福间和枝子拥抱、握手。
李海顺说：“闹了半天，你们都认识了？”
小顺子说：“岂止是认识，都是老战友了。”
虎娃说：“为了平野院长的安全，暂时把你们俩五花大绑地捆上，在路上遇到人，事情就好说了。”
福间说：“没问题，松点儿绑就行。”
小顺子说：“营长，这个挎斗里都是药品，不能做人了。干脆把枝子反手绑在海顺的后背上得了。
虎娃说：“行！”
两辆摩托车开始向卧虎山疾驰。平野枝子伏在李海顺的后背上问道：“怎么你们都会开车？”
李海顺说：“这算啥呀，小菜儿一碟，我们是特战营，每个战士都会开车。”
平野枝子问：“那你是战斗英雄吗？”
李海顺说：“你说我是不是？”
平野枝子说：“我看你们胆子这么大，你像。唉，你的个头儿可不矮，身高是多少？”
李海顺说：“我的身高是一米七六五。”
平野枝子说：“嗯，是个大个子。”
李海顺说：“那我还没我二哥高呢，我二哥是一米八。”
平野枝子问：“你二哥是谁？”
李海顺说：“我二哥以前也是咱们特战营的，他是特战连的连长，为了掩护大部队转移，和11名战友一起牺牲了。”
平野枝子说：“对不起，提起您的伤心事了。”
李海顺说：“不要紧，干我们抗联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平野枝子说：“你们都是敢于为正义担当，敢于为民族担当的汉子。”
李海顺说：“男人嘛，就应该敢于担当。”
平野枝子伏在李海顺的后背上很甜蜜地微微闭上了眼睛。
日本想把中国东北作为它的殖民地，并把移民中国作为基本国策之一。1936年5月，日本关东军制定了所谓的满洲农业移民百万户移住计划，为了真正占领中国，日本向中国派来的不光有军队，还有大量的移民。日本把移往中国的移民叫做开拓团。据抗联的情报显示，日本在侵占中国东北初期，共派遣开拓团860多个、33万多人。日本想借此改变中国东北的民族构成，造成日本人在东北的人口优势，反客为主，长期霸占中国东北。
为了抵制中国人的反抗，日本还实行了武装移民政策，招收对象均为在乡的退伍军人，按军队形式编组，配发武器，以此构建他们的农村军事势力和武装集团。他们以维持治安为借口，把日本移民目的地的中国农民赶走。到1943年，逼迁中国农户4万户。掠夺土地高达3.9亿亩，是日本国内耕地面积的3.7倍。为了稳定移民，日本政府提出送出大陆新娘一百万人的计划，先后组织大批少女前来与移民成家。来自日本各地的少女经过短暂的培训，陆续被送到了中国。被送到中国东北的日本移民最后达到了155万人，其中包括27万农业移民。众多祖祖辈辈生活在东北大地上的中国农民因此被剥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被迫给日本侵略者出卖廉价劳动力。
黄昏时分，川上靖一带着一瘸一拐的小川次郎跟着开拓团50岁左右的副团长中野来到了众多日本开拓团移民聚集的黑龙开拓团一个大平房里面。
在昏暗的汽灯下面，是一片乱糟糟的日本人。
中野站到一个离地约有一尺高的台子上面喊道：“大家肃静！今天，我们召开汤县黑龙开拓团全体成员大会。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两位尊贵的客人。这位是我们汤县日军守备队的大队长川上靖一大佐，这位是我们新上任的黑龙开拓团团长小川次郎先生。让我们热烈地欢迎他们！”
开拓团的成员们顿时就像是扎了吗啡一样闹腾起来。有鼓掌的，有高喊的。
一群脑袋上缠着白色布条，上书“日本必胜”红色字样的开拓团男子高举右臂，疯狂地喊着：“日本必胜，日本必胜！”
中野长相白皙，为人圆滑，说话很有煽动性。他讲到：“我们大家在日本家乡受过军事训练，从日本移民到这里以后，征用了满洲大片肥沃的土地，大家由穷人变为了腰缠万贯的富人。按照日本拓务省的指示，我们一边务农，一边尚武，成为我们大日本的首批武装移民。目前，根据战争的需要，接到日本关东军的征召命令，大家就要到指定的汤县日军守备部队入伍参战了！”
一群脑袋上缠着白色布条的开拓团的男子又举起右臂喊着：“日本必胜，日本必胜！”
川上靖一说：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今天看到大家，我很高兴，也很温馨，就像是回到了我的故乡大阪一样。大日本帝国征战满洲以来，大和民族的子弟们浴血奋战，打出了一片新的天地，为我们在场的各位大和民族的子民们争得了一片又一片的黑色沃土。但是，抗匪们一直在抵抗，苏俄的赤党们一直要与我们为敌。我们是大和民族优秀的子孙，我们能容忍他们吗？”
开拓团的人们狂妄地高喊：“不能！不能！”
川上靖一说：“好，今天我把你们的新任团长送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对这块黑色的沃土，我们要坚决地说，我们是永久的主人！”
开拓团的人们继续狂妄地高喊：“主人！主人！”
小川次郎说：“我们要用大和民族的精神和实力，征服满洲，征服中国，征服亚洲，征服世界！”
开拓团的人们在疯狂地高喊：“征服！ 征服！”
川上靖一说：“为了抵御苏俄赤党的进攻，为了剿灭满洲抗匪，我们汤县日军守备队现在要征集来自日本本土的兵员，充实我们的部队。有志气，有为天皇效忠决心的大和民族的武士们，国家需要你们，大东亚圣战需要你们，欢迎你们报名参军参战！”
开拓团的男人们都像是疯了一样，大声呼喊着：“我要参军，我要参战！”
川上靖一喊道：“现在开始报名！”
男人们在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军。
一群日本妇女也围着川上靖一在疯狂地尖叫着：“我们女人也要参军！”
川上靖一招架不住，连连后退，他大喊着：“女人也可以，不过是慰安人员，你们愿意参加的，明天报名！”
日本妇女们大喊：“不行，今天就报名！”
川上靖一无路可退，一个日本妇女抢下了川上靖一的帽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杀光所有的中国人！”
早晨，汤川黑龙开拓团团部的日式装修的寝室里。睡在榻榻米上的小川次郎推掉日本女人压在他身上的一条胳膊，站起身来，伸伸胳膊，踢踢腿。
小川次郎骂道：“男人上了前线战斗，你在家里的战斗力更他妈地强。”
日本女人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说：“呦，我的情郎啊，是你没能耐了不说。”
小川次郎说：“自从来到满洲，我的身体多次受伤，恢复到这个程度就算天照大臣照应了。好了，你给我做料理吧，我出去溜达溜达。”
小川次郎在院子里面与开拓团的中野副团长见面。
小川次郎说：“中野副团长，起来的很早啊？”
中野说：“是啊，把所有男人们送走以后，开拓团就剩下了妇女和孩子了，健康的男人没有几个了。我的心里只发毛啊。”
小川次郎说：“咱们这个地方叫西本部？”
中野说：“我们这是西本部，东边的居民区叫东本部。距离这里大约20里地，步行需要两个小时。”
小川次郎说：“这两个本部里都有不少的武器弹药，留在妇女和孩子手里很危险。应该找个机会集中到这里。”
中野问道：“团长，这两天，给你找的这个杏子怎么样？”
小川次郎说：“她长得是很漂亮，可是欲望太他妈地强烈了，我地，受不了啦。男女之间的事儿看来得有个度，这就像吃肥肉一样，吃不到肥肉还馋，吃多了、太肥了还腻人。”
中野说：“哈哈，小川君，他的男人参军走了好几天，饥渴难耐，饥渴难耐啊。”
抗联一师特战营战士们整齐地坐在老虎洞的大厅里面，前方摆放了一个大大的黑板。
师长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抗联一师日语培训学校开学典礼仪式。目前世界范围的反法西斯战争已经进入决战阶段，德国法西斯、意大利法西斯已经投降，日本法西斯也将于不久的将来彻底灭亡。为了适应斗争形势的需要，我们急需一大批既要能征善战，又要会对日俘进行教育改造的干部。所以，我们特意聘请了长期在日军中从事地下反战工作的日本共产党员福间一夫同志和平野枝子同志来做我们的日语先生，职务是我们抗联一师特战营的参谋。让我们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二位！”
战士们的掌声很热烈。
师长说：“福间一夫同志和平野枝子同志都是我们的亲密战友，都是反法西斯战线上的英雄，他们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很多的贡献。我希望同志们，尊重老师，虚心、认真、刻苦地学习，拿出东北抗联不怕牺牲，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取得优异的学习成绩，大家有没有信心？”
战士们回答：“有！”
福间站起来激动地说：“亲爱的同志们，你们好！今天我很激动，因为我终于可以张开口，大声地叫你们一声同志了。在多少次日军与抗联的战斗中，我在日军的队伍里面，默默地为你们祈祷着， 同志们，你们可要保重啊。从今以后就好了，我就天天和同志们在一起了，我教大家日语，大家教我汉语。因为我们是战友，是同志，也是同学！”
战士们热烈鼓掌。
平野枝子腼腆地走到前面说：“亲爱的大哥哥们，你们的营长曾经俘虏了我。是他的善良、勇敢和良好的日语水平感动了我，教育了我。从此，我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反战的道路。我希望你们都像营长那样，不仅英勇地战斗，也要刻苦的学习，大家都成为反法西斯战争中的英雄！”
战士们的掌声更加热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