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叫陈如珠?”我打断了她的话。
“哼——”她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陈如珠,女18岁。十六岁开始从专门为皇家培训贴身护卫的影卫门出来,任普安公主的贴身女侍卫;父亲陈思诚,38岁,文德元年进士,原是隰州慕山学院的先生;母苑氏,大儒苑惘臣之女,真是书香门第。
只不过,在天复四年的正月三十。陈百沅,也就是你爷爷,在隆安乡山神庙前怂恿两千人马闯进太守府打砸抢烧,意图造反。幸得本老爷命不该绝,正在百姓家中探访民情,所以躲过一劫。可是,州府衙门宗卷文案经此一遇,统统化为灰烬——”
“住嘴,你歪曲事实——”无论是谁,被这样当面指控,都不会有好情绪。
“唉——自我大唐创始伊始,三百年不到,先有安禄山之乱,后有黄巢起义;想不到江山社稷尚未恢复元气,这山西陈家一门竟然不思皇恩,不报国仇,竟然意欲仿效前逆叛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低眉痛心疾首。
想不到,在这乱世几年,最先出师的,竟然是我的演技。
“闭嘴——我杀了你——”
能当选皇家子嗣的贴身侍卫,首先先决条件便是祖上十代身家清白。陈如珠的父辈都是一代先生大儒,对于名声最为着紧,无论是谁,被按上谋逆之罪,在这等级森严的社会之内,便是抄家灭族之罪。今天我就是要先毁掉她的名声,逼她向我动手,只有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以反贼余孽为名,除掉她。
“住手——”马车之外的两人,听着里面的情形不对,冲进来一个。
“啊——”最先叫出声的,正是年少无知的普安。
“滴——”鲜血,顺着冲进来的那人的手腕,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她的头顶,鲜红的血液带着腥鼻的味道,渗透到她的发丝。
“大师兄——”陈如珠扔掉手中的短剑,面如土色。
“太守,请你看在皇上的面上,原谅我师妹的不敬之罪!师妹从幼时起,便被李公公挑选入宫,接受训练,也只有在前年的时候,才回得一次家中。所以说陈家谋反一事,师妹全不知情——”男子依旧带着斗笠,冰冷地口气透过厚厚的黑纱,传入我耳中。
该死,我刷的小小计谋竟然被他识破!恨恼的哼了一声,我紧紧的攥起拳头,将头撇向一边。
“大师兄——我没有错!为什么承认——”陈如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斗笠男子。
“闭嘴——”斗笠男子一声厉喝,阻断了她的继续说话。
我低头一笑,看向他,不由挑起眉头,挑衅起来。
你能保得了她一时,难道还保得了她一世么?难道我梅葚想杀人,就只有一种方式了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天复四年四月底。
终于快要抵达山西,可一路之上的难民却越来越多。饿死的、病死的卷卷草席便扔在了路边。我无法给于他们帮助,因为我知道,这是个无底洞,一旦伸手,便会有不计其数的人蜂拥而来。
怀中的乐平比她的兄弟姐妹们更早的接受了那些难民的眼神,普安也在我的强势威胁下,一路安静下来。
我知道他们怕我,只是还有求于我,所以一直都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而我,恰恰希望地,就是这一点。李晔一生十六子、十一女,宗室旁枝更是鳞次栉比,数不胜数。将来李晔一旦殡天,怕的就是那些文武百官分党结派的勾心斗角。
如今只有我先将他们将握在手中,将来,在他们面前,我说的话,才会更有分量。
望着这些尚有些稚嫩,却早已被训练的圆滑无比的小孩,不由轻声一叹,怪我么?只是如今的我已经是一个冷酷的政客,而不是慈善家。
“啪——”马车有时一阵颠簸。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我将怀中的乐平拥的紧了紧,自己一脑袋撞在车棱上,引起头皮阵阵疼的抽搐。
“怎么了?”马车停下来,我好奇的探出头去。
江湖侠士——陈如珠的二师兄文颂娴,一个嬉皮笑脸,经常性不正经的人,此时却无奈的看看我,然后示意我向前面看去。
正在前面不远处,有着一大片枯草辽源的荒地,用简易的碎木质杆围起来。而里面,却正人山人海的热闹非凡。有许多穿的衣不蔽体人在哭天喊地、却又有更多身穿绸衫、油头粉面的人在交头接耳的笑谈着。
“这是什么?”由于半个月前出城,是房莫的轻功加捷径,这样的地方竟然没有见到过。此时,虽然嘴上问着,心中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里竟然是一个交易高度繁荣的奴隶市场。
我一直以为奴隶是在奴隶社会才会出现的产物,却没有想到,在盛世大唐,一个屹立在世界顶端的国度,竟然也有着这样的地方。而且,是一个离我管辖不远的地方。
心里竟然有点冷,没有愤怒,只是有点悲哀。这样的场景,我也有一点责任,在他们中间,有人多人——是因为我指挥的战争而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
“看见了没有?你不是说你有实力么?你不是将自己说的很了不起么?为什么在你眼皮子低下,还有这么多人在受苦?还有这么多人在不断的死去?你的承诺呢?你口口声声说的为民做主呢?”陈如珠冷冷一笑,看向我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我感觉到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有点喘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