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季兴一愣,道:“确是为何?”
“哼!蔡蹇见你控制夔(今四川奉节东)、忠(今四川忠县)、万(今四川万县市)三州之后,座山而居,便起了动你三州的注意,我的挑衅,不过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倘若没有我,只会死的更惨。可笑朱温,将最后的一条救命绳索交付给了你这个笨蛋,夔、忠、万三州地处蜀中以西和西安遥相呼应对洛阳产生半包围结构,即便失了西安之地,朱温仍可靠这三州与朝廷对立,哪怕蜀中势大,对他却是奈何不得!届时,我、朱温、蔡蹇便只能三分天下,看谁手段而已!”
我越讲,高季兴的脸色就越白,道理浅显,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可笑着八尺武夫,仗着身强力壮,终究却为蔡蹇做了嫁衣。
“不……不可能?”
“不可能?哼!那你说现在蔡蹇在做什么?他手中原本不过十几万精兵而已,而且原本只敢鬼鬼祟祟的躲在南诏练兵,现在有胆围困洛阳,是谁给的胆?你扪心自问,他的现如今手下之中,有多少是你原先的旧部?”
血,顺着心口往下流淌,染红了我的战铠,也染红了高季兴的眼。被我言语激的近乎癫狂的他一把掐上我的脖子,狞笑着从我胸口拔出利刃。
嘶哑道:“他不是好人!可你也不是!是你们!是你将我害成了这样。”
执着沾血利刃的手高高举起。
狰狞道:“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杀了蔡家所有人!哈哈哈,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得死!”
“你去死吧!”
妈的。我无奈的咒骂,此时的我竟如此的理智。
闭上眼,心中想的竟然是佩服我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长篇累牍的说上这么一大段!明知道疯子是不可理喻的,我却仍然沾沾自喜,将一个男人逼疯,也算得上是我的口才不错啊!死就死吧!反正房莫也快要死了!到地府做一对鬼夫妻,在阎王殿内蹭吃蹭喝,还乐得逍遥。
记忆,像打开猛闸的洪水一般涌来,我带着浅笑回味着,一阵温润腥稠的液体从头顶躺下,滑过我的面颊,暖暖的,有点腥。
预感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我知道,我得救了。
睁开眼,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有多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我回忆,很久了吧?他长大了,不再青涩,浅青色的胡渣有着很久未刮的痕迹,眯着眼,这男人还是一贯的女人相,唇红齿白,无端端糟蹋了一双鹰隼般锐利的黑眸。
“谢谢。”我浅浅的开口,唇角勾起,没想到,这再见面的感觉竟会是这样的生疏。
“不用,救你的不是我!”男子淡淡的收起刺在高季兴眉心的剑稍,血痕飞溅在他藏青色的麻布素衣上,如盛开的腊梅。
我抬头,一根拇指粗细的金箭横透高季兴的喉间,红颜的箭羽使用罕见的野鸡翎,金箭透过喉间两掌距离,不偏不倚,正中大动脉。
好精湛的箭术、好强的腕力、好大的手笔。
我讶然的站起,远方,一身黑色绸衫。
风吹散了男子冰冷的笑容,展眼,驱散了寒冬的刺骨,正如同那花前月下的桃花美男,铭刻心间。
“好久不见。”
我苦笑,这两个男人竟然会同一时间出现。曾几何时,我苦苦的在两人之间抉择,只是现在,时间终究还是冲淡了一切!剩下的,是淡淡的疏离。
“不准备跟我道谢?”路梏收起手中的弓,浅笑着走过来。
我的视线却被他身后的那把大的夸张的弓身吸引。弓身是用上等江西竹制,弓身缠着上等鳔皮,周身泛出浅浅的红色,古朴而沉重。能拉开这样一张弓箭的人,腕力何止千钧,再加上那箭壶中的金箭……我竟不知道,路梏还有这样的本事?
“惊魂未定,你就不让我平定一下忐忑的心情?”我浅笑,垂下头,笑意慢慢淡去。
“你有吃惊吗?我方才明明就看见你在笑的,还以为你是知道我要来救你一样!嗯?你能解释一下,一个人明明要死了,为什么还会笑的这样的……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路梏的眼中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朦胧,修长的手指似是不受控制的抚上我的脸颊,俯下身,作势便要吻下来。
“咳咳——”司天辰铁青着一张脸,看向我,那浓浓的情意重夹杂了多少的忿恨和不屑。
“呃——”我低叹,转头,将心思放回战场上。
高季兴的死亡,对于身后的蜀军无疑是一大打击,不过是左后挣扎一下,便草草收场,剩下的收尾工作的时候,李存勖和李廷鸾刚好带着大部队的凉州军赶来。
但是,令我意外的是,在两人的身旁,我竟看见了一个意外之人——那个将我摔流产的校尉。
“葚儿。”李廷鸾一见到我,当下便拍马二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我面前,检视着我的身上,“听说你的手折了,还有……其他地方有受到什么伤害吗?该死,你竟然就带这么点人就过来!还亲自上阵,难道这些士兵都是死人吗?”
“恩?你这么知道我手受伤的?”我一愣,眼神却瞟向那边的那个校尉。
“姑娘——”看我盯着他不放,校尉的神色一僵,慢慢走过来,懊恼道:“我……我不知道你,呃?你就是摄政王……”
“恩!你叫什么名字?我那天的提议还有效,有回答了吗?”孩子,虽然有一半是他的责任,但终究还是会没有,因为……宋誉的药丸。事已至此,倒不如换一个忠心不二的得力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