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进入乌孙国境了,甘陈二人商量,马上召开一个战前决策会议,特意召来了扬威校统领乌孙左大将噶肉启,合骑校统领杜勋和勇武校统领龟兹却胡都尉米尔哈,还有各自的尖兵头领。
“依靠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顺利通过了龟兹、姑墨和温宿,各支部队也做了适度的重组、编练和适应,整体状况已经完全达到了临战要求,为投入战斗打好了基础。明天,我们就要进入乌孙大草原了,我们的角色、心态和任务都要做相应的调整。要明确我们随时要进入敌占区,做解放者、拯救者,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打大仗,打恶仗,要速战速决,力求全歼小股敌人。总而言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的总要求言简意赅。
“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下面由乌孙右大将噶肉启介绍乌孙国情和那里的敌情。”
“我们乌孙是大汉的亲戚,大汉的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都曾是我们的国母。我们国家坐落在天山南北,地广万里,有人家十二万户,人口六十三万,士卒十八万八千人。都城在赤谷城,国君为大昆弥星靡,小昆弥乌就屠。甘将军也到过我们国都,也有一定的体验的。”
大家都觉出乌孙之大来了。
“但是,乌孙西有恶邻康居,两国之间战事不断。康居国土人口与乌孙相差不多,国力略弱于乌孙,可总是觊觎乌孙国土,经常挑起战事,却每每败于乌孙。他们不思富国强兵,却把希望寄托在了匈奴那边。然而,那时候,匈奴鞭长莫及,康居的愿望始终不能实现。后来,郅支被呼韩邪和大汉驱赶到西域,康居一看机会来啦,就敞开过门迎接郅支。郅支在山穷水尽之际得以再生,就指挥康居和匈奴联军攻打乌孙,多次攻破赤谷城,财产与人民被大量抢掠。乌孙军队基本被打散,西部地区基本空虚,无人区有千里之多。乌孙君臣渴望大汉王师的到来,共同清除境内的康居匪帮。拜托各位将军了!”
与会者们彼此点头示意着,这回要啃硬骨头了。
“康居王原来的如意算盘是打败乌孙,让郅支以赤谷城为都城,再建匈奴,可郅支不听他的,自己在康居建了单于城,想把整个西域都纳入他的范围。至于乌孙,他指使康居最亲匈奴的副王抱阗来骚扰蚕食,后者有兵力两万多,分别驻扎在康居的两处营地。他们常常出动几千规模的队伍,在赤谷城周围活动,不是攻破城池,掠夺百姓,就是拦截商队,洗劫钱财。总而言之,他们是无恶不作。不除抱阗,乌孙不得平安,郅支也不能剿除。”
接着,甘延寿又让陈汤部署作战要求。
“我们北路军是作战的主力,肩负重任,不可松懈。进入乌孙境内后,各校人马警戒前进,随时准备战斗。我军采取楔形行进方式,以合骑校为前锋,扬威校为左翼,勇武校为右翼,彼此策应,稳步推进。一旦与敌接战,前锋主攻,两翼包抄,务求最大限度消灭敌人。各校要严格遵守纪律,不经允许,不得进入城池,不得骚扰乌孙百姓,部队物资给养补充依靠缴获敌军的方式。”
他又特别嘱咐杜勋:
“将从酒泉带来的那十几辆车的物资,放在中军之中,确保安全。”
陈汤还对噶肉启和米尔哈下达命令:
“今夜,你们各派一支斥候,向赤谷城南部和北部前进侦察,随时汇报最新敌情。”
赵国志跟随着合骑校的先头部队,奔驰在乌孙大草原上。他是主动要求上前线的,因为走出乌垒后,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激动,让他渴望,但是,他也说不清楚。杜勋理解他的心情,就把他放在了最前面。
深冬的草原虽已有厚厚的积雪,可是依然盖不住那曾经繁茂的牧草。大批的牛羊散放在广阔的牧场上,偶尔可见三两个牧人骑着骏马快速穿行于各个牧群。远处的天边可见一两座白色的穹庐,升起缕缕淡淡的炊烟。天空中,苍鹰在奋翅翱翔,猎隼则俯冲着追逐狡兔或家禽。
看到这些,赵国志很兴奋,不时摸摸挎在肩上的弓箭,期待着一场短兵交接的战事突然到来。然而,一天过了一天,这两天的所见一直是反复重复。赵国志急切地问杜勋何时可以与敌交锋,杜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
“书上说,引而不发,跃如也!”
第四天早晨出发后,眼前的景象与此前大不相同。大片的荒野上寸草不生,黄沙之上尽是鹅蛋大的砾石,薄薄的积雪覆盖上面,人马极易滑倒。士卒们都不得不跳下马来徒步行走,乘车的甲士更是辛苦,还要帮助推着武钢车前行。
忽然,有人高呼:“远处发现人群,正在朝我们方向奔来。”
杜勋下令,全体骑兵上马,准备战斗。
马队迅速接近目标,赵国志渐渐看出远方那些人衣装都是灰色或土色的,从佝偻的身形和缓慢的行走速度看,不像是军人,倒像是老弱平民。可是,那些人并不停下脚步,似乎后面有人追赶。
赵国志摘下硬弓,又从箭袋里抽出两支箭,一支搭在弓上,一支衔在嘴中,两腿使劲一夹,那战马猛地一窜,就跟上了大队。
渐渐地看清楚了,那是一群穿着汉人服装的老人孩子,气喘吁吁奔跑的同时,还回头张望,生怕有什么人从后面追杀过来。赵国志明白了,有敌军追杀百姓。
就在这时,就听杜勋大喊:
“全体出击,掩护百姓!”
赵国志只觉眼前似乎有个熟悉的面庞,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想,就随着大队冲向了前方。
遭遇之敌都是身着康居戎装的骑兵,人数不多,不过,为首的看起来是个匈奴人,从装束上可以看出。他马鞭一挥,高大健壮的乌孙马就呼啦啦地奔来,康居兵嗷嗷地叫着。
“放箭!”杜勋一声令下,上百支箭刷刷地飞向了敌军,十几个士兵掉下了战马,可是,康居的马队还在疯狂地前冲。
赵国志拉着弓,却一直没有放箭。他一直盯着那个穿白衣的匈奴指挥官,刚想发射,那匹乌黑战马又腾空而起,落到很远的地方。赵国志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这时候就听杜勋喊了一声:
“赵国志,射他的马体!”
赵国志这才恍然大悟,一箭正中马腹,就见一尺多长的血柱蹿出,那骏马立刻倒地,把那指挥官摔了一个踉跄,等他刚要直起身子的时候,赵国志的另一支箭头牢牢地钉在了他的哽嗓咽喉。
“好样的!”杜勋夸赞着,赵国志却像想了起来什么似的,调转马头,去追刚才逃亡的人群。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远处老妇人的身影,他奋力抽打着心爱的马匹,一转眼就到了老妇人面前,还没勒住战马,他就一头从马上掉下,紧接着,跪着前行到在老妇人眼前。
“娘!娘!我是国志!”
本来万分惊恐的老妇人,弯下身来,扶起赵国志,慢慢端详,半晌才大呼一声:
“我的儿!”
母子抱头痛哭,引得杜勋也热浪滚滚,众人更是唏嘘不止。
母子长话短说,赵国志也知道了父亲的下落。
郅支攻破居延,父母来不及躲藏,就被匈奴掳走,几千人被向西驱赶,到了康居后,只剩下区区几十人,其他人都被冻死、饿死或刀剑杀死。父亲被抓去,在都赖水畔给郅支修城,就在城墙即将竣工的时候,郅支把劳工集中在一起,万箭齐发,把他们全部射死,然后大卸八块,扔进都赖水中。
赵国志一听,啊地一声就背过气去。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母亲慈祥的面孔,苍白的头发,眼泪不再流淌了:
“娘,你就在乌垒等着儿大胜仗回来。儿要为爹爹报仇,要砍下郅支的头,把它挂在长安城头!”
这一夜,北路军制定了统一的冲锋口号,整个宿营地都到处响起:
枭首郅支,悬头藁街!
审讯俘虏得知,这一小股敌军属于抱阗部下,本来从赤谷城出发一直向东寻找乌孙残部,这些人因为贪图劫掠汉人的钱财,追击前面的老弱人群,因而掉了队,被汉军歼灭。陈汤追问抱阗大部的去向,俘虏说,他们朝东北方行进。陈汤判断,他们已经跑到我军的后面去了。
杜勋问:“俘虏怎么处理?还是按老规矩?”
陈汤说:“不!留着,交给塔尔拉诺。”
甘延寿和陈汤彻夜未眠,帐篷里的油灯一直亮到五更。
队伍依然按楔形布置前进着,只不过杜勋和他那支始终没有使用的汗血宝马战队却出现在了后卫的位置,还配属了蹶张弩队。
行进到一座山体乌黑、怪石嶙峋的大山前,陈汤下令就地布防。于是,武钢车迅速圈起圆环式的堡垒,而左右翼的扬威校和勇武校都迅速地向侧后方迂回。空气立刻凝重起来。
一会儿,东方天际烟尘滚滚,一杆杆战旗舞动着,像飞卷而来的火龙。接着,千百匹战马伴随着喊杀声向汉军壁垒冲来。
甘陈二人站在高高的帅旗下,瞭望着敌军。
冲着冲着,敌军停了下来,前面的一排战马上的康居兵向汉军放箭,可是,两军距离太远,箭头都落在远离壁垒的地方。康居人一看,又催马向前,停下来放箭,可效果依然一样。
这时,康居大旗下有一个身着猩红战袍的将帅似的人把几个军官叫到跟前,指着两边比划了一会儿,于是,那几个军官回去,而这个将帅也要调转自己的马头。
就见陈汤令旗一挥,蹶张弩蹭蹭地飞射出去,敌军的后面也随之响起一片杀声。敌军大乱,那个将帅的战马也一下子歪倒在地上。蹶张弩一排一排地交替推进,一行一行的敌军应声倒地,康居军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掉头往北窜,可是又被堵了回来,继续承受巨弩的屠戮。
陈汤一挥手,汗血宝马冲了出去,身着红色皮甲的汉兵挥舞马刀,像演练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用规范一致的动作熟练地切割敌人的头颅,溅起一团团血雾。康居兵被彻底击垮了,纷纷掉下战马,跪地求饶。
左右两翼迅速收缩了包围圈,屠杀也迅速停止。陈汤急着去抓捕那个将帅模样的人,快马赶到倒下的战马边,却只见瘫倒的马匹下压着一件猩红的战袍。
“穿这件战袍的是什么人?”陈汤厉声喝问。
“是康居副王抱阗。”俘虏胆怯地回答。
“啊?”陈汤是懊悔不已,为什么没有布置神射手定点清除呢?
清理战场却发现,这支康居军的战车里捆绑着四五百名乌孙百姓,他们还驱赶了抢掠来的大批马牛羊。甘延寿交过噶肉启:
“这批百姓,你把他们护送给大昆弥。这些牲畜,我给打个欠条,我先征用它来犒赏三军,待攻下单于城,我加倍奉还。”
可是,噶肉启走出很远以后,又快马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各处二人说:
“抓——抓——”
陈汤急了:
“抓住了个什么?”
“抓住了个大人物!”
侍卫押上来一个人乌孙人的装束,只是面色更白皙一些,浑身哆哆嗦嗦的。
“报告甘将军、陈将军,他就是抱阗的贵人伊奴毒,净给抱阗出坏主意。刚才,他趁混乱的时候,换上乌孙服,混在百姓里,企图蒙混过关,逃回康居,被百姓发现捆绑起来交给了我们。”
最后,噶肉启还特意补充了两句:
“甘将军、陈将军,可别饶了他,他是杀害乌孙人的刽子手啊!”
甘延寿对着陈汤笑了笑:
“子公,今夜我们又有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