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领悟堪称巨大,简直令她的天地都变了颜色。而这个巨大的领悟,竟发生在她的梦境之中。受到这个震撼,紫曈登时醒了过来,先是看到眼前昏暗,已是夜色沉沉。
耳边一个声音道:“姐姐总算醒了。”
马蹄声和马车轮轴发出的吱吱声传入耳中。紫曈聚拢了一下精神,想要挣扎起身,才发觉双臂被绳子紧紧绑住,侧头看看周围,见自己像是躺在一辆正在行进的马车车厢中,跟前坐着一个同样被绑了双臂的人,脸上带着与这被绑的狼狈殊不相称的欣喜,正是朱菁晨。
朱菁晨道:“那恶婆娘竟敢这般对你,看回头我不收拾她为你报仇的!”
紫曈挣扎坐起身道:“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还好,我对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明白得极是透彻,没等吃了大亏,就撤手投降。”朱菁晨哼了一声,“那三个蒙面人竟不来与我单打独斗,反而结成剑阵向我围攻,这我如何吃得消?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招惹他们了。”
紫曈轻叹了一声。本来朱菁晨去与那白衣人约斗算得上是为了替她出气,所以初闻他被抓,她还很有些内疚,而听了那白衣女子的话后,便知道这些人本就针对的是善清宫,面前倒不是为了什么珠钗这点小事引发的冲突了。可如此一来,麻烦反倒更大,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尚不知这又是一方什么势力要来对付善清宫。
朱菁晨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以一敌三的英勇事迹,紫曈已然听而不闻,思绪又都用来琢磨那个梦里悟到的事。
她天资如此敏感多思,怎可能分辨不出那会儿秦皓白的示爱是真是假?当时她无法接受,都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为他所伤的剧变,正处于心灰意冷的低谷,再不敢容自己去抱什么希望。而今冷静思忖,想起秦皓白的真挚神情,想起他幽黑双眸中的脉脉情意,想起他提出带她回善清宫时显露的欣喜,以及为她拒绝后那份几近绝望的落寞,她怎可能毫无体察!
泪水无声滑落,瞬间就泪流满面。她一直倾心所爱的那个人,其实也是爱她的啊!她竟如此后知后觉,竟临到此刻才领悟过来。而今她已拒绝过他,已彻彻底底伤透了他的心,令他连提都不愿听人提她一句,岂不是已经晚了?
不过,即便已经晚了,即便无可挽回,她依旧觉得天地亮堂了许多。自己这份深情终究是得到了一份堪称巨大的回报。那个为她所爱的人,终究也曾对她动过心。紫曈不知不觉止住了泪,唇边挂上了微笑,暗自打定了一个主意。
她要再去见那个人,要去亲口问问他,再次向他确认,他是曾真心爱过她的。她已受够了单恋不得,已受够了隐藏心迹,她要明明白白地当面与他说个清楚!如果能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即便他如今已没了那份心,即便与他落得更加尴尬的境地,她也无怨无悔。这一刻,她就是执拗地想要获知那个答案。
她依着理智拒绝了秦皓白,如今又依着冲动想去见他,谁又能分清究竟理智与冲动,哪一个才是智慧,哪一个才是犯傻?或许有时候,智慧不一定是好,犯傻也不一定是坏。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猛地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个朱菁晨。朱菁晨早已住嘴不说,背靠着车帮,挑着眉毛看她的热闹。紫曈挂着未干的泪痕看看他,不免尴尬万分,正琢磨着该如何解释,却听他先开口道:“姐姐无需解释。”
紫曈很奇怪,这朱二公子最是好奇心重,见了她这喜怒无常的反应,怎会不要她解释?当下迟疑着道:“其实……”
忽然间车厢后帷被“呼”地一声掀了起来,那蒙面的白衣女子骑马跟在车后,朝他们喝道:“你们在里面窃窃私语个什么?可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叫你们立时脑袋搬家。”
朱菁晨有气无力道:“大姐你且放心,现下我们是一筹莫展,绝没办法脱逃的。”
那白衣女子哼了一声,没再来理他。
紫曈却因车帷被她掀起,才看到了车外景象。跟在他们马车后的,是清一色身穿白衣、白纱蒙面又骑着黑马的人,这些人排成两排行进,一眼看不到队伍末尾,怪不得传入耳中的马蹄声如此细碎。紫曈不禁咋舌:“他们竟有这么多人!”
朱菁晨道:“是啊,这些人看来倒像支军队,不像什么帮派门派。也不知他们想去哪里,我只知道这是出了吉祥镇后一路向北进发,已然启程了不到半个时辰。姐姐不必忧虑,我哥哥人称‘夷吾公子’,自会有办法救咱们的。”
想起胡昌兴那些人对朱芮晨的评价,紫曈心里稍定,想必那位夷吾公子确实是有本事来救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