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白将银钩丢弃到万山岳的尸身上,过来拉她的手。紫曈却在被他碰触到的那一刻,全身一颤,下意识地缩回手来退了一步,满面惊恐地看着他。
秦皓白显然吃了一惊。她此时的目光中除惊惶之外,更有着一份如对魔鬼的排斥与抵触,令他深深震撼。
他清楚自己的个性,经历了为母亲嫌弃冷落的童年,又经历了少年时的那次剧变,他的个性里早已有着根深蒂固的自暴自弃,他做事从来只依着直觉判断对错,懒于深思熟虑,算不上有什么原则,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会被紫曈这样的善良女孩爱上,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单纯如他,本以为被她爱得如此深切,自己的一切便已经为她所理解,为她接受,哪想到眼下还会面对这样的一道鸿沟?
秦皓白一时心惊胆战:她莫不是在后悔了?
陆颖慧与朱芮晨见状也跟着一惊,他们都知道,这两个人已经一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如果在眼下这事上生了分歧,该如何是好?而眼下这个分歧,还明显是个不好逾越的鸿沟。
紫曈见到秦皓白眼中的震惊,猛然清醒了过来,明白是自己的反应刺激到了他。心里毕竟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哪会那么轻易便对他彻底排斥?紫曈心下歉疚,伸手向他的手握去。
秦皓白却将手一缩,退后一步,面色平淡道:“你犹豫了么?现在反悔,还不晚。善清宫的人与其他正派中人都在外面,这正是你反悔的最后机会。”生无可恋的秦少主震惊过后,就又开始自暴自弃。
紫曈静静望着他,看着他脸颊边挂着的那抹血迹,迅速回想着从前与他一同经历的一幕幕。面前依旧是那个为她所爱的人,他没有变,自己会为他的嗜杀震惊,都是因为自己往日刻意完美化了他,选择忽略了他的缺点,这根本不是他的错。
没错,仙人与恶魔仅有一线之隔,但自己既然爱上的是他,他究竟是仙人还是恶魔,真的那么重要么?
秦皓白见她久久不语,又开口道:“你要想好。走出这道门,便要选定立场,因为善清宫与其他门派之间,已然大战在即。”
紫曈现出平静地微笑,缓缓道:“为什么我吓了一跳,你就会觉得我犹豫了呢?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住了又有什么奇怪?你这么说,恐怕是你自己又在打退堂鼓了吧?”
秦皓白一怔:“什么我打退堂鼓?”
紫曈笑得娇俏,粉面含嗔:“你一定是又在想什么借口要撇开我了。原来一口咬定为我安危着想,就不肯承认对我心意,现在见到大战在即,你就又想将我遣开,又想自己去送死了是不是?哼,这回的托词还要硬归到我头上,说什么是我犹豫。你哪来的那么多的鬼点子!”
秦皓白未想到她一下子拐到了这个思路,倒打一耙,完全无言以对。
紫曈上前抬手在他额头上狠狠戳了一指:“你可别忘了,上一次你不肯对我明说,换来的可是我在二百多人面前打了你一个耳光做惩罚,这一次你再打退堂鼓,再想找到托词撇开我,可要小心我下次用更狠的法子对付你!”
秦皓白望了她一会,忽地哑然失笑,点头道:“好,算我怕了你。这世上除了义兄之外,我对你最是敬畏,你满意了吧?”
说着过来拉了她的手,向外走去。紫曈目光落在与他相握的手上,满心暖意充盈,自己确实没有选错,管他是善是恶,是仙是魔,能与他团聚,才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
他是恶魔,自己便随他去做恶魔好了,即便将来要堕入地狱,要万劫不复,自己也要去陪他,又有何不好?
陆颖慧与朱芮晨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朱芮晨满心佩服,这丫头竟然如此之快地转过了弯,还寻到了这么个由头将一切揭过不计,当真手段高明。他摇头感叹:“我这个弟媳妇真不简单,这样聪明的丫头,怎么就看上小白了呢?”
陆颖慧欣然一笑。她怎会那么聪明,怎会看上了他,陆颖慧不去关心,只要看到这两个为他关切的人都能顺心如意,他就心满意足了。
朱芮晨忽然歪头看着他道:“颖慧你有心事,在忧虑些什么?”
陆颖慧一愣,暗中心惊,表面苦笑道:“外面大战一触即发,大哥觉得我还能在忧虑些什么?”
朱芮晨也未多计较,点点头后,便继续走去。
陆颖慧松了口气,暗叹这位大哥的目光着实锐利,自己这点忧虑,竟在谈笑之间也瞒不过他去。只是,这件事怕是此刻绝对不宜直承出口的。
他回头去望了一眼这座血污遍地的庭院,心里也在犹疑,不确认自己刚刚在去放下吊桥之前做的那件事,究竟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