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满面认真:“你本来说过,等看到我们顺利成亲,就去找那位姑娘的,没想到我们的亲事出了这样的岔子,把你这事也耽搁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你。”
陆颖慧不可置信道:“你……你竟还在想着这事?竟还要为这事向我致歉?”
紫曈抬头看他:“那又如何?”
陆颖慧心头冲上一股无名怒火,站起身来朝她吼道:“你简直是不明事理!这事与你有何关系?你凭什么要来关心?你还嫌自己挂怀的事不够多么?你……你现在应该去大哭一场!应该逢人便讲自己的伤心事!应该每日怨天怨地,以泪洗面!你竟然……竟然还来操心我的事,明明你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你凭什么还要来操心我?”
紫曈呆呆地望了他一阵,忽然又笑了,“颖慧哥哥你真好,不但总想来宽慰我,居然……连哭这事都替我做了。”
陆颖慧一呆,这才注意到脸颊发凉,抬手一摸就摸下一手的泪水,自己竟于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他虽然确有个爱哭的性子,可这样在她面前哭出来,还是很有些窘迫,赶忙擦了擦泪,这样一错神,稍稍冷静下来,也意识到方才这样朝她怒吼十分不妥,心下更是不安,语无伦次道:“紫曈,我……我不是……”
紫曈悠悠地道:“你这怒冲冲指责我的样子,真像极了小白。当初在吉祥镇,他刺伤了我之后,我还在安慰他,让他不要自责,他就反过来这样朝我怒吼,也说我不该去为他操心,而该去恨他找他报仇。你们都拿这样的事朝我发脾气,可见确实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本就是这样性子的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陆颖慧望着她,在心底默默说着:“不错,你本就是这样的人。也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割舍不下这份对你的心意。当初还不是因为体察到你对我那份不图回报的关切,才令我对你动了心?如果你没有这个过分善良的性子,我也就不必这样感同身受地为你难过了。”
他早已决定默默收敛起自己这副心思,今生今世都不再有任何显露,还决定了见到他们成亲,便离开这里,去接受另一个姑娘。可惜理智的安排无法左右情感心意,他自己明明确确地知道,无论是秦皓白还是万蓉嫣,都没能让他断绝对紫曈的痴念。
尤其近日又发生了这桩变故,对心爱之人的体恤怜惜更是又抬起了头,令他一心只想尽一切努力去减轻她的痛苦,仿佛世间万事再没什么重的过这一件了。
紫曈这时道:“颖慧哥哥,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留下来陪爹爹一阵。”
陆颖慧想到近日朱夫人与詹二娘她们寸步不离的紧张,一时迟疑,起身道:“我到远处去等你好了。”
紫曈摇摇头,微笑道:“你也像朱婶婶那样担心么?你比她们要了解我的,难道也会觉得我想寻短见?我可是答应了小白好好活着的。而且这里离善清宫也不远,我多坐一会儿再自己走回去,路上也不至于出什么意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陆颖慧听她想得这么周到,再说不出什么不放心的理由,只好点点头,转身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听见她的声音:“颖慧哥哥……”陆颖慧又回过身。
紫曈望着他道:“你与那位姑娘的事,真的不要再拖了。好好地去找她吧,别再让她等下去了。”
陆颖慧苦笑一下,有心再去就数落几句她的啰嗦,又觉得不该增加她的忧虑,就还是忍下来,微微点头,继而转身离开。
山风习习,撩动着头发与衣摆。陆颖慧走在山路上,察觉到吹在脸上的风已经不那么寒冷逼人,抬头望去,见到不远处的一株山桃树已经泛出微微的粉红色。走近一看,枝头的花苞都已破口,吐出了一抹嫣红。这才想起,再过几日就要立春了。在这较别处更为温暖的善清峰下,山桃花也会开的稍早,估摸再过十天半月,就可见到满树韶华。
他眉间浮上一抹忧愁,春天是要来了,可谁知她的心里,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冬去春来呢。
走到善清宫前的弯道台阶上时,见朱芮晨正抱着双臂站在台阶中间发呆。陆颖慧正欲出声招呼,忽听山下村庄里传来一阵喜庆的鞭炮声响。
等到鞭炮声止息,朱芮晨笑了一声:“我方才还在想:‘菁晨那小子怎还不回来?莫不是想要留在丈母娘家过年?’然后才忽然想起,今日都已经腊月二十六了,眼看就要过年,血月门的人怎可能在这时候放他们的大小姐出门?所以菁晨也只好暂且留在那里等着。”
陆颖慧怅惘道:“是啊,都快过年了,我也全忘了这事。怪不得这几日放鞭炮的人越来越多。去年过年时,我与皓白、菁晨坐在一处,还在猜想你身在哪里,猜想下一次过年的时候,你会不会回来……”
去年有着缺憾的佳节,今年仍不得团圆。
朱芮晨又愣了一会神才道:“曈儿叫你先回来的?”
陆颖慧点点头:“大哥,她去上坟都未掉一滴眼泪,我总在担心,她这样还能撑到几时。你总是最会开解人的,怎不想个办法去开解她一下?”
朱芮晨一撩衣摆,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我没去开解她,是出于两个缘故。你想听我为你讲么?”
陆颖慧也在他旁边坐下来,点头道:“心硬的夷吾公子又要罗列条条框框了,我自是想要听上一听,也学上一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