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朝过后,他独自一人漫步于御花园里散心,遇见景长空过来觐见。
“你是又想来为领兵出征求朕了?”崇德帝苦笑问道,自从战事一起,景长空已经多次恳求让他带兵迎敌了。这位大侠做过县令,一直想去过一把统帅军队的瘾。
景长空也笑了笑:“不是,微臣是见皇上近日来郁郁寡欢,特来奉上一个把戏为皇上解闷。微臣偶然听到外间的说书人在说一套新书,故事曲折,扣人心弦,就想来请皇上也听一听,聊以散心。”
“说书?”崇德帝打量了两眼他的神色,“长空,你这人武功是高明的,才智也是过人的,可惜这故弄玄虚的伎俩就逊色了点。”
景长空并不紧张,继续涎着脸陪笑道:“微臣自是没本事糊弄得过皇上的火眼金睛,只不过自知拙嘴笨腮,这件事若由微臣亲口向皇上讲起,怕是要讲个乱七八糟,这才要请说书人来代劳而已。”
他要说的事必定有其缘由,崇德帝信得过,也就没再多说,答应任他安排。于是当日下午,崇德帝便跟随景长空微服去到京城一座茶楼的雅间,聆听这段说书。
景长空事前曾经担心,这故事实在太长,连一个说书人说下来都是费力,还需两人替换,皇帝是否能有这个耐心听完,可是难说。看着崇德帝抚弄着手炉、不动声色地听着,一路都没显露什么情绪变化,像是兴味索然,他便隐隐担心皇上随时会出言打断,不再听下去。想不到崇德帝却毫不间断地听下来了,竟然长达两个多时辰都坐着未动。
等到说书人离去,崇德帝又静坐了好一阵,才放下了手中早已冷却的手炉,轻而长地叹了口气。原来事实竟有着这样的内情。这故事可谓曲折动人,荡气回肠,其中那对恋人主角的忘我深情固然感人,而更触动崇德帝的,却是涉事其中的那对兄弟。
那对兄弟自小失散,二十余年未见过面,见面后便是几轮互斗相杀,武功与才能相当,还爱上了同一个女子,怎么看都该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局面,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而到头来,这两人居然不但达成和解,还真心关切着对方,不忍离弃。这正是崇德帝强烈向往都得不到的骨肉亲情。
这些天他一直在疑惑,人间是否还能仅仅因为血脉相连,而存在感情维系,是否面对利欲诱惑,人们都会如皇叔那般选择。就在崇德帝逐渐冷了心、以为看透了世态炎凉的时候,总算又从这个故事里见到了希望。
那份远远超越利欲、流在骨血里的情义,即使他无缘得到,好在,世间还是有的。
“你不会是已经安排了他们等在外面,今日便要朕来接见的吧?”崇德帝看向景长空。
每逢这样时候,景长空都会使出一记与其年纪甚不相符的招数——涎着脸赔笑耍赖:“皇上若是今日还不想见,那改日再见也好。若是要见,也请答应微臣,事后可别让外人知晓,微臣私自安排皇上来与朝廷钦犯碰面,还是武艺奇高的朝廷钦犯,这个险冒得可是无与伦比,微臣不敢来担这重则。”
崇德帝哑然失笑:“瞧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卖乖。罢了,叫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