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厅堂他已阔别多年,也向往了多年,这张龙椅更是为他垂涎不已。看清了这形势,宇文禛自然先想到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向往了二十多年的美梦。
可所见所感又都是那么真实,怎么看也不像梦境。宇文禛扶着雕龙扶手,缓缓离开龙椅,僵硬地迈出一步。腿脚很听使唤,他居然走得很稳,宇文禛欣喜非常,又小心地迈步出去,一连扶着扶手步下阶梯,竟然也做到了。
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惠,他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龙庭,还恢复了行走,何其圆满顺心?即使这真是个梦,宇文禛也想多做上一会儿。
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笑得狂妄不羁,肆无忌惮。
此时似是深夜,敞开的大门外是一片幽深的夜色,屋内因燃着大量灯烛才亮如白昼。宇文禛这一笑,似乎带动的周围灯烛都跟着震颤,他和陈设的影子都抖来抖去,显得鬼气森森。
等他的笑声止了,却听见门口传来另一个笑声,是银铃般的少女之笑。宇文禛愕然看去,见到一个妙龄女子正缓缓步入,紫衫紫裙都随着门外吹入的夜风轻摇慢摆,令她看上去好似一个飘渺的精灵。
宇文禛怔了片刻,才想起她是谁。他与这女子正式见面,仅有雨纷扬带其来到永宁来见他、为他诊断腿伤的那一次,前阵子这女子假装失明再度出现,他也只是隔着距离看了看她,没有多去留意。
“是你?”照宇文禛的想法,即使是梦境,会出现紫曈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紫曈款步来到堂下正中,笑吟吟道:“从方才这笑声看来,王爷这一觉是睡得神清气爽了。不枉我为你下药这一番苦心。”
宇文禛已感到不妙:“你说什么?什么下药?”
紫曈道:“是我安排人手收买了你的近侍,为你下了药,让你一连睡了五天五夜,避免你亲眼见到大势已去的惨痛过程,你还不该谢我么?”
梦境中那似真似幻的见闻都涌上心头,宇文禛骤然被恐慌包围,急急想要冲上前去抓住她质问,却刚迈出一步就摔跌在地,越着急越爬不起来,直在地上挣扎得狼狈不堪。
紫曈抚弄着袖口,叹了口气:“你别急,事情原委我自会对你说个清楚。我们事先便与皇上串通好了,用诱你派人行刺那个计策让纷扬脱离你,同时派人去救出戚华夫人和傅姐姐她们,等确认你手里再没了人质,再一举将你利用我们、蒙蔽天下英雄为你所用的勾当全都公之于众,让你的队伍彻底军心溃散,对你构成致命一击。嗯,当初我承诺纷扬不来把这事说出去,是以你们不来伤害我们的人为交换条件,后来是你先不守承诺,想杀大哥又想杀我,甚至连纷扬都想杀了,也就不必来怪我们出尔反尔了吧?”
宇文禛根本无心去听她这后几句话,方才还以为美梦成真,顷刻间得悉自己已经功亏一篑,竟在一梦之间全盘皆输,他怎可能相信,怎可能接受?脸上早已没了血色,他冷汗淋漓地摇头道:“不可能!我不可能就这么输了,这一定还是我在做梦,没错,一定只是一个噩梦!”
紫曈俏皮地挑了挑眉:“你会这么想也是难怪。毕竟我让你一连睡了五天。不过这五天之间,发生的事可着实不少。皇上调走了军队,让你以为是撤兵,其实为的是做个宽容姿态给那些江湖豪侠来看。等到真相被公之于众,又见到我和小白亲自出来证实,大伙发觉上了你的当,都恨死你了,简直想要将你千刀万剐,若非皇上的人及时阻拦,你可别想安安稳稳睡到今日。本来那么多人即使认罪,也是犯了叛逆大罪,合该诛九族的。不过皇上说了,他是上了你的当,那些人一样是上了你的当,罪魁祸首仅你一人,他会尽量赦免大伙的叛逆之罪,不去多做追究。责任仅由你一人承担也就好了。”
这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听下来,宇文禛再想不信也坚持不得,他呆若木鸡地愣了一阵,看向周围道:“不对,倘若事情真是那样,为何来见我的竟是你?小皇帝在哪?纷扬在哪?”
紫曈得意满满地笑着:“因为这次的行事步骤都是我出的主意,皇上看在我立功不小,也就准了我的请求,让我在你醒来之后,头一个来与你说话。你想见他们,晚些时候自然都见得到。”
她优哉游哉地在宇文禛面前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来,慢悠悠地说:“你知道你最终功亏一篑,落得这样一无所有的境地,关键在于犯了什么过错么?你这关键的过错,就在于……你得罪了我。”
这话就像个小女孩在天真地强调着自己的重要,宇文禛当然不屑一顾,他冷哼了一声又看向周围:“小皇帝在哪?纷扬在哪?快叫他们出来见我!”
紫曈撇了撇小嘴:“你还不信是吧?你若问问纷扬便会知道,从前的羊头陀、部争宇、霍成戈、董昌,以及后来的万山岳夫妇,再加上灵珏和素玧他们,多少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人,都因为得罪了我便倒了大霉呢。现在小白、纷扬和大哥他们,哪个不真心承认,我才是不能开罪的幕后主使?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