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春秋几度轮回，昔日绝艳天下的美人已经迟暮。一生迎娶两位王妃，先王妃叶溪被公主楚筠连所害，后迎娶大将军之女兰瑾。共拥有一子一女，夫妻恩爱，无妾，独宠一人。
迟暮的楚临渊靠在美人榻上，浑浊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梨花上，像是在回忆什么，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兰瑾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发酸，她知道夫君在想念先王妃。那名让她妒忌得不得了却无法恨起来的先王妃。
她承认之前是恨不得杀死叶溪，那个霸占她夫君心的女子。可是随着年岁增加，她再也恨不起来。
说起来其实最可怜便是她，活人当做死人看待，哪怕思念对方，也不能跨越界限前来看一眼。
自从迎亲那天之后再也不曾见过她，连夫君也不曾见过。能做到这种地步，说她不爱楚临渊，那是骗人。也只有深爱才会如此为他的安危考虑。
压下心酸，轻步来到他身边，“夫君，你身体才刚有起色，怎么起来吹风？万一感染风寒怎办？”他怎么这般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楚临渊收回视线，“无事，人老了，自然是要去的。煜珺他们回来了？”三天前楚煜珺带着妻儿回娘家。算算时间，女儿濂溪也该收到书信赶回来。
兰瑾点头，“管家刚刚来报，他们都回来，现在在大厅等着夫君。”虽然不知为什么夫君会突然将女儿叫回来，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问。
楚临渊扶着她的手慢慢坐起来，“走吧，去见见他们。”兰瑾搀扶着他往大厅走去。夫君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之前受伤留下的暗疾几乎要他的命，要不是太医极力用药续命，怕夫君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次日，楚王楚临渊在睡梦中安详离世。楚顷羽神情复杂看着灵堂的灵柩，世人皆知他与第二任王妃夫妻恩爱，但是他很清楚，这不过是皇叔与先王妃的约定。皇叔所爱之人一直都是先王妃。
要是当年皇叔能够早点醒悟，先王妃是不是就不用死去？然而没有然而，这世上也不曾有后悔药。生在帝王家半点不由人。希望皇叔下一世能够早点醒悟，不要再重蹈这一世的错误。
“生又何欢，死有何惧。你也害怕死亡？”飘忽而来的问话然楚顷羽浑身一颤，不敢置信抬头望向大门。
“为什么不在他活着的时候来？”人都死来才过来，她是存心的吧？一袭简单的紫色素衣，长发披散在身后，没有穿上她那华丽无比的黑衣和步摇。
殁湮眨眨眼，“你认为活着和死着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换一个地方而已。路过看到王府装扮有点奇怪才好奇进来看看。”人死了，他们自然是见不着，可是她能去地府里见啊。
“皇叔一直在盼着与你见面，叶溪。”楚顷羽语气极其不好。就算她是鬼，能看到皇叔，也并不代表她可以不满足人临死前的愿望。
殁湮手指轻轻一点，楚顷羽只觉浑身一冷，整个人清醒过来。“过于执着不是好事。我说过这一生只与他见一面。那年已经见了，自然不会毁诺。”
灵柩前在守夜的楚煜珺和楚濂溪惊愕抬起头，不是说先王妃去世了吗？怎么活生生站在眼前？难道说先王妃是皇族的秘密？
看着两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楚顷羽感到无比疲惫，退后几步，“既然来了，看看他吧。也算是送他一程。”皇叔不是小侄不想帮你，而是小婶实在是过于强大，斗不过。
楚顷羽的沉默让两人的猜测得到证实。先王妃果真不是死于楚筠连的手中。至于为什么要谎报人已经去世，估计是为了皇室的颜面。
楚濂溪仔细打量脂粉未施的叶溪，心中的怀疑越发明显。怎么看她都像一个不成及笄的女孩。要是按照年龄推算，当年迎娶母妃时她还没有出生吧？这真的是先王妃，还是养颜有术？
殁湮沉默一会儿，慢步来到灵柩前，站了一会，转头对着兰瑾点点头，然而一手将灵柩盖板推开，在众人惊呼声中，低头打量里面的人。
楚煜珺怒火中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死者。哪怕她真的是先王妃也不例外。无论是谁，死者为大，她这是大不敬。
兰瑾一把拦住楚煜珺，语气略带迟疑问道，“你是先王妃？”虽然有听到楚顷羽叫她的名字，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求证一番。
殁湮摇摇头，“我从未与任何人成亲，自然不是王妃口中的先王妃。”要是真的成亲，说书人这个身份够自己喝一壶。
“当年你的确和皇叔行了礼。不要忘记，当时在场的人大多数还活着，需要给你提个醒？”楚顷羽纠正她的说法。即使是仓促成婚，那也弄得京都人尽皆知。
殁湮眨眨眼，“傀儡也算人？”别欺负她当时看不见听不见便可以胡说。易殿云可是顺利掉了包。别告诉他，没有生命的傀儡也能算人，绝对会让他知晓两者的区别。
楚顷羽快要抓狂了，“算不算人不是由你说了算，反正所有人都认定你就是先王妃。对了，你要不要陪葬一下，估计皇叔很定很高兴。”真想把人塞进去一起埋了，看她还嘚瑟什么。
拍拍厚实的棺木，语气有点怀疑，“你认为这样普通不够坚固的棺木能够将我关在里面？不怕一个五雷轰顶把他炸成渣？”她倒没所谓，五雷轰顶什么，早就玩腻了。
楚顷羽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怎么那么多废话？皇叔，还好你不是和她在一起，否则真的会被她给活活气死，还是英年早逝那种。
楚煜珺在一边努力消化着两人的对话。能用傀儡来取代自己，她果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也就是说当年她的确没有与父王成婚，所以先王妃这个头衔还真的不能和她扯上关系。
“走得还挺干脆。转告你家父王一声，楚临渊将被引入鬼城担任四城主职责。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殁湮干净利落将灵柩合上。
楚顷羽语塞，“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叶溪，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不成？赶紧老实交待。”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光是她那个说书人的身份足可以知晓天下事。
殁湮轻轻拍着灵柩，“又不是他，哪知晓他跟阎王谈了什么。不过他也是有功德在身之人，想要怎样也是极为容易。我出来的时间有限，不多留。”
“叶溪。”楚顷羽叫住她，“要是见到皇叔，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如今他也是鬼城中人，他们应该能够在一起吧？
殁湮摇头，“不可能。楚临渊会成为四城主，但是他这一世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鬼城之主只能一心为鬼城，绝不谈儿女私情。我已继承师尊之位，与他真正成为陌路人，互不相欠。”至于自己改了名字不需与他们说，凡人只要记住同是凡人的叶溪便可。
“不会的，夫君一定会记得你。他一直没有忘记你。”兰瑾突然发话，眼神无比坚定。换作别人，她还真的相信会忘记，可是夫君不会，凭他对先王妃的情，怎么可能忘记？
殁湮闪身来到她身前，踮起脚尖轻轻拍拍她的头，“傻丫头，人是斗不过天。他从前是人，如今是鬼，终究逃不过上天的安排。他与你有着一世的情缘，偿还你这一世，下一世你与他也是陌路人。”
“上一世成为他的王妃是你，这一世不过是因为我才会让他那么晚才找到你。你与他注定有两世的情缘。我与他只不过有缘无分。算了，你不需要知晓太多。只要记住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不安，这是你应得。”
殁湮一字一句刻入兰瑾的心里。让她不由得抱着殁湮哇哇大哭起来。这些年一直被压在心底的苦楚全被翻出来，再也抑制不住。
殁湮轻拍着她的背，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一直都在不安。身为人夫却不曾注意到这一点。楚临渊，你真是渣男一个。没有尽到人夫应尽的职责。男人果真是靠不住的东西。
楚煜珺莫名感到一些好笑。一个怎么看也像未长大的孩子，说话却这般的老气，能不让人觉得好笑么？
楚顷羽一把扯开她，不耐烦道：“好了，别啰嗦。赶紧溜。要是让人扰了皇叔的清静，定不饶你。”再让他们纠缠下去，估计皇叔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殁湮也不多说，挥挥手，当着三人的面飘走了。楚临渊，这次我是真的放手，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将来。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成为鬼城之主，但是你恐怕要失望，我与你再无一丝的可能。
兰瑾迟疑一下，轻声问道：“她到底是人还是鬼？”手掌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连身体都是那么的冰冷，却偏偏有影子。
楚顷羽拉了拉嘴角，“活死人。不是我们应该接触之人，忘了吧。”话毕转身离去。成为陌路人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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