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感谢大娘了。”毓歆放下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言辞都显无力，不过是萍水相逢，眼前的大娘却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
那老妇人摆摆手，笑眯眯道：“谁出门在外没个困难，千万别放在心上，你们两个姑娘家的，我要是不帮你们，谁还能帮你们，这里附近就我们一家人还住着了，从前还有几家，后来也都搬到城里去了，明天我儿子刚好要进城，你们就和他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为什么都搬走了啊？”银冬咬着馒头，有些不解。
老妇人叹了口气，用抹布擦着桌子：“咱们这儿到底还是山脚下，多少有些不安全，不过这几年山里的劫匪都不会下山来劫我们了，也知道劫不出几个钱来，攒了点钱的当然都想往城里去了，我们这儿要什么没什么，哪里比得上城里热闹不是？”
“那大娘您为什么还没搬走啊？”银冬来了兴趣，与这位大娘说说闲话，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胡思乱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和我家那口子住在这儿都有几十年了，我家那口子前几年走了，只留下我和我儿子还有我儿媳，可我总觉得他的根还在这儿，只要我在这儿，他就找得到家。”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儿子也劝我，咱们家里多少攒了点钱，也够去城里买个小屋子住，就不必在这里过苦日子了，城里营生也多，我不愿走，他们俩孝顺就跟着我留下来了。”
银冬放下手里的碗，声音小了一些：“不好意思啊大娘，我问了不该问的事儿。”
“哪里，这有什么，人都走了几年了，有什么不能提的。”大娘抿唇笑得淳朴，“只是我老百姓，就信一个根字，我的根在这儿，我就走不了，要是有一天，他的魂魄真的飘回来了，找不到家了怎么办？我永远都在家里等他。”
“娘，您又说起伤心事了，好不容易来客人了，咱们说些高兴的。”年轻妇人从里头打了水出来，打断了大娘的话，“爹一直在我们身边呢，您别多想了。二位姑娘，咱们这儿水也不多，今天也晚了，就剩这么些了，二位姑娘将就着洗洗。”
“哪里，是我们叨扰了你们才是。”毓歆这会儿子也吃饱了，主动站起身来帮忙收拾着碗筷，银冬哪里会让她做这些事，赶紧也咽了馒头抢过她的碗，“这些事儿奴婢来做就是了。”
大娘见银冬自称为奴婢，楞了一下，她还以为两位都是小姐呢，虽说二人衣衫已经破了，可看着都是上等的料子，不曾想其中一个还是丫鬟，看来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出门在外，又遇上这样的事，咱们哪里还有主仆之分。”毓歆说着也帮忙收拾，大娘看她竟然一点大小姐的架子也没有，心里更是喜欢，忙不迭地去里头取衣裳来。
年轻妇人帮衬着收拾了桌子和碗筷，就留下水让二人自己梳洗，银冬说什么也不肯与毓歆一起梳洗，说是要等毓歆洗好了，自己再用。
水不过只有一个木盆，洗澡是肯定不够的了，毓歆的性子也犟，自个儿找来了一个盆，硬是匀了半盆水给银冬：“这水洗澡是肯定不够的了，咱们先把身子用水擦一擦，最后再净个面。”
“二位姑娘，我把衣衫就搁在这儿了，你们一会儿自个儿换上再叫我，我给你们铺床去。”大娘也不多打扰二人，放下衣衫就又走进了里间。
毓歆毫不扭捏，自顾自地脱了衣衫开始擦洗身子，银冬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她制止：“我都说了，这里没有主仆，你也不必叫我娘娘了，免得惹大娘惊慌，你赶紧自己擦擦，一会儿咱们一起收拾了，千万别给大娘添麻烦了。”
银冬拗不过她，值得自己也擦了擦身子洗了脸，毓歆扯了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将头发编了起来，扎了一个马尾辫在脑后，本来也是刚嫁人不久，这会儿子活脱脱地就是一个未出阁的样子。
银冬也有样学样地将头发重新梳理好，换上大娘拿来的衣裳，大娘的心肠是真的好，取来的都是些新衣裳，虽说面料定是及不上从前赵府的，可看得出也是寻常人家好的东西了。
二人将地上的水渍擦了，两盆水并了一盆水，洗了其中一个盆子，毓歆刚想把那盆脏水倒了，就听银冬说：“主子，这寻常人家怕是不会直接将水扔了，还有些别的用途，咱们别好心办了坏事儿。”
毓歆的动作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从前在现代小的时候，奶奶也是会用脏的洗菜洗澡水冲马桶的，好日子过惯了，都把这一件事儿给忘了：“那就先留着。”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里间传来了大娘的声音：“二位姑娘可是洗好了？我把床给你们铺好了，咱们这儿是山里，不必城里，夜里风凉阴冷，我给两位姑娘多添了一床被子，你们要是还觉得冷，就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哎，谢谢大娘，我们收拾好了的。”毓歆应了声，就见大娘走了出来，她看了眼收拾整齐的屋子，笑着说：“二位姑娘真是客气，还给我收拾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本也是我们来了，才打乱了大娘的生活。”毓歆笑了笑，指着盆里的水问，“只是不知道大娘是不是还需要用这水，咱们也不敢处理了。”
大娘点点头，一点儿都不介意道：“正是呢，没想到姑娘还知道这些，咱们寻常人家水可是能用三遍的，这山脚下打水也不方便，我儿子还得去城里干活，我年纪大了，都是儿媳妇去打的水，所以得省着点儿用，幸好二位姑娘给我留了下来，姑娘们快进去歇着吧。”
毓歆也知道帮不上什么别的忙了，当下点点头：“那大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们说，都是我们打扰了，理应做些事儿才是的。”
“哪里要你们做什么，本来也是该休息了，里头我儿媳妇会带你们进屋子的，快进去吧。”大娘催促着二人早些休息，折腾了一天毓歆和银冬当然也是累了，跟着年轻妇人进了屋子，屋子不大，但却收拾的很干净，两个临时搭的床上摆了两床被子：“这本来是过年的时候，要是有亲戚留宿，就会搭出来的床，你们可千万别嫌弃啊。”
“哪里哪里，多谢你们了。”毓歆笑着和年轻妇人寒暄了几句，妇人也知她们是累着了，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出了屋子替她们关上门。
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二人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或许是真的因为太累了，连做噩梦的力气都没有。
银冬起地比毓歆稍早些，二人收拾停当了，将被子重新叠好放回原位走出屋子，就见大娘和她儿媳妇手里端着早饭摆在桌上，桌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想来就是这大娘的儿子。
“二位姑娘起得这么早？还想让二位多睡会儿的，快些过来吃早饭吧，今天早上有我儿子从城里带回来的小米熬的粥，可香的咧。”
大娘的热情感染了二人，二人坐下一起吃了饭，也不知是因为大娘还是因为饿了，这小米吃起来，竟比平日的都香，毓歆足足用了一碗，笑着夸大娘的手艺好。
“我刚才跟我儿子都说过了，一会儿他就要送货去城里，咱们家有一辆牛车，你们就坐在后头和他一起入城，我儿子好歹是男人，照应着你们也好些。”大娘接过毓歆收拾的碗，转头和二人说着。
他儿子也点点头，笑着站了起来：“是啊咱们一起入城，你们两个姑娘也太危险了一些，正好今天要送些新鲜野味，我娘子也绣了点东西，要送进城里去卖。”
“那我们就麻烦公子了。”她儿子第一次听人叫自己公子，老实地羞红了脸，惹得儿媳妇一阵好笑。
“你们叫我阿柱就行了，我平时也是在城里找些零活儿干，去城里的路我熟，你们放心吧。”阿柱说着往屋外走，去把他那辆牛车拉了过来。
牛车后头拉了一个平板车，毓歆和银冬刚好坐在上头，阿柱在前头驾着车和大娘还有他妻子道了别，就晃晃悠悠地往城里走。
牛车的速度比较慢，一路上阿柱也经常遇上熟人打招呼，为了别人乱传话，只说是远方的两个表妹，想来城里找些活干，阿柱家是唯一一家还住在山脚下的人家了，平日里往来并不方便，认识的朋友也只当是真的，随意开了几句玩笑就过去了。
“不知道两位姑娘家住哪里，我把二位姑娘送回家吧。”牛车进了京城，一路繁华，阿柱有些不放心二人，开口道。
毓歆摆摆手，拉着银冬从平板车上跳了下来：“多谢你了阿柱，实在不好麻烦你了，你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我们家不远就在前头，你去忙你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