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比起内地的省会和直辖市，乌鲁木齐的市中区不算大，但要说乌鲁木齐整个市区的地盘，恐怕怎么也得有内地两三座城市加起来的地域那么宽广了。刘艳本来只是想通过黄旭飞打听一下外来人口的聚集地大致的范围，没想到这家伙看着靠谱说出的话却是吹破了大牛。——什么叫乌鲁木齐你很熟悉？刘艳也可以叫做对乌鲁木齐很熟悉，至少她在乌鲁木齐开车绝对不会迷路，作为吐鲁番市局的刑侦大队副队长，刘艳每年来乌鲁木齐的次数相当多。
可熟悉道路是一回事，要在这座广袤的都市中找到一个指定的人那是另一回事，不说难如登天也相差仿佛。摇摇头，刘艳已经准备让面前这人走路，陈建平给她的名单上面还有几个电话，相信总是可以找到一个靠谱的吧。
实在不行，刘艳打算去找一找乌鲁木齐沙依巴克区刑侦队的副队长，去年沙依巴克区有个案子要到吐鲁番来办，当时是刘艳负责的接待和协助工作，双方处得还行。刘艳琢磨过，就算去没有太好的结果，但那边派一个熟门熟路的家伙协助自己问题应该不大。
一眼看出刘艳眼中的不以为然和轻视，黄旭飞轻笑一声，这女人有些清高，不适合那么容易打交道，要不是陈建平在电话里警告过他要办好这件事，就这女人的态度他保证转身就走，不高兴了顺手一杯茶泼在这女人脸上也是小事：“我们是一个团队，不缺人手，我们的人手几乎每天都要在乌鲁木齐市区来回扫荡，所以对市区的整个环境真的相当熟悉。陈局告诉过我，你们是来找人，如果说我们都找不到的人，你就算把乌鲁木齐的警察全部撒到大街上也无济于事，刘队长？”
黄旭飞这话比刚才还要狂妄，而且他也从话里透露出来了一个大型或者超大型偷盗团伙的信息。也是说乌鲁木齐的事情与刘艳无关，否则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先把坐在对面这个家伙抓起来，很明显嘛，从这家伙话里听得出来，他在偷盗团伙的地位非常的不一般，也许他就是偷盗团伙的头目也是有可能的。
假如刚才乌鲁木齐市局的态度稍稍好一些，假如刘艳稍稍放低一些自己的姿态，嗯，借着机会送给乌鲁木齐市局刑侦大队一个破获特大盗窃集团的功劳也不是不可以。这一刻，刘艳浮想联翩，她甚至忘记了这个人的联系方式是陈建平给她的，她也忘记了真要是她把黄旭飞卖给了乌鲁木齐市局，陈建平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呢？
“你们找人，不外乎是逃跑的罪犯，我没说错吧？”这是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否则以刑侦队的名义到另一个城市难不成还找一个雷锋吗？呃，也是有可能的，但这种可能性基本属于可以忽略的范畴。黄旭飞伸手在茶杯里蘸了一滴水，随意的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大圈：“假如这是乌鲁木齐市中区，你们要找的人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范围潜伏。逃跑的人嘛，身上的钱带得再多也不敢大手大脚的花销，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再说了，如果那个人身上的钱不够多，他更不可能呆在市中区，这一遍的房租哪怕是单间都在一千以上，而且租单间的一般都是小年轻或者情侣居多。”
“市中区派出所对出租屋的检查几乎隔两三个月就要搞一次，他要是逃犯早就被抓了起来，哪里还轮到你今天来找人哟。”黄旭飞说着，又在大圈旁边划了几个小圈：“火车站虽说人流复杂，但那是在沙依巴克区，仍然属于市中区的范围，巡逻的警察比小偷都多，外来人在那一片是呆不住的，其他例如天山区、新市区、水磨沟区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白天晚上的检查都是越来越严格，稍不注意就要落到警察手里，既然这个人都能在吐鲁番逃过你们的抓捕，我想他不会有多笨，对吧？”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找的人在郊区或者下面县上？”黄旭飞的分析井井有条，刘艳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态度。她指着桌上没被黄旭飞点上的几个圈，皱着眉头问道：“或者我们要去呼图壁、沙湾、昌吉甚至石河子那边去找人吗？”
她一共才带了几个人来，要是说把队伍铺开到周边城市，刘艳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者给陈建平打电话呼叫支援，可那又能再来几个人呢？这不就像一碗水倒进大海里面，哪里可能看得出丁点的踪迹啊！
“你们不需要跑那么远，你们要找的人也不会跑那么远。要想躲着你们，他需要的是人流复杂、出口众多的地方，并且还要乘车、租车便利，最好是你们警察去个几十上百号人都堵不住的地方，例如东山区。”黄旭飞的手指在距离刘艳最远的位置的小圈上点了点。
刘艳知道，黄旭飞说的东山区其实就是现在的米东区。东山区在零七年的时候就撤销了，然后和昌吉的米泉市一起合成一个大区，称为米东区。因为地处城郊，居住民族多达三十多个，所以米东区的治安状况相当复杂，打架斗殴那是常事，警方更多的是维持街面的治安。
要说米东区倒是有许多出彩的地方：那里现在是新疆最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嗯，南山牧场、一号冰川、国际滑雪场等等风景名胜数不胜数，让游客流连忘返。纷杂的民族聚居地加上大量的游客和出租屋，米东区的繁华下面暗流潮涌不息，黄旭飞的团队每天在米东区的收入可以说让人触目心惊。
“你们要找的人如果是躲在了米东区，就凭你们警察想要找到他那真的是做梦了。”黄旭飞这话不是嘲讽，他只是平淡的述说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刘艳无从反驳，她无奈的承认，黄旭飞的说法很大可能会是他们将要遭遇的现实情况。
拿出赵凯和何冲的照片，刘艳决定不再和黄旭飞多说，反正陈建平交待过的，不管怎么样黄旭飞都会全力配合她们：“就是这两个人，我想问问这件事交给你，多久可以给我们消息？”
“嗯，两天吧，算上今天。”黄旭飞打了个响指，跟着他进到快餐店的那三个彪形大汉齐齐的围了上来。本来以为黄旭飞是刘艳叫来的朋友，刑侦队几个队员还在漫不经心的闲聊着今天的事情，谁知道没过几分钟三条手臂、脖子处露出刺青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围住了那张桌子，几个队员一下站了起来，各自按住腰间被衣襟遮住的枪套，只要刘艳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会冲过去。
刘艳的视线余光注意到自己队员们的行动，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几个队员又坐了下去，但神情比起刚才就要严肃多了，也没有人再有心情聊天。黄旭飞明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嘴角微微有点翘起。
“这两张照片，拿出去多复印一些发下去。明天中午之前要找到人，不管他们躲在哪个区，只要他们在乌鲁木齐就要给揪出来，听见没有？”对几个大汉，黄旭飞就要高傲多了，语气也严厉而充满威严，这时候哪里还看得出他面对刘艳的那种彬彬有礼哟。
看着几个彪形大汉答应着匆匆的出了门，黄旭飞也起了身：“今晚不知道刘队有没有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是地主，总得尽到地主之谊，免得陈局问起我可没法交差？嗯，那几个兄弟也一起，保证让你们满意，找人的事情就交给我，除非那个人不在乌鲁木齐，否则我一定把他送到刘队手上。”
刘艳很想拒绝，黄旭飞摆明了不是好人。可现在她有求于人，虽说这是陈建平的关系，但刘艳并不知道黄旭飞和陈建平的具体关系，想要直接回绝却是不大适宜。想了想，刘艳微微一笑：“现在决定不下来，这样吧，如果晚上单位上没有安排，我电话通知你。”
黄旭飞也没想到刘艳会立即答应下来，除非她不是刑侦队的副队长。两个人的会面算是友好，从表面看黄旭飞也是恭敬，事情不仅答应得爽利，从他立即让人去复印照片分发下去来看办事也是利落。
看着黄旭飞出去上了路边的一辆牛头，刘艳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区区一个小偷团伙的头目就敢约她和队员们吃饭，这是把警察当做了什么！她忍着气拨通了陈建平的电话把会面的情形详细的描述了一通，陈建平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告状的电话呐，他顺着刘艳的语气把黄旭飞臭骂了一顿，并答应立即打电话催促那边加快速度办事。
“你们有没有什么安排，现在没什么事，想去给家里买点东西的就赶紧了，顾浩，你不去给你女朋友买件衣服吗？小心回去让你跪暖气片哦。”众人一堂哄笑，顾浩有些讪讪的红了脸。队里都知道，他很怕他女朋友，以前甚至发生过女朋友把他赶出来，顾浩一个人在楼下坐了一晚上的大笑话。
“女朋友这几天不在家，她们影楼生意好，在外面拍外景，要好几天才回来。”为了不让队友们继续笑话，顾浩挺不好意思的解释了几句。刘艳点点头，吩咐道：“不想关逛街的就回酒店休息，养好精神，等我接到电话大家就立即行动。”
… … …
… … …
我站在人流之中茫然而失措的张望着，赵凯不见了很正常，这在我意料之中，那家伙跑得快嘛。可李璨去了哪里呢？我尽量的踮起脚尖让自己更高一点，我想要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因为我爱上了李璨，我也并没有爱上李璨，我的爱来不得那么迅猛，我对李璨除了 肉 欲 就只是感谢，其他的情感丝毫没有！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李璨怎么想，她总是是为了帮我才来到的乌鲁木齐。要是她落到凯子手里出点意外，我会很难受的，特别是我想到赵凯那混账竟然对小雨都能下得了手，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制止他的疯狂，我也不能！
我寻找凯子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了解清楚整个事件的始末，然后凯子该伏法就伏法，他有本事逃得掉那是他能干，我只要找到田甜作证就能把我从这件事里面彻底的抽身出来。嗯，小雨受到了伤害，还有那谁和谁，我也不大记得表哥说过的名字了，我为他们感到悲哀，但抓捕赵凯归案可不是我的工作，我仅仅只是一个黑车司机！
看过来望过去，人流中依旧没看到李璨的身影，我忙乱中一眼看到手中的手机，真的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人呐，慌乱起来真的是什么都会忘记，我这不是有电话嘛。我滑开屏幕，李璨的手机就在已拨号码里面，可该死的，她的电话竟然是忙音，占线中… …
连续拨了好几遍都是占线，我闭了闭眼睛，吐了一口气，不要着急。等半分钟再打，或许就能够打通了。我还在安慰自己，我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我拿起一看，正是李璨打过来的：“何哥，你怎么没出来，我现在在往水磨沟景区那边走，在出租车上，你赶紧跟过来，他也在前面的车上。”
水磨沟吗？我下意识的抬手招车，脑子里却想到了水磨沟的情形，那边比较偏僻，怪不得凯子要往那边跑，说不定这混蛋就躲在风景区里呢。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只要他藏身的人家愿意帮他遮掩，警察把乌鲁木齐翻个底朝天都不会找到人的。
友谊宾馆这边车多，没费力我就打上了一辆车。一路走我一路和李璨保持着通话，她已经到了水磨沟风景区的正门口，我有些惊异，他们速度也太快了吧，我觉得我追出来也没花几分钟嘛，正怎么一下子就相差了十多公里呢。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关键在于凯子并没有在水磨沟下车，他只是在水磨沟景区门口接了一个人，李璨说是一个外国女人，我一下想到了先前我看到的那个俄罗斯女人。奇怪了，赵凯难道逃命的路上还不忘找个异国友人秉烛夜谈吗？唔，那混账的确是这个性格，说不定呢，我摇摇头，他大概就会因为这个原因被警察抓住吧。
一路紧赶慢赶，我始终要落后李璨几公里的路程，任凭我怎么催促那出租车司机也无济于事，司机很憨厚的笑着挠着头皮说道：“老弟呀，这一路探头多得很，超速就是二百三分，我是真的不敢，你让任何出租车来它都不敢跑那么快的。”
绕过水磨沟，我乘坐的出租车又开了一长截之后，司机诧异的说道：“他们是不是外地车呀，去米东区为什么要从水磨沟走呢，这不是绕路吗？”我没在意，也没心情搭司机的话，手指敲了敲腿，我一只眼睛盯着前方的每一辆出租车，一只眼睛盯着手机：“没事，师傅，你开你的，车费不会少你。”
“何哥，我现在在前面右边一个小区的后门下车了，等我看看这个小区的名字或者街道名，然后短信发给你。”李璨匆匆忙忙的挂断电话，我知道她是跟上去了，我有些替她着急，跟得太近了容易被赵凯发现，他本来就是逃亡中，警惕性一定非常高。
我只能是祈祷李璨聪明一些，她最大的优势是凯子并不认识她，而且李璨身上也绝对不会有警察的味道，这就容易让凯子忽略过去。换成我也会忽略过去，类似李璨这种普通女人街上太多了，太过敏感的话就只能呆在房子里不出来，那不然任意一个人都会被认为是在跟踪自己，赵凯一向机灵，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此刻的劣势。
终于，当我下了车走到一家集贸市场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李璨。那女人蹲在一个菜摊前，让我意外的是她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我没敢过去，因为我不知道赵凯在哪里，万一被他看见我就麻烦了，我左右瞧了瞧，找了一家商铺一边买着烟一边给李璨打电话：“我到了，我看到你了，他呢？”
“你千万不要过来，他就在我旁边的一家店铺里面，和那个女人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李璨这个回答让我好奇心大起，赵凯进菜市场本就是一件怪事，他还带着一个外国女人进菜市场，我觉得我的脑容量有些不够，我无法想象那场景了。
不能过去，这让我有点为难。我现在站在市场入口旁边的小商店门口，我倒是可以退到商店里面，门上的帘子遮住了外面窥探的视线，可这又有什么用？我是来找赵凯的，我为什么要躲着他呀？
一下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了。——对啊，我凭什么躲着他，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或者再狠狠地从他脸上来一拳，谁让他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混账呢？
想到就做是我的优点，我一向是这样认为。所以，我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随手抄起小店铺门口的一根棍子，唔，大概是晚上抵门用的或者是其他用处我不清楚，不过我并不在乎对吧！店主在后面喊了两声，我回头冷冰冰的盯了他两眼，店主的声调立即就降了下去，我摸出十元钱扔过去，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市场。
李璨做得很认真，反正我看起来她很专业，因为她又换了一个菜摊，她手里拎着的那个塑料袋也有了同伴。我有些好笑，总不能待会儿又把菜退回去，人家卖菜的才不会乐意呢，走到李璨身后，我拍了拍她肩膀，问道：“那混蛋在哪一家店铺里？”
“在… …啊，何哥，你怎么进来了！”听着我的话音，李璨正要回答却猛地醒悟过来，她吓得一下捂住嘴眼睛看向对面的一家杂货店。顺着李璨的视线我望过去，赵凯坐在那店铺内间靠门的地方手里夹着烟和里面的人说得正欢，时不时的还仰天大笑。
我的怒气顿时就升了起来，不用李璨再说，我按住她的肩头：“你先出去打个车回酒店等着我，诺，这是房卡，你拿着。放心，我没事的，就算打架那混蛋也打不过我。”交代完毕，我手指轻弹在棍头，尚有闲暇的吹着口哨快速的走向了那家杂货店。——经过这么多次的探险我发现，事情发生之前我经常是着急得不行，但真的事情上身了我反而能够冷静下来，有时候还特别的慢条斯理。
杂货店分为里外两间，市场嘛一般都是这种格局，一个单间或者套间，单间就不说了，套间里面可以摆货也可以住人，外间肯定就是货架了。一个中年妇女弯腰在外间的货架上整理着商品，我也搞不大清里间究竟有多少人：凯子和那个外国女人就是两个人，或者再加上其他一两人，呃，我的确不需要多在意。
“老乡，你需要什么，尽管看啊？”中年妇女抬起头热情的招呼，从她不熟练的普通话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外地女人。嗯，新疆这边几乎任何一家菜市场上的杂货店的老板都是外地人：四川的、河南的、东北的应有尽有，我是早就听习惯了这些外地口音。
听到这个女人和客人搭腔，坐在里间门口的赵凯习惯性的转过头来，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冻结，看着我，赵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节。我没有犹豫，手里棍子一抬，狠狠地一棍抽了下去，“砰”的一声重重的打在这混账的脑门上。
刹那间，我正手反手棍影漫天飞舞，抽得赵凯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声连天，房间里一男一女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女人一下跳起来，冲着我“叽里呱啦”就是一串我听不懂的语言，我没理睬她，同时我凶狠的瞪了那个男人一眼，那男人本想上前抢夺我手里的棍子却被我的眼神吓住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我的哥啊，我的哥啊，你不要打了，再打就打死了，我有话对你说… …啊，别打了，脑门要打破了… …”赵凯从高声惊叫到压低嗓门不停地喊着痛，外间那中年妇女很奇怪，她竟然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也没说跑出去大喊救命。
看着赵凯头顶鼓起来的红肿和脸上一条条的血痕，我心里总算是发泄了一些怨气。我往后退开一步，和赵凯保持了一个适合我再次动手的距离，冷漠的看着他：“说吧，我看你今天花言巧语说得出一些什么。”
其实我没打算听赵凯说话，我只是一口气噼里啪啦的抽得自己有些累了，歇口气缓一缓。等这口气缓过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继续动手，我不会绕过他，然后我会把他捆起来扔给警察，再继续自己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