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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满

初夏的小雨淅淅沥沥的飘了几天,雨过天晴,阳光又驮着小满来到人间。

小满,大麦、小麦等越冬作物灌浆已满,籽粒日渐饱满,即将成熟。“小满者,物长于此,小得盈满也。”

晨起走在郊外的小径,几天的小雨把小满淋得湿漉漉的,潮湿的空气中蕴含着农作物的清香。麦到小满日夜黄,看小麦青绿,大麦微黄,豌豆花枯,蚕豆结荚,看农家的田园生意盎然,丰收在望,便有一种邻家小女初长成的感觉,心里顿生一种美意。

小满,本是节气中的字眼,但我却怎么看怎么也有一种小富即安、小胜即喜、知足常乐的联想。二十四节气中没有大满,甚好。小满比大满更有盈盈之气,更让人意犹未尽。有那么一会儿,我在脑海里甚至闪过小满即小康的意念。保民生,谋福祉,奔小康,是现今各级政府的近期目标,也是我等草民的愿望。

何为小满?何为小康?一介星斗小民眼中的小满和小康,不外是有一份不卑不亢的工作,有一笔不多不少的收入,有一处随心随意的生活环境,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过犹不及,平平淡淡才是真。谁说小满不是满?小乐不是乐?小康不是康呢?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之中。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我们想象中的大富大贵大喜大乐呢?也许小满离我们更近,小康跟我们的日子更为贴切。莫到琼楼最高层,实为高处不胜寒。节气中都没有大满,何况人生?与其想入非非和自寻烦恼,不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就像此刻,于小满之日,安闲地徘徊在清新宁静的氤氲中,与阳光做伴,与清风为友,与天地同在,何等的自在和逍遥!

小满不是自满,不是固步自封、裹足不前。小满是知足,是满足。小满也期待,期待大满;期待风调雨顺、四季平安,年年有个好收成;期待诸事顺利、事业有成,工资年年长一点。相信许多个小满必会积累成大满。

野径静寂,没有人来这片麦田,但我能感觉到车流声。匆忙的,沉重的,急迫的。他们只是路过,从麦田后面的那条高速上飞快地路过,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目标。我不知道是不是叫小满或小康,但我猜想,他们中一定有人和过去的我一样,过着那个曾经叫生活的生活。

那个曾经叫生活的生活,是一种生活在别处的生活。居然有个老外诗人说,真正的生活总是在别处。但那么些年来,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我就远远地看着别处的自己像看一个影子,有一种不能制止花瓣纷纷坠落的无能为力。生命总和季节擦肩,该结籽的时候扬花,该收获的时候播种。凉风起处,第一片秋叶坠落,归人还在异乡的途中……

庆幸的是,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我总算赶在生命的大雪之前,做了风雪夜归人。不啻于上帝赐给我半世的礼物。曾省惊眠闻雨过,不知迷路为花开。多少个季节错过之后,我才明白,迷路正为看花开,看今日心底的一朵莲花小小满满的开了。

没有昔日的迷途,怎有今日的归返?归返之路,我既是桃花,又是人面,人面桃花两依然,已到白头莫悲切。

时值小满,我心中的天地却无限的深远。静默,像一柱沉香的自若,像一园幽草的安然。伫立,于无弦处听古琴,那高山的琴韵仍在;于无水处觅流水,那流水的知音可在?

哦,小满!今日你是远方的远,近中的近,爱中的爱,满中的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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