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条隧道穿过的时候,车速放慢了,前面是一串串明灭闪烁的车灯。路面很是平整,橘红色的光亮从顶上泄下一路的温馨,静静地笑着为车引路,有点像夜行,是很惬意的夜行。忽然想起那只歌来,便在车里去翻找那只歌的录音带,录音带旧了,男高音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万丈”,高万丈的二郎山可是个险恶的去处哩!歌未了,一曲未完,眼前已是大亮,出了隧道了。太阳的光亮到底比电灯泡的光强多了。这么快,就过山了?
心中若有所失。
水泥路盘旋而下。一条河流的对面是青翠碧绿的山崖,要知道,到了秋季,那崖就成了五彩缤纷的锦绣世界,却都是由树和灌木丛装扮起来的。红有几种?黄有几样?紫色的也分深深浅浅又不同,而浓绿未消,墨黑的石崖偏从红绿橙黄中探出头来。已不知有多少次翻越过二郎山,当然知道隐藏在那如画的风景深处有一条崎岖的路。目光越过石崖向上再向上,那该是人们惊惧的“二六零”了。驾驶员们当年有句口号,叫做:“行不行,二六零”。说的是在距离成都260公里的这地方,路窄弯急,坡陡崖高。春秋时节雨不断,雾浓得化不开,能见度等于零。最叫人心惊胆颤的是冬天,浸水从石崖缝里出来全成了冰,在路上就成了让驾驶员们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的“桐油凌”。因为那样的冰,不知有多少令人不堪回首的悲剧发生在这里。
汽车转眼已来到称之为“鸳鸯崖”的地方,平阔的水泥路从两壁相对的高崖中间直接穿行,在记忆中,到了鸳鸯崖这地方就算是下山了。而在此时,却没有当年从“山大王”困境里逃脱后的那种喜悦心情,现在过二郎山太容易了,如果没有比较,好像是理所当然。也不知为什么,二郎山上那些地名在脑海里越发鲜明、越发清晰。山顶上有处地方叫“干海子”,想来在很远的过去,那地方是该有一泓湖水的;过了山口的“木叶棚”,一定是当年有一间用树叶、树皮搭成的棚子了;“团牛坪”,在当地人的口语中,“团”是当动词用的,意思是“收拢”、“围起来”,那么,这地方就该是放牛、清点牛的头数的场所了。现在这些地名随着这条老路的废弃就要被遗忘、遗弃在这其实自然风光非常壮丽、秀美的二郎山深处了。在这一瞬间也就明白了,那心中的若有所失,是留恋着二郎山中的风光,对那条险路也突然觉得不那么可恨了。
二郎山的山势起伏跌宕,错落有致;二郎山的植被东坡原始古老,西面的人工造林一派盎然生机。仅是那山、那树也是四季有景,四季不同。山和树孕育了水,二郎山水多,飞瀑藏在崖下,清泉徜徉于林中,水多,二郎山就云多、雾多。二郎山上的云雾不是成都坝子里那不动的迷团,而是时淡、时浓飘逸着的、水的另一种模样。如有阳光,这里的云和雾便会在人眼前活生生地搬出些奇异妙境来。二郎山云境之妙莫过“二郎山云海”,文字只传得其形,其神则要心领。云海初时,只见大团白棉从沟壑中涌来,你推我挤,天地间成了一个高高低低银白世界。渐渐,云将山淹没了,森林也悄悄隐去。先还是线条柔柔的馒头状的云山,此刻化为了波澜壮阔的水面,而且越发的银光耀眼,在山风中也好像涛声阵阵。有鹰却从银海中跃出,盘旋翻飞,自得其乐。浪渐涌渐平,也越发宽阔。没有了深沟大峡,却又见岛屿处处,似闻仙乐从岛屿上传来,原来是风打林中过,顺便捎来了鸟儿的歌声。万倾白浪,竟无一船惊扰,想来那水面下该有多少鱼儿嬉戏游玩?正胡思乱想,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那“海”竟然裂开了一个口子,只见云飞雾腾,口子越裂越大,不知是“海”在下沉,还是在“海”底的山林在上升。正在怀疑是一种错觉,却猛然间看见了碧绿流水一湾,原来是远在山脚的大渡河。
二郎山壮观的云海多现于冬春之际,而鲜为人知的“瀑布云”则在夏秋时节可见,可以让人心旷神怡。那时,也许是绵雨初歇,天上还有一点混混沌沌的不清爽。但有风扑面而来,是寒意很浓的冷风。抬头去看汽车要过的山垭口,山垭是那么的远,那么的高,这过山的路是那么的长,长得让人有些发愁。突然,一大队与天不同色、与山不同色的云团出现了。还没容人惊叹出口,它已经填满了两个山峰之间的空隙,云团还努力地朝天上奔涌。转眼就高出了山峰,与天上的云团合为了一体。什么叫风起云涌?什么叫势不可挡?就请来看一看这山垭口奔腾的云浪雾波。忽然,又是忽然,那云却不再朝天空中去了,排成了一个雄壮的阵营齐齐向山下冲来!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奇观啊,就如同有着河床的规栏,河水在走自己的路。那云的队伍齐头并进,不见旁逸,不见斜出,在两峰之间滚滚而下。突遇深谷,云阵毫不犹豫,笔直而下,眨眼之间形成了九十度的云瀑布,煞实壮观!远远望见直直落下的云瀑布,似千涛竟发,如万马狂奔,“飞流直下三千尺”!分明无声无息,却让人感到惊涛怒吼,声震云天!
传说,在二郎山中栖息着生着双翅的骏马,还有浑身毛色雪白的老虎。这些都是传说,可大熊猫、小熊猫在二郎山中都是有人见过的,黑熊、野牛、岩羊、盘羊、猴子等有明令保护的野生动物不在少数。二郎山没有峨眉山那样的人文景观,可二郎山没有经人工雕琢的自然风光远远超过了好多地方。现在隧道通了,隧道通在新世纪到来的时候,有人说那是条穿越世纪的隧道,因为行路更为便利,也因为二郎山受外界干扰也就更少,对山的保护更好了。穿越隧道去看二郎山的风景,去领略二郎山的全新气象,去感受一份崭新的心境,过了二郎山,那里是一个还不为人们熟知的天地呢,但是,还是先到二郎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