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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下诗歌(2)

小情人(组诗)

这样

[作者简介]这样,男,原名杨延春,70后,浙江义乌人;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诗潮》《诗刊诗》等文学期刊或年度选本;曾获搜狐2006年年度十大作家、万松浦2012年诗歌年度新人奖。

[小情人]

她为什么选择和我在一起

她那么小,有世界上最好的年龄

她那么轻易就肯定了我

亲我左边,又亲我右边

好像少亲一次,爱就会少去

她为什么选择和我过苦日子

穿便宜的衣服

经过有钱人的家门口,也不羡慕

她和我住搬来搬去的出租屋

在地铁口帮我卖打火机、皮带、手推车

她那么小,才五岁

就开始认命,帮我大声吆喝

谁会来买她的塑料花

谁会给她梳一下,打散的脏头发

[天伦]

豆角伸到瓦顶,母亲在厨房蒸芋头

妻子给女儿梳头发

儿子放学回来,窗口下写作业

窗外有泡桐花和田野,黄昏的光芒

像神灯,从天窗上照下来

感谢生活馈赠我的一切

我有:母亲,妻子,和一双儿女

有墙壁上挂着的父亲

有三世同堂,寂静如春的一天

尘世是一间朝阳的瓦房

我越来越像一位父亲

坐在门槛上,摘雨后新鲜的毛豆

[立冬]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天空弯得

像下跪的背影,太阳照着坝上的杨树林

明亮的事物,是向上生长的树顶

是无数落叶的正面,和背面

那些,一个物体身上

暗藏的两种力量,让更多的树顶往上

更多的叶子往下,真好啊

树和叶子在告别的途中,如果倒过来看

它们正用毕生的时间,在慢慢合拢

[寒露]

飞过仙华山的鸟,是脱掉袍子的道士

熟透的山楂,和柿子,是赶马下山的酒徒

那些少女般长成的樱桃,头发一样

噗噗落下的叶子,那些苦涩的霜

那个坐在秋景图里看云的我,在天台上

数那些命中的寒露,我不知道

还有多少寒露,可供挥霍

我走来走去,像是国画里多出来的一笔

[在墓碑上写什么]

写短命的爱情

还是临终前折断的老柳树

写眼泪未干的孤儿

和寡母,还是葱茏一生的田野

守林人,扶我坐起来

我要写一写门前那条机耕路

鞋子踩在上面,喜鹊已经回家

穿着我的新寿衣,请在樟树下

摆上一把椅子

我想远远地,看看我的孩子们

看看他们露在外面的脚

看看他们的手

流着汗,他们抓向哪里

我在哪里出现,死后

我用过的钟表、扇子在人前说话

我是石榴、书包、收音机

重生的一切,也是死去的一切

晚安,孩子们

晚安,结冰的万年青

水笔已经打开,我写一写死去的人

写一写活着的人

写一写石碑插在月光下

消失的肩膀,写一写我脱下的一层人形

写一写青山的灯盏,照着回墓地的我

我写什么,什么就像碑立起来

[木匠]

暮秋,一个男人

总要做点什么,比如上山杀树

速度快过磨刀的手,比如杉木还魂

制作装酒的柜子,木质清香

叠成锉刀的形状,不可以接近

酒醉中剖开的木块,明天到来之前

再度合拢,里面藏着一个

举斧头的李逵,等待一次劈下的

口谕,一根木头在断喝中

劈成两半,等于一个男人的

固执得以打开,一个埋头刨木头的人

刨了快一生,刨开的木屑

堆成雪山,他斩断的一根杉木

可以通天,也藏着多个雨季

锯开的那端,雨水被切断,一个

临近中年的男人,是一节急于

了断的木头,他杀尽心中的

油灯,再杀多出来的下午

他杀身成佛,刨木经卷般翻过来

因垂下而得再造之相

[工厂]

那些埋头彩绘的乡下姑娘

那些夜里灌浆的离异男人,从三楼默默搬货

到卡车上的单身汉

昏黄的灯盏下,吃药的妇女

那些被撞飞的货车司机

割腕的包装工人,那些穿单衣

在车间发抖,没有上学的小孩

那窗口挂着的白内衣,尼龙绳吊着的

脏手套,那些黑眼圈

没有发育的身体

像绵羊望着远方

像模具里压成型的陶瓷玩具

没有叫喊

[被风吹走的人]

风有风的重量,吹着

小路的一头,在秋风里赶路的人

有时候比九月更重,背着纤维袋的农民

苦丁菜一样,散落在田埂上

他们被风吹着

像吹弯的梨树,弹向远方

他们沉默如一条老黄牛,蹲在路边咕咕地喝水

一两只禾鸡跟在身后

穷亲戚一样相送,他们的脸上

露出十二分讨好的颜色

好像生活,有了回暖的迹象

[母亲的手]

从袖管里伸出来

放在输液台上,犹如从皴裂的树皮

翻出一截干枯的树心,那是一只让我受惊的手

护士的手压着它,白压着黑

牛乳压着桑树,聚光灯照着那一路陡峭的血管

好像此刻,世界只剩下这一只输液的手

在许多山的上面

在干涸的沟壑之间,那是一只

比夜晚更暗的手,放在岁月的检验台上

接近最轻,不注意就要消失

那是一只让无数个猪圈后退的手

让沿途的事物都要

低头的手,从时光的隧道里伸过来

古董一样陈列在我的面前

好像在交代功过,在做一段

很慢的祷告词,让今夜屏住了呼吸

它简录(组诗)

林宗龙

[作者简介]林宗龙,1988年生于福建福清。福建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诗刊》《人民文学》《星星》《福建文学》《诗选刊》《中国诗歌》《西湖》《诗林》《青年文学》等刊物,曾获首届「光华诗歌奖」,参加《诗刊》社第31届「青春诗会」,已出版诗集《夜行动物》。

[困兽之歌]

在梦里我再一次拜访了它,

那只围墙里的花豹,有着天使一样的斑纹,

这一次,它没有躲在岩洞里,

它没有在树荫下打盹,甚至没有

在围观的人群中,慵懒地伸着脖子,

它披着我黑色的外套,

眼睛里发出幽蓝色的火焰,

它朝天空嘶吼了几声,

我记忆的废墟瞬间涌了出来,

你就坐在一块大礁石上,

四周是无尽的海,但没有海浪声,

好像那些声音,在那只花豹的控诉中

被收了回去。只剩下无数个

孤立的小岛,像坟墓一样孤立着。

那些困住它的——即使你找到了源头,

同样也在困住你。

当第二天醒来,我惊讶于

我竟然带着那只花豹象征性的嘶吼,

迎接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

[这算不算回忆的一种]

嗯。父亲。在我的诗歌里,

你并不在场。我反而喜欢和你

说话,这算不算一种回忆:

那辆剩下车头的

黄色卡车,被抛弃在公路边的

桉树底下。

在某一天清晨,

我看到了你妻子脸上

那深深的皱纹,

被光照耀着,这算不算虚无的部分?

嗯。父亲。

我听到了海的声音,

像一种指示,

命令着我种下岛屿和永远跨不过去的桥。

我多次提到一场雨,以及雨里消失的脸。

有一张是奔跑中的我,

有一张是奔跑之后停下来的我,

而有一张停下来之后,

再也没有出现过。

嗯。父亲。

这算不算我在五岁的房间里

打碎了一只杯子?

[扫墓记]

我沉浸在一种笨拙的语调:

在奶奶的坟头,父亲卑微地蹲着,

挥动着手上的镰刀。

没过多久,他的身旁就堆满了

被割下来的野草。

我沉浸在父亲熟练的动作中,

那急促的缓慢,

有着天然的荣光,

像语言洞悉了一切,

在这座山里来回走动着。

或许你会听到

那野兽嘶吼过后的声音,

像雨中生长的

那些芒萁一样平静,

锯齿状的触角,

多么旺盛的生命。

但你不得不承认:我的父亲

一个无法躲避的事实,

在他起身时,

树影打在他曾经年轻的脸上,

我仿佛看见一枚石头被丢了出去,

回荡在一股原始的温柔之中。

[芦苇及深处的软体物]

铁轨附近的夜色里

湿地的芦苇,以及芦苇深处的软体物

我重新确认着它们

好像轻易地能触及到灵魂的痛处

我的父亲站在那里

一片开阔但看不见脸的水域

他像个法官朗诵着我在黑夜造出的诗

弥漫的雾气像一场无来由的舞会

我忘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那是梦里的狂欢

我的父亲就站在茂密的芦苇荡

只要火车的汽笛一响起来

我就感觉有一阵风像无数双力量的手

抓住我那毛茸茸的尾穗

我要靠近我从未靠近过的父亲

天黑时候

万物低垂的样子

[我被那原始的黑暗肢解了]

雨刚好下着,敲打着防护栏的铁板。

不像哀泣,更多时候像是从某个原始部落

所发出的欢快鼓点,

令人感到原罪的力量。

以至于此刻有蜥蜴爬过窗台时,

仿佛浑然不觉地捡到一枚钥匙,

它进入了我的身体,

打开了我所有的器官,

医生一样察看着一个个病变的器官,

像说出真理之后依旧无能为力,

我被那原始的黑暗肢解了。

我体会着虚无所带来的快感,

只有衰老可以安慰我的孤独。

但它提前来了,我过世的曾祖母,

她站在雨中,向我挥着手。

[雨在深夜总是很密集地下着]

鱼群在陆地上翻腾着,

无论多小,它都能找到根源,

挤出鳞片的光。

它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调

替我说话:你应该回到雨中间

回到它的黏稠和密集里。

仿佛可以听见:我的曾祖母,

她递给我一把雨伞,然后踩着平底鞋,

在真实的背后隐去。

那样的不存在,但我相信

你的确来过,特别在深夜

那张在角落里令我困惑的巨网,

正蜷缩在我的体内,

好像一根刚出生就有的芒刺,

在我的血液里四处游荡。

雨这时更加的密集,

我似乎发现了那条在公路上

逆向行驶的河流。

[寂静岭]

刚下过雨的草地,露气逐渐散去

从林间传来的布谷鸟叫声,混着清晨通透的寂

像积蓄了一股明媚的力量

我坐在床沿,看着熟睡中的小宝贝

有时候,他翕动着小嘴

嘴角轻轻咧开,像梦见阳光中跳跃的小鹿

有时候,他会像小羊羔一样

把手举过头顶,贴在柔软的耳朵旁

像是听见母亲从森林深处,微笑着慢慢地走了

过来

有时候,我想着他快快长大的样子

在那无限的流逝中,和他的父亲一起赶着火车

[想起酗酒的卡佛]

他在怀念俄勒冈州的新月市

等于我在怀念那扇没有火车头的门

我到过那里,只有我到过那里

金灿灿的稻穗,在月光中泛起微澜

我到过那里时,风停住了

成群的犀牛在空荡中四散开来

我看见他酗酒后平静的双眼

他凝视着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等于一种悲悯覆盖一种悲悯

所有的人都在说,你无法再回去了

那生活的父亲,捕鹿人的脸

就是那片深蓝的海,涌起的赤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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