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年又三年,新一届的武林大会刚刚在江南水乡落下帷幕。
也不知是哪个懂享乐的,选了这样一处所在。
那些江湖中人,刀光剑影里来去,原本都是些习武的粗人,却偏生最喜佯装风雅。
难得置身于雨雾朦胧之中,为丝竹歌赋围绕,自然也要在那沿河的花楼里坐下,啜一口花雕,点一首小曲儿,再望一段含春带怨的美人眉,便好似自己也成了锦绣堆里打滚的公子哥儿,心里如何不熨帖。
江南本就是繁华地,如今就着这武林大会的噱头,愈发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尤其是那古香居,听着是个风雅名,却是整个江南最富盛名的花楼,这一遭门口的车马都排到了两条街外去。
古香居今夜拔了江南所有酒家的统筹,美酒佳人只是一桩,另一桩则是因为有传闻称武林盟主慕容罄会莅临此地。
在第三次连任武林盟主后,人称玉华公子的慕容罄简直成了武林中的一个神话。
他年纪轻轻武功就已深不可测,从而成为酿剑山庄的庄主,又在未及弱冠的年岁当上武林盟主。
不仅如此,传闻中的玉华公子为人谦和,气度非凡,一身白裳如仙人临世,气华则如美玉温润,正所谓“慕容一出,碧玉无华”。
在江湖传说中被刻画得犹如电光幻影的濯濯公子偏生不爱出门走动,除了处理江湖事物,几乎都把自己关在酿剑山庄里修习武学,甚少露面,这使得争相一睹其风采的人们早就垂涎三尺。
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能不恭候,若能侥幸瞧上一眼,今后在外头也好吹嘘,再怎么说咱也是同玉华公子在一间花楼里饮过酒的不是?
于是半为英雄,半为佳人,这间已然算是十分有规模的花楼自入夜起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无从下脚。
里头多半是江湖人士,踩着凳子划拳喝酒好不尽兴。
也有闲坐着聊些江湖轶事的。
“青冈门被挑了,听说是天英教做的,满门上下没留下一个活口,门主的脑袋更是被挂在了门楣子上。”
“这样歹毒的手段,也只有邪教做得出。”
“不只有青冈门,几个月间大大小小几十个门派被灭门,有侥幸逃出来的人说见到了天英教的红颜罗刹。”
“那十二个妖女怎的有这样大的本事,简直翻了天了。”
“还不是仗着萧千雅那个魔头,听说那家伙是个变态,专挑孤女教养,长大了就成了他的杀人帮凶,还有传言……说他是个断袖,在教中养了一百多个男宠……”
这厢人们正唾沫横飞的谈论着血腥的江湖恩怨以及魔教中的辛辣秘闻,那厢台子上则有簇着朱钗华裳的美人抱着琵琶轻生吟唱。
美人声音婉转,如同羽毛尖儿划过人的心头,挠得人魂魄都发痒。
如此温柔乡中,侠客们皆不禁感叹,今夜即便见不着玉华公子却也没有白来。
本是万般和谐的景象,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争执打破。
在这样的地方,争端的起因无非就那么几样,要么为银钱,要么为女人。
眼下这两位争得面红耳赤,则是因为台子上的那位美人。
说到这美人倒也有些来历,原是正经人家的闺秀,父亲在朝中做官的,后来卷入朝野之争,替人背了黑锅,送上了断头台,她这独女便被充了官妓。
美人生得本就十分出众,又因了这颇具禁忌意味的身份,自然叫那些纨绔子弟趋之若鹜,前不久才封了花魁。
“本公子为了娆娆姑娘愿出千两黄金,所谓价高者得,你不能坏了这里的规矩!”华服锦衣的公子飞快的摇着折扇,表情十分焦躁。
然而对于他的这番理论,站在对面的那位虬须大汉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二话不说上去便揪住锦衣公子的衣襟,龇目道:“规矩?老子只晓得江湖规矩!你要是有种,就同老子打上一局,谁赢了谁就同这小娘子销/魂一夜。”
大汉嗓门也大,一句话吼得人脑袋发晕,锦衣公子被震得噤了声,正哆嗦的未及反应,眼看就要被揍,幸而那鸨头儿及时赶来,将两人扯劝开来。
一边是腰缠万贯的老主顾,一边是来者不善的江湖人,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