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要上课,时间已经不多,我和粟英都来不及回家吃饭,我和她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里胡乱点了些东西吃,其实我没有胃口,并不想吃什么,可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又倔强的女孩,我不吃点她是不会吃的。
“益阳,你有想起什么吗?”在吃饭时,粟英试探的问我。
我淡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她面露失望,表示对我的同情,但是我知道对于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她是很高兴的,最起码她现在还完全的拥有着我,如果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儿,就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了。也许我会选择离开她吧!
“别着急,慢慢来,你总会想起的。”她安慰我说。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去付了帐,和她一起出了小餐馆。
我把她略微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传递着温暖给她。
“益阳,今年春节你陪我去乡下我外婆家玩,好不好?”
我沉吟片刻,说:“到时候再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陪你去的。”
对于我的不肯定回答,她略微有些失望。
“那好吧!”
一路走来,道旁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吹落得所剩无几。如果树叶也和人一样有感觉,那树叶离开树枝的那一刻,该是怎样伤感,怎样的心痛呢?
天空一片浓厚的灰色,压抑得人几乎没有喘气的余地。
“你喜欢秋天吗?”我突然发问。
粟英猜想不到我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一脸迷茫的沉思了片刻,说:“以前不喜欢,因为一个人走在道路上,显得极其悲凉。”
“那现在呢?”我又问。
“现在的我感觉很幸福,所以无论在哪个季节,我的心都是温暖的。”她甜甜的微笑着,沉溺在现有的幸福之中。
我无意的露出了笑容,像是讥讽,也像是同情。希望你的幸福永远不要冷却,幸福过后的孤独会显得更加凄凉,会抹杀掉人所有的温暖。
“粟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你会恨我吗?”所有事情都可以在瞬间发生,就像我失忆一样。
“……嗯?”她仓皇的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像是预测到危险般的紧张。
“如果是那样,我不会恨你,但我会伤心。”
我冁然而笑,至少这一刻我还安安静静的呆在她的身边,未知的事情不愿去多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决定离开她,那我一定有我难以表明的苦衷。我倒是希望她恨我,因为我希望用恨可以抹杀她对我的爱,也许这太过残忍,但是现实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们长久安逸的生活。
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偷走,我们来不及防备,十一月几乎没有在我的脑海留下什么印象,十二月就接踵而至了。
在几个月寻找记忆未果之后,我渐渐想通,放弃了寻找,我始终相信如果它们想回来,会比我去找它们容易得多。
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似乎也流行着过洋人的节日。
圣诞节那天,我收到了很多包装精美的苹果,有些是认识的人送的,有些人是我素未谋面的人。我不知道在圣诞节送苹果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想是祝福平安的意思吧!
课桌里塞满了苹果,粟英找了一个很大的黑色塑料袋,我从课桌里把它们拿出来,一个个扔进塑料袋里。正在我和粟英忙碌着时,收发室值班的叔叔打来电话,说我有包裹到了,叫我去签收。我给粟英说了一声,出了教室向收发室走去。
是谁寄来的包裹呢?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唯一一个在外的亲人,我的爸爸已经在一个月前回家了,按理说不会有人给我寄包裹了啊!我满腹惊疑的到了收发室。
那是个四方的略微有些大的纸箱,包裹上的的确确是我的姓名没错,但是对于是谁寄的,上面只写着个内详,其余的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我抱着纸箱刚走出收发室,值班的叔叔叫住了我,说:“我忘记了,今天早读的时候,有个女孩拿了一个袋子来让我转交给你。”
他拿出一个黑色袋子,放在了纸箱上,我说了声谢谢,然后退出了收发室。
这个黑色袋子又是谁给我的呢?
寒风呼呼的刮,回到教室时我的双手已被冻僵,红的像是刚盛开的蔷薇。
粟英心疼的着我的双手,并不断的对着我手不断的吹着温暖的热气。
我呆呆的看着纸箱,想打开而又不敢打开。我对立面装着的东西好奇,但是又充满了恐惧。
于欢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说:“哟,哥们,你真是受欢迎,得到那么多苹果,我就惨了,一个都没有。”
他的眼光想猎人一样锁定在了纸箱上。
“这纸箱里装的是什么?”他看着我问道。
“不知道。”我盯着纸箱说。
“嘿,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说完,他等不及我的许可,伸手就要去撕开封住纸箱的胶布。
“不要撕!”我紧张的喝止了他。
他缩回手,有点不甘心的看着我,困惑道:“到底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
粟英也看着我,显然也很想知道纸箱里装着什么。
“益阳,打开吧!我也想看看。”粟英哀求似得说。
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于欢高兴得又把他的魔爪伸向了纸箱。
“我来。”我说。
于欢讪讪的收回了双手。
在撕开纸箱的那一瞬间,我心虚的闭上了眼睛。
“哇!好可爱的抱枕啊!”粟英和于欢都发出惊叹,教室里的同学都围观了过来。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可爱但又有点熟悉的抱枕。
粟英忍不住把抱枕拿了出来,满脸欢喜的左看右看,像是得到了绝世珍品般兴奋。
“耶,还是个鸳鸯抱枕呢!”于欢看着抱枕,惊讶的说。
鸳鸯抱枕!我猛地侧过脸,果然看到抱枕上绣着的鸳鸯图案。
我似乎被闪电击中一样,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孩的影子,她拿着一个十字绣微笑着问我:“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朦胧中我看不清她的脸,我睁大双眼想仔细,但是她的脸却像是倒影在水里一般,被波浪扭曲,最后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了?”粟英一脸关切的看着我。
我突然清醒,牵强的笑道:“没事!”
我看向纸箱,想看看里面是否还有着其他的东西,但是我失望了,里面空空如也。
“哇!益阳,这两条围巾很漂亮诶。”于欢尖呼着说。
于欢趁我不注意,居然不经我允许,拿出了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两条天蓝色围巾,围巾的末端绣着一对鸳鸯。
我生气的一把夺过塑料袋和围巾,塑料袋里掉出一张折叠起来花色信笺纸。我捡起来,信笺纸上有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那么小气干嘛?不就是看看嘛!”于欢嘟哝着嘴说。
我没有理会于欢,视线凝视着信笺纸,我满怀期待的打开。
信笺纸上洋洋洒洒的写着字:
“很久不见你了,听说你有了一个她,希望这两条围巾可以把你和她紧紧的拴在一起,同时代表着我的祝福。”
没有落款,到底是谁呢?上课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略带失望的坐下,把围巾塞回了塑料袋,放进了书包里。
粟英把抱枕放进了自己的书包。
放学后,粟英陪我去了一趟收发室,我想问问值班的叔叔,那黑色塑料袋来的那个女孩的模样。
值班的叔叔沉思了一会儿,大概的描述了一下她的模样,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徒劳,因为他描述得再详细,我也不可能知道是谁。
我们给值班的叔叔说了声谢谢,转身准备离开,值班的叔叔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我们,说:“我想起来了,她的左手背上有着一道疤痕。”
疤痕!我沉吟片刻,再次对值班的叔叔说了声谢谢,然后牵着粟英的手离开了。
“我也许知道这两样东西是谁送的。”出了收发室,粟英说。
“你知道?”我惊疑的看着她。
“我猜想应该是刘小清和林程。”她平静的说。
我想也只有他们会送我东西而不愿现身,那为什么一个是邮寄的,一个是亲自送到学校来的呢?难道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
慢着,邮寄上面不是有收发邮局的信息吗?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来不及向粟英解释什么,一路快跑到教室,找到了被丢弃的纸箱。
清远?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在清远。纸箱上只给了我这点信息。
我又一路快跑出了教室,粟英站在原地等我,身体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我拿出书包里的围巾给她围上,她没有问我跑回去干什么,因为她相信我一定有我的原因,她也了解我不喜欢别人问我太多的问题。
给她围上围巾那一刻,她灿然一笑,像是暮霭中的阳光,一扫所有的阴暗,让人觉得温暖。
为了学习,我不得不把找回记忆的事儿放在一边,每次考试,我和粟英两个总是在第一名和第二名中徘徊,要么她第一,要么我第一。
爸爸回来的时候邀请了粟英的爸爸妈妈到我家吃了顿饭,从此之后粟英的妈妈只要有空都喜欢去我家串门。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和粟英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想的,我们还在高中,就算我们以后有结果也是很遥远的事儿,要是哪天我和粟英出现了意外,我们两家该怎么相处下去呢?
谈到我两在学校的成绩,粟英的妈妈和我妈妈总是高兴得合不拢嘴,都说我们是好孩子,很争气。
一段时间以来,我喜欢听伤感哀怨的歌曲,粟英也喜欢听,也许我们是在做准备,以防没有能力去面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悲伤。
粟英除了学习好之外,画画得很好,还会弹一手很好的吉他。每逢星期天,她总是会来我家,在我的卧室里弹吉他给我听。
她纤细的手指在弦上舞蹈,跳跃出美妙的音符。我喜欢听她弹奏的声音,感觉到世界很平和,没有喜悲。
“你要学吗?我教你。”她抱着吉他,微笑着问我。
我躺在床上,不愿意睁开眼。
“你会弹就好了,我学来干嘛?”我慵懒的说。
“学会了也有好处啊,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也可以弹给自己听啊!”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倏地睁开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不分开不行吗?”我问。
她缄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心爱的人,只是有些事儿发生了,我们都无法抗拒。”
是啊!人活在这世上,总是会做许多我们不愿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儿。
“粟英。”我起身柔情的看着她,柔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嗯?”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珠里雾气萦绕。
“给我画幅画吧!就算以后我们不得不分开,看到你给我画的画时,我也能感觉到你就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过。”我深深的看着她,想象着我们即将分开的那一份痛苦。
“嗯。”她沉默的地下头,手指在吉他弦上挥动,划出一段杂乱的声音。
我又重新躺倒在床上,微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