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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冷清的小宅,并不很大,没有流水,但可以闻得花香。为什么当初要选在这里隐居?如果此刻有人问风间夜这个问题,他会笑着回答你:“因为这里可以闻得见樱花的香气。”从这里到御苑,一路上延绵开去的都是樱花,如处身于花之潮中,瑰丽而壮观。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带着樱香从窗外飞进,生命的气息随处可闻。

爱花并不见得要去折取它。当它在枝头绽放时,应在花下驻足流连,倾心去领会那盛极的灿烂,只有当它婉转落下,贴于衣间身上,染得清香几许时再收拾起那哀婉的美好,轻埋于它的故土之下。待到明年,花之精魄从新转世轮回,又可以得见那无边的花海,满天的花账,无尽的情潮。

在风间夜很小的时候,曾经偎在母亲的怀里发问:“樱花好美,可它也是要谢的,是吗?”

母亲笑着回答:“樱花会与你同生共存,当你的生命走到终点时,也就是樱花落尽的日子。”或许是从那时候起,樱花成了他的寄托,潜意识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樱花一定会永生不败。

“多么幼稚的想法。终于我也要走到花败的一天了。”他苦笑着自嘲,今天的空气有些沉闷,不由得牵动起心底的抑郁。想了这么多,又能做什么呢?

屋内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如哭似嚎,极为凄惨,他匆忙自遐思中回转过神,跑回屋中。

在屋内的床上,千寻雪樱长发披散,蜷缩着身子辗转反侧。那哀戚的呻吟正是由她发出。今日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以往一丝一毫的倔傲之气,她只像一个困兽,被关在笼子中无法逃出。

风间夜跑过去,将她在床中紧紧抱着,贴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再忍耐一下,樱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感到有人来到身侧,神志已经陷入错乱之中的她双手双脚乱蹬乱踏,拼命发泄着过盛的精力和体内难以压制的痛苦。不管不顾地打着他的身体,凄厉地骂着:“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把它给我!”风间夜使尽全力钳制住她,坚决地回答:“不行!你必须远离毒品,才能做回一个正常的人!”

“该死的!”她痛骂着,像个泼妇,毫无气质可言,“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滚到一边去!把我的六号还给我!否则我要你的命!”

“你要是真想我的命就拿去吧!”他并未动摇,虽然看着她痛苦他更加焦虑,但这是戒毒时所必须经历的过程,若松懈了,便会功亏一篑。

千寻雪樱发疯般撕咬着他和手臂,在他的身上很快见到各种青紫色的伤痕,但他反将她抱得更紧,避免她会转变攻击成为自残。

两人像一对较劲儿打架的动物,此刻若谈优雅风度都会成为最大的笑话。

屋里有些凌乱,是千寻雪樱这几天发作时到处破坏东西造成的结果。透过她零乱的黑发,额头上隐约可见一块淤青,那是她昨天自己撞墙而得的伤痕。今天是戒毒的第三天,仍然艰苦。

终于,折腾了有一个钟头,她渐渐平静下来,喘着气,瞪着天花板,神情木讷,如痴傻了一般。很久过后,她忽然清楚地幽然问出:“你这个笨蛋,让我去毁灭不是更好?人早晚都要死,活下去就一定会快乐吗?”

他温柔的双手圈着她的身子,轻轻摩挲着她身体的肌肉,使她逐渐放松下来。那深幽如宝石般的眼眸淡淡地闪着光泽,很平静,也很深沉。“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还不知道生的快乐,死的痛苦。如果你知道了死神会在哪一天向你招手,你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一切生的希望,让自己活下去。别否认,因为这是所有人的本能。你也会不例外。”

她的眼瞳清晰起来,点点盈盈似泪光闪动,哽咽着又骂他:“笨蛋,总爱说这些大道理。真不知道等我死后,你会不会跑到地狱里给我说教。”

他寂然着,紧抿着双唇,沉重的心跳声在她的耳边回响。一声,两声,三声,跳得很有节奏,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吗?

“我们不会死的!”他郑重的语气好像初见面时就已对她立下的誓言,“别担心,有我在这里陪你,你不会死的。”

“笨蛋!”这几乎快成了她的口头禅,“是人就都会死的。”闹了半天,她又倦又累,侧过身子,整个人依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那轻淡温暖的气息是这些天来治疗她失眠最好的良药。

他抱紧她,抚着她的背让她睡去。一双眼遥望着街对面的樱海,淡雅的念白似在自语,似在说给她听:“把你的生命给我,把我的生命给你,在我们的灵魂相融的一刻,我们就会得到永生。”

她的呼吸深深浅浅,没有再接话,但一滴清谧的泪却无声无息地自微闭的眼角边滴落。

他依旧注视着窗外,眼神悠远,好像在注视他们未来的命运与归所。

樱香还在屋内流转,盘旋。凄美的舞姿或许是他们心头最后留下的风景。而抱紧对方的一刻,他们仿佛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六神会永远不会有找不到的人——包括死人。

风间日向站在庭院前,阳光斜斜地投下了他的身影,盖住了地上的落花。他应该是不受欢迎的人吧?带着现实的残酷来打搅这么一对等待死亡的恋人,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

但是从屋中走出来的风间夜在看到他的时候却并没有任何的惊愕与紧张,只是平静如常地微笑着招呼他:“要进来坐坐吗?”

于是,他推开了小巧的院门,与弟弟一起走进去。

看着四周的一切,他迟疑地问着:“这里似乎……”在他的记忆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熟悉,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

风间夜笑着解释:“是涩谷的家。”

于是风间日向才恍然记起,这里的一切布景之所以眼熟得要呼之欲出,原来是因为它的布局及建筑与风间夜孩提时代建在涩谷的家极为相似。

“你居然还会记得?”他不免诧异,风间夜离开涩谷的时候应该只有五六岁而已。会对那里的家有着如此深刻的印象?

风间夜轻笑:“去年我来东京办事,路过时去看了一眼,很喜欢,就画了图叫人照着盖了一间一模一样的。”

“你很恋旧。”风间日向的心头泛起无名的热度。他盯着风间夜的脸,恍惚着从这张好看的脸上看到一个曾经同样美丽的影子。

风间夜诡笑着拍拍他的肩:“你这样子看我会让我误以为你是个GAY。”

“胡说!”风间日向的脸色一沉,原本曾有的一丝好情绪也荡然无存。

“怎么不进去了?”风间夜看到他停驻在原地,没有了前行的意思。

他看看屋里,冷着脸说:“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我不会让你太为难,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和话别,然后马上和我回京都。”

风间夜幽幽地笑了:“你这样说已经是在使我为难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离开。”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风间日向怒责着,完全是兄长的架式。

风间夜却不睬他过于激动的神色,将眸光投向屋里,有如眷宠般地微笑:“对于你来说,或许她只是个女人,但对于我来说,她几乎是整个世界。”

“父亲在等你!”风间日向甩出一记重磅炸弹,妄图动摇他的心意。但风间夜依然毫无反应。只淡淡地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可以请回了。”

“小夜!你几时变得这么任性?”他的脸色一沉再沉,对弟弟在千寻雪樱身上过分投入的迷恋深不以为然。

风间夜终于收回眼神,看着他,那眼神认真而执着,一如他最初向父亲召告他“要”千寻雪樱一样无所畏惧:“我的前二十年已经完全奉献给了风间家族,我现在只想在生命即将终结时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难道错了吗?”

“错了!”风间日向断然道,“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就是不能喜欢一个危险的敌人。”

风间夜坚定地回答:“是不是敌人是你们定的,在我眼里她只是个我所爱的女人,仅此而已。”

风间日向大喝:“小夜!你为何这么执迷不悟?你要让整个家族为你着急痛心吗?”

风间夜笑得优雅如风,修长的手指掠过发际,握住一缕黑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刀,一瞬间将黑发割下。这几个动作虽然看似平和,却快如闪电,等风间日向明白他的企图之时,风间夜已经笑着将割断的黑发举到他的面前:“拿去吧。”他的口气好像是送出了一件最平常的礼物,但只有风间家族的人知道这里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风间日向再次被震惊住,他叫道:“你!你竟然为了她而断发?你要和整个家族断绝关系吗?”

风间夜笑得深沉:“如果你们执意苦苦相逼下去,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在他的笑容面前,风间日向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而可怜,风间夜可以以如此灿烂的微笑迎接风雨和死亡,但是他……却连明天会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明天。他连想都没有资格想。

风间日向孤独地离去,一如他孤独地来访。除了那一束象征着勇敢和决绝的黑发,他什么也没能带走。

“你其实本可以选择其他的路走。”千寻雪樱披着长长的床单坐在台阶上,等到眼前的场景最终落幕才缓缓地开口。

风间夜回过身,给予她一个深情的笑:“如果你所说的那条路是指离开你的话,很可惜,那路早就已经被封死了。”他一同坐下,连同床单将她一起拥住,笑指着前面的樱花说:“你看,从亘古开始,我们就已经注定要在一起纠缠不清了。我是一缕多情的风,你是一朵美丽的花。生生世世都没有人能将我们拆散,即使是死亡,也不可能。如果有一天我死去,我的灵魂还将伴随你获得新生。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我们的心便不会灭亡,风与樱之间的传说还会继续流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能没有爱和生命的!”

还是在那个窗帘紧闭的世界中。那双属于鹰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夜之子与千寻雪樱出走,现在新宿御苑附近。

只是短短的一行字,但鹰眼却看了很久。最终淡淡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他们的发展比我预计的还要快得多啊。”

“是!”他身边的人点着头回答,“难怪所有人都说爱情的力量最伟大。”

鹰眸放肆地笑着:“那就让他们这一段伟大的爱情继续下去吧。看看千寻雪樱是如何面对那个最阴暗的真相和失去挚爱时的痛苦!”那声音中霜冷的寒意似要冻结一切。

“下一步是否继续按计划执行?”身边人请示道。

鹰眼一利:“当然!直到他们查出真相为止!”

身边人疑惑地问道:“您怎么能肯定他们一定会去调查?千寻雪樱似乎对过去的记忆极为排斥,恐怕,她的表现会阻止计划的进程。”

“这你不用担心。”鹰眼冷冷地笑,“很多事情不是她想逃就逃得掉的,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夜之子啊。”

“是的!您说得很对!我马上去安排。”下人离去。

鹰眼回身看着桌上的花瓶,那里摆着的花瓶中插着一支今早折下来的樱花,失去了阳光的生命永远不可能美丽。看那一桌凋残的花瓣便是最好的证明。

枯干的手将花瓣一点点小心地拾起,然后又在手中揉搓攥紧,想象着这样的凌虐给花瓣带来的痛苦,他不禁又一次冷冷地笑了。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千寻雪樱似笑非笑地问,“这么急着为咱俩选墓地了?”戒毒疗程的第二周,风间夜将千寻雪樱带出了那座孤立的小院,却引领着她来到东京市立公墓。今天在下雨,所以在墓地中几乎看不到人影。

风间夜撑着一把伞,体贴地将她搂在自己身边,大半个伞面都在她的头上,自己的肩膀却全然暴露在雨中。望着眼前的一片墓地,他无声地笑笑,回答她:“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死后的情景。其实若在生前为自己选好墓地,感受着自己躺在草中花间的气息,岂不是件很有趣的事?”

千寻雪樱禁不住“扑哧”笑出来:“是啊,再没意思的事情,到了你这里都能优美得像诗。在生前就能看到自己死后的样子吗?嗯,或许是个不错的想法。若要你来选,你会把自己的墓地选在哪里?”她问得调侃,但风间夜真的很认真地四下巡视了很久,指着远处的一棵樱花树下,说:“就在那里吧。等我死了,还可以闻到樱花的香气,每年花落时都好像是你的眼泪落在我的身上。也算是最美丽的祭奠了。”

“傻话!”她偎在他怀中痴痴地笑。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已在不自觉地改变原来执着的个性,何时变得这样爱笑了?是在屡屡看到他最温暖的笑容之后,还是被他那些反复撞击心灵的言词所感动使然呢?连她都不能说清了。但是,每次只要她在他的面前笑,他就会以那样动人心魄的眼神凝望着她,许久不说话。偶尔被看得脸红,用手去蒙他的眼睛,他笑着攥住她的手,低低地说:“但愿能将你的笑容永远刻在记忆中。”

在那充满珍重呵护的和风细语中,她也已习惯被他宠溺。

或许她真的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梦了?不再被沾染血色的往事所困扰,也不再被阴暗无边的生活所禁锢。被他爱着,恣意放纵自己哭与笑,原来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奇怪?她忽然留意到在不远的一座墓前站着一个撑着伞的女人。雨水溅湿了她隆重的和服,但她却没有真正去注意。能让她在雨天中盛装拜祭的人,一定是她的亲人吧?千寻雪樱一阵出神,突然冲口说出:“如果我死了,就与你埋在一起吧。”

风间夜一愣,立刻笑了:“是想学那些‘生同寝,死同穴’的夫妻吗?”

她摇摇头:“你若死了,会有你的家族为你哭泣哀伤,而我……没人会来看我,或者为我掉上一滴眼泪的。我不要孤独地死去。即使是在阴冷的地下,也会寂寞的。”

他惊叹道:“樱子,你真的变了!”

“是吗?”她很懵懂,“哪里变了?”

他笑言:“以前你视死亡如游戏,就算走得再孤独也不会令你动容。”

她侧着头想想:“是你教我的:人只有在面临死亡的一刻才会害怕。其实你说漏了一句,人在失去最爱之人的时候同样也会害怕。”她的手环住他的腰,如此温和的声音即使是她自己也很难自记忆中找到,“我很怕失去你,那样我才会真的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孤独地生存。”在她说完的同时,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地颤栗了一下,那原本拥紧她的手臂在一瞬间僵直。是被她的话感动了?还是……吓倒了?她匆忙抬眼看他,出乎意外的是,他竟然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从来都不会避开他的眼神,正是他每一次专注地凝视和眼中那火热的炽情令她感受到了生与爱的意义。但为什么现在他又会避开?怕被人爱?还是怕被她爱?爱上他难道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怎么会……她胡思乱想着,却听到他在和人打招呼:“入江女士,真是抱歉,我来迟了。”

那个穿和服站在墓地边的女人和蔼地对他们微笑:“我也只是刚到而已。你们很准时。”

当她面对他们时,千寻雪樱才猛然想起她就是那个在和泉小学和医院中两度碰上的中年妇女。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而且似乎是和风间夜有约在先?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女人,她就会有很不祥的预感,想马上逃掉。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企图,强硬地揽紧她,眼神却依旧温和:“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其实我是想带你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瞳眸无意间瞥向那个叫入江的女士身前的墓碑,斜斜的角度看不全,却隐约看到两个字:夏子。她的面孔倏然变色,立在原地几乎无力向前多走一步。失去血色的嘴唇轻颤着,拼命摇头:“不,我不要见任何人!我要回去了!”

她急急地想逃开,风间夜反将她抱在胸前,这一刻他没有退缩,强令彼此的眼睛对视,那温如水一般的呼吸却浓烈得几乎可以将她熔化,而在他声音中所蕴含的无穷的迫力更令她为之心颤,“别再逃避了,樱子,这是你应该去面对的,也许是打开你的心结惟一的办法。”

“什么心结?面对什么?”她张惶地反驳,“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自作主张地带我来这里看一块墓地根本是莫名其妙!”

“你明知道这儿不仅仅是一块墓地!”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都敲得她心疼,那冷静的口吻近乎残忍地剥了开她心底隐藏最深的创痕,“在这里长眠的,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怎么能抛弃她呢?樱子!她是你的母亲啊!”

她的脚一软,晕眩在一瞬间就击垮了她。

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母亲死的那一天。没有温暖的春风,没有美丽的樱花,只有流尽的鲜血和冰冷的死亡。直到现在她依然能清晰地记得死神降临时的气息和那几乎可以遮蔽整个世界的绝望。

她的生命是以死亡作为开幕的序曲。

“要珍爱你的生命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都不要放弃自己生存的希望,要勇敢地面对,即使生命之火将熄,也要像樱花一样,以最美丽的容颜面对死亡……”

从千寻雪樱有了记忆的那一天起,这段话便如魔咒般紧紧依附着她。尽管这段话是如此的温和且充满感染力,但在千寻雪樱的心头却似一道流血的伤口,想得越多,伤口的痛就会越深。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每当她照镜子的时候便会想起那个女人的脸——与她如此的神似。于是她无法忘记那个女人的名字,她的母亲:千寻夏子。

这段话如此根深蒂固地植在她的心中,就像一段朦胧而令人心悸的回忆——

樱花树下……甜蜜的微笑……温暖的呵护……惊悸的眼神……被血沾污的衣裙……倒下的身影……

支离破碎的回忆,却是心头最大的梦魇,从小到大,多少次会在梦中惊醒。醒来后仿佛还能看见那袭绣着樱花的白色和服,被血侵染,无色的脸庞上犹然挂着微笑对她反复叮咛:“要记住哦……珍爱你的生命……”

十几年来,她一直在勉强自己去忘却这种痛苦的记忆,但一直没法做到。而风间夜,却又轻而易举地将它自尘封中唤醒。如今她所要面对的,远远胜过戒毒时所需要的决心。又一次和自己作战,这一回或许她会输,输得很惨……

呆坐在椅子中的千寻雪樱,身上依旧穿着刚才被雨淋湿的衣服,雨水顺着头发自脸庞滑落,连她的手指都已冰凉。风间夜将她带回后,并没有急着对她说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用宽大的毛巾为她擦去身上的湿渍和头上的雨水。当触摸到她冰冷的指尖时,连他都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噤,半跪在她身前,双手捧起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从他眼底辗转而来的温暖以及柔情,在拼尽全力地唤醒她迷失的感情,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她就是不肯回应,眼睛中还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急了,晃着她的身子,焦灼地呼唤:“樱子!醒过来!面对你自己!”

她闭上眼,仿佛在拒绝整个世界。

“你这样逃避只能说明你的懦弱胆小!面对过去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再艰难的事情,都由我和你一起承担,相信我!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他的声音对于她来说像来自飘渺的天外,多么悠远啊,她都抓不着。身子一阵阵发冷,连头都昏沉沉的。她要死了吗?

他将她自椅子上抱起,放在床上,毫不避嫌地为她解开湿濡的外衣,然后用厚厚的毛毯将她一层层裹住,抱紧她,用自己温热的脸去贴紧她冰冷的脸颊。他的体温,即使相隔层层毛毯,她依然能真切地感受到那分滚烫。睫毛一阵轻颤,她终于凄然地开口:“为什么你总是在阻止我选择死亡?”他轻吻了一下她的睫毛,苦涩的微笑挂在唇边:“因为樱花凋落的一天就是风止的时候,但我却不愿意就这样死去,我要和你一起活下去啊。樱子!”

她禁不住又有泪水自眼角迸出。

“我并不想探究你的过去。”等到千寻雪樱终于可以冷静地面对一切后,风间夜才说出他最真实的感受,“我只是隐约觉得那个想必让你一生一世痛苦的人与你的母亲有关。”

“你想怎么办?”她知道无法去阻止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虽然心口依旧作痛,却比以往的思之便要沥血似乎轻然了一些。只有爱,才可以抚平世上的一切伤口。或许这也是不变的定式。

他紧靠在她身边,令她能随时感受到他的存在与力量,与她解释:“那个我们几度遇到的入江女士既然是你母亲的同学,应该对你母亲的过去比较了解。向她打听一下当年究竟有谁和你母亲的关系密切,或许能查出一些迹象。”

“入江?我不记得这个名字。”她摇摇头,“你肯定那个躲在幕后的人一定与我的母亲有关?也许那个神秘电话会在和泉小学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风间夜悠然地一笑:“你又在逃避问题了,樱子,电话与你母亲之间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我坚信这一点。我已经约好了入江女士见面,等问了她我们再作进一步的论断不是更好吗?”

“你又擅作主张。”她有些不悦。

他笑着拉起她:“走吧,最近你身体不好,越来越瘦了,需要多补一补,地点就约在了杯户饭店。听说那里的甜点是最出名的。”

她无可奈何地随他走出屋子。

外面是个明亮的世界,但是心头的乌云却不是可以轻易散去的。去见入江女士,意味着又一次要去面对那段艰难的回忆,她微微发抖,有种恐惧挥之不去。他很明心意地揽过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不断地自慰,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到达杯户饭店的时候,入江百合子已经等在那里了。起身迎接他们时,她的眼睛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没等双方坐定,她便冲口问出:“你真的是夏子的女儿,雪樱?”

千寻雪樱点点头。

百合子的眼里依稀有泪光点点:“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再遇到你。算起来,从夏子去世后,我已经有十六年没和你见面了。”

千寻雪樱对她的热情反应很冷淡,只是静静地把玩着手边的一个汤匙,听她侃侃而谈:“夏子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女性啊!可惜走得太匆匆,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长得如此美丽,一定会很安慰。”

“伯母,”风间夜闲雅地打断了她的追忆,浅笑着发问:“千寻女士为什么会猝然去世,您还记得吗?”

“怎么?雪樱没告诉你吗?”百合子说完又恍然记起,“对了,那一年雪樱才五岁,恐怕是记不得了。”她的神色渐暗,“真正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因为夏子结婚后就很少和我们来往了。她去世时我赶去医院为她下葬,医生说她是心脏病突发致死,但我和夏子认识多年,从没听说过她有心脏病。后来又有传言说她惹上了黑道人物,是被人射杀而死的。”

千寻雪樱的身体一抖,耳畔乍然划过一道枪声。是幻觉!她知道,以往的那个噩梦又浮现于眼前。绽开的血花,染红的衣裙,还有苍凉的微笑……她一阵阵发冷晕眩,下意识地又去翻找皮包里过去用来麻痹自己的毒品。

斜斜地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惊悸温暖地包裹住,手的主人虽然没有看她一眼,但这深深的一握已经令她重新振作了精神。如他承诺——他会伴在她身边的。

“千寻女士生前和谁交往比较密切?”风间夜继续问题。

百合子努力地回忆着:“上大学时她和深田光、筱原秀作最谈得来。我们几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候深田他俩几乎是疯狂地爱着夏子。不断写纸条、在柱上刻字表达爱意,一度我们曾经以为夏子会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人,没想到最终她会选择了一个局外人。不过等我们见到千寻先生后,也明白夏子的选择是正确的。”

“怎么说?”风间夜一挑眉。

百合子笑了笑:“千寻先生是个非常稳重,又温柔体贴的人,和深田、筱原的毛躁跳脱比起来,更容易让女人有安定感。”

风间夜沉吟着,又问道:“千寻先生是怎么死的?”

百合子微微叹道:“听说是喝醉了酒,不慎落海淹死的。”

风间夜轻蹙起眉头:“一个很稳重顾家的男人,会喝醉了酒一人去海边吗?”

百合子摇着头:“我也很奇怪,但是夏子只是在葬礼上一个劲儿地说是自己不好,我想大概是他俩当天曾经吵过架,所以千寻先生才会喝酒后不慎失足吧。”

风间夜没有评论,只是转而又问:“那么,深田先生和筱原先生后来是否继续和她家有来往?”

百合子一笑:“深田是个比较看得开的人,大学毕业后就和别人结婚了,一直在北海道的一个渔场里工作。筱原的情况不太清楚,听说他留学去了国外,还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她还在说着,皮包里有振铃在响,她急忙说了句“对不起”,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风间夜轻声问千寻雪樱:“有没有听你的养父说起过深田光和筱原这两个人?”

“没有。”她淡然而答,不觉疑问:“你在怀疑他们?他们为什么会想折磨我?就是因为情场失恋吗?”

“情可以使人疯狂。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他优雅地用手里的刀叉为她切下一块蛋糕,放在她的盘子里。

她皱着眉:“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他一笑:“不觉得你的人生里苦涩的东西太多了吗?有时候这种甜甜的味道可以纾解你的心情。”

她有些被迫地捡起刀叉,叹气说:“你总是在想方设法地同化别人与你的思想保持一致。”

“或许吧。”他细细品味着口中那丝香甜的气息,好像初恋的感觉,很真很纯,“我希望你能活得快乐。”他突然说了一句很不祥的话,“即使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你的身旁,你自己也能以坚强的笑容面对一切。”

那与记忆中母亲留下的遗言如此惊人相似的话并未使她感到温暖,反而更加心寒。放下刀叉,她很郑重地盯着他的眼睛,清幽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他的手指停顿住,深深地思量了很久,最终只是很艰难地回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会离开。”

他的话里有话,她知道,但她却没有勇气进一步探寻。在他的眼中,除了能看到对生的渴望,还有对死的恐惧。生命应是如樱花一样灿烂的,但是它又消亡得太快,快到无法预知,更无须谈掌握。便如她母亲的辞世,无尽的心痛之后只留下一段惨烈的记忆。如果她真的狠心去揭开他明显在刻意隐瞒的故事,他们之间又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暂时就这样吧!她轻幽地叹息,依靠着他的肩膀,听他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保持着一致,隐隐在轻微地呼应。只要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存在的气息,哪怕只有一秒而已,也是幸福的。其余的,就让她自私一回,不要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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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难忘、心已伤,天长地久梦中想;血泪流尽情意断,此恨绵绵比天长。恨难忘、伤断肠,阴阳生死两茫茫;多年恩怨梦中现,孤坟深埋在山岗。情伤苦、恨情网,多情自古伤自养;离恨情愁无处言,明月恨情泪成行。文革时期,张立国和李静是同班同学。有好事的同学就把他(她)们两个编成了一对。几年后他们两个相爱了,张立国参军了,李静下乡当了知情,他们书信联系八年。张立国转业了,李静进了工厂,就在他们要谈婚论嫁的时候,遭到双方父母的反对,李静她母亲坚决不同意她和张立国的婚事。,张立国是孝子,他父亲给他找了一个官员的女儿,并跪在地上逼他,张立国在无奈的情况下同那个官员的女儿见了一次面就结婚了。李静流了十年泪后,也嫁人了,过了几年,张立国得了不治之症,英年早逝,李静精神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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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分泌科速查手册》是为了适应我国医疗制度的改革和满足广大医师的要求,进一步提高临床医务人员的诊治技能和水平,组织国内长期从事临床一线工作的专家、教授,结合他们多年的临床、科研及教学经验编写的。全书由三部分组成,内分泌科常见症状的诊断、临床常见内分泌科疾病的诊疗、内分泌科疾病的特殊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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