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死了。
或者说，那个叫做大老三的乞丐死了。
他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李天昊也没有。
他在丁春秋失去生命迹象的第一时间，打晕了周淮安和邱莫言，把他们绑起来放在了大厅的角落，才拉着石云帆来到了大厅的另外一角，安安坐定了，用一种有些不可思议和惊讶的语气，开口说道：“石云帆，你果然让我刮目相看，我本来想着你需要些时间才能找到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了这个丁春秋一个真的丁春秋的记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而且差点就成功的杀死我了。对于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我李天昊就一个词，服！”
石云帆这时已经一脑袋浆糊。他本来以为丁春秋恢复记忆是李天昊的问题，现在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怪到了自己身上？
“那个，李大人，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啊。我回去之后正在联系天下盟呢，这个丁春秋一直跟着我，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恢复了记忆，带着我要来杀你，而且看样子也几乎成功了。虽然我很想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但是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真的丁春秋，我也不知道原因啊。”
石云帆用一种十分无辜的语气解释道，希望得到李天昊的理解。
“哦？你说你不知情？”
李天昊显然对石云帆的解释不太信服，“你这么说，是想麻痹我吧？来到这个世界，你肯定有些金手指吧？就像我能让别人拥有我记忆中的人物名字和武功一样，你肯定也有什么技能吧？是催眠，还是激活这些人的真正记忆？又或者是给他们一段虚假记忆？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这个大老三又怎么可能自己突然成为丁春秋呢，肯定是你在里面搞得鬼！”
石云帆连连摆手，还想继续解释，却被李天昊打断了。
“行了行了，无非是你的能力不是直接战斗之类的，如果告诉我了，担心我杀了你这个竞争对手吧？你也太小看我了。在这个世界十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同伴，你觉得我会轻易杀了你么？而且我的功夫你也看到了，什么降龙十八掌、什么龙象般若功，我都溜熟溜熟的，你就算复活了丁春秋，恢复了金轮法王的记忆，治好了玄冥二老，让他们一起上来打我，我也是不怕的。今天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吃了点暗亏而已，我说，你可不能小看我啊！”
石云帆忍了一会，看李天昊终于不说了，才急急忙忙的开口说道：“不是，李大人，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情。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对于这件事，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呢，你所谓的把丁春秋的名字和武功给一个乞丐，到底给的是什么啊？是不是您给的时候，就埋下了今天这种变化的苗头呢？”
李天昊听石云帆想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脸色一正，开口说道：“你这厮也真是狡猾，竟然还想把问题推到我的身上。你是不是觉得，让我认为自己今天差点死了，不是因为你在其中搞鬼，而是因为我自己在赋予他们能力的时候有问题，就能让我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
石云帆一拍额头，对李天昊这种奇葩的思路无语了。他还真没想到李天昊肚子里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绕的他都有些晕乎了。丁春秋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就这么被两人三扯两扯的，彻底扯成了一笔糊涂账。
“好了，李大人，这件事情我觉得咱们俩是说不清楚的，我那边还有三位您给了名字的恶人，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契机让他们也恢复记忆，如何？到时候如果证明了真的是我的能力，我自然会如实相告。如果不是，还请李大人配合一下在下，找到这些人突变的真相，如何？”
石云帆看短时间内说服李天昊无望，便和他做了个关于记忆恢复的约定。即而，李天昊又问起了为什么周淮安和邱莫言会和石云帆一起来，石云帆便把他们来的路上所遇到的事情讲了，才算是缓解了李天昊的好奇。
“那现在你打算拿他们两个怎么办？他们已经被我制住了，关键信息都没听到，也没有灭口的必要，要不要放他们离开呢？”
李天昊的语气里透着些隐隐的得意，他相信就算把这两人放了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自然压根就没把这两人放在心上。
“这个随你了，不过都是苦命人，李大人您还是体贴些为好。”石云帆微微点头，委婉的规劝道。
“好吧，好吧，就依你！”李天昊也是个出乎意料好说话的人，他拍了拍手，又问了一遍石云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确认他没有了，才拍醒了周淮安和邱莫言，送石云帆出了大殿。
“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要是被人发现了，就不要怪我无情了，擅闯皇宫可是要杀头的。”
李天昊最后叮嘱了一句，就消失在了大殿门后。石云帆和还有些晕乎乎的周淮安和邱莫言一起，有惊无险的离开了皇宫，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座客栈。
“刚刚那位可是当今天子身边最红的红人，李天昊李大人？”
周淮安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过邱莫言显然比他明白的多，抢了他的话头说道：“都听了那么久还听不出来，老周你也够笨的，那显然是李大人了。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位要劫法场的石大人，和那个李大人又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私底下沆瀣一气，要害我们杨大人？”
石云帆被邱莫言这种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他随意的找地方坐下，一边脱着身上的夜行衣，一边说道：“先不说我到底是不是和李大人站在一边，就说今天晚上你们俩要是没了我，早就死了三四次，我怎么也算你们半个救命恩人。对半个救命恩人，就这种态度么？”
周淮安显然比邱莫言要正一些，他拱手行礼，郑重道谢后，才开口表态：“我相信云帆是不会和那个李天昊同流合污的，毕竟那位叫做丁春秋的高手，我之前也听说过，确实是李大人手下最出名的苍鹰五老之一，他今天能和李大人反目成仇，我想云帆兄在这里一定是做了工作的。虽然我不是江湖人士，但是收尽天下武学这件事确实做到太过分，云帆兄要是对李大人有什么后续的行动，我周某人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大哥你还是先把杨大人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其他吧”，石云帆给周淮安回了一礼，继而转过头对邱莫言说：“邱女侠要是对在下有意见，在下也乐意奉陪。不过在下真的是和两位站在同一边的，还请女侠明鉴！”
石云帆的低姿态显然赢得了邱莫言的好感，她也不再为难石云帆，和他聊了两句之后便送他离开了客栈，只是相互之间留下了再次见面的方式，以便有事的时候能够联系到彼此。
石云帆离开客栈的时候，晨光已经挂上了城墙的垛头。他按照丁春秋挟持自己时大致的方向，刚走了没多久，就在街边看到了一个他有些熟悉，却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人。
老僧无空。
无空和尚还是那一身青色的僧袍，头顶锃光瓦亮，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他站在街边，就好像一株青松，挺拔而坚韧。石云帆微微晃了下神，才走到他身边，深深行了一礼。
“大师，不想在这里遇到您，不知可有吩咐？”
“施主还记得曾经答应老衲的事情么？”
无空的声音有些飘零，目光低垂。
石云帆用了一秒钟时间，才从丁春秋恢复记忆、李天昊中毒、周淮安和邱莫言的劫法场计划等一系列事件中，找到了那根他险些遗忘的线头。他曾经答应了无空，要教一位有缘人降龙十八掌，却一直没遇到那人，渐渐的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石云帆左右看了看，凌晨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两个早起的小贩，在街边行走。他看了一圈，没发现有别人在，便开口问道：“可是那位有缘人已经出现？”
无空点点头，言简意赅的说道：“施主已经见过他了，等施主再次见到他，自然就知道老衲说的是谁。”
石云帆对无空这种故弄玄虚的态度有些不满。既然见过了，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也好完成任务，现在只有这么一句话，我见过人多了，到底是谁能学降龙十八掌，好歹给个准信啊！
“小子愚钝，不知该把这功夫传授与谁，还请大师明鉴。”
石云帆拱手弯腰行礼，希望得到无空进一步的指点。可恰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风吹过，迷了他的眼睛。石云帆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揉了两下，待他再次挣开时，面前却早已没了无空的身影。
“这老头……当自己是神仙啊？突然消失突然出现，也不说点靠谱的……”
石云帆愣了三秒，知道无空这厮又突然消失了。他也懒得去想这个大师怎么每次消失都跟鬼一样，只是自顾自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了什么，便继续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先和大部队汇合才是正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