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相连。今日他若是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秦宅,没有私自溜出府去。顾炎之就是再怎么狠也只会拿自己出气,还会连累小姑娘吗?还会是这个下场吗?
“抱歉,抱歉……”他惶然无措,只知道重复这两个字。
“我在这秦宅,怕是待不下去了,”乳娘抱着浑身是伤的孩子,突然往门外走去,声音颤抖:“秦煜你已长大,可这孩子还需要我。”她咬着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今后,生离死契,你我再无干系。”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秦煜身形一晃,险些支撑不住身子而摔倒。心中有哪里痛到麻木。如鲠在喉。他颓废地开口,用上了自己最卑微的神态恳求:“乳娘,这秦宅没了你们,留我一人还有何用?”
“你若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便自行找地方搬走吧。”乳娘竟真做到了绝情。
“乳娘让我去哪儿呢,我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我从小的时候,就只是一个人而已。”他血还未止住,有一些流进了嘴里,“乳娘,我求求你,你别走……”咸咸的,涩涩的,最重要的是,腥味十足。
可那个女人,抱着那个小孩子,仿若未曾听闻他那卑贱的乞讨般——全无反应。为什么呢?心中这样问自己。顾炎之做的事情也要怪我吗?所以,我只要被别人欺负就好了吗?乳娘为什么就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弃了我呢?
我、我难道就不是乳娘应该疼爱的孩子了吗……
我,懦弱的我啊。秦煜终于落寞的转身离去。眼睛空洞的注视着前方的一切,耳边还能够听到身后阿树呜咽的声音。一日之间,竟天上地下。
“乳娘,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他突然笑了。攥紧拳头,秦煜突然想:就此结束吧。结束吧。从此,懦弱的白羊不再是我,掉光牙齿的狼也不再是我。我就是我,只是我而已。
秦煜捂着心口,恍惚地走到院外,却突然听见有阉人传唤道:“老丞相求见公子秦煜。有要事相商。”
他拿袖子擦了脸上的血迹,失声笑了出来:“求见二字可担待不起,先让人进来吧。”一张口,才发觉嘴巴里还有血腥味儿。
老丞相一边撸胡子,一边跟着阉人走进院子里,笑道:“十四公子何时跟老夫我这么见外了?”可对秦煜身上的伤却反应冷淡。倒是一旁的林素,高声喊道:“秦煜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少年只是麻木的行礼道:“无大碍,只是擦破皮肉罢了。”
“以后要更加稳重一些。”老丞相往院内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与抱着女娃走出来的乳娘相对。随后才便移开了视线。
老丞相又开口问:“小十四儿,你可知最近楚国艺人进京一事?”
少年垂下视线,回答:“略有耳闻。”
老丞相皱着眉头道:“前日下午,我在‘玉淑斋’已与楚国太子会晤。那人,年纪轻轻做事便有张有弛,日后定为秦国大患。铲除此人之事,需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我之所以结束会晤后,来到你这儿,就是想问问你对‘质子’一事的看法。”
秦煜微愣。
老丞相继续道:“秦国政界混乱,顾氏一族与皇室走的极近。而长子秦子期,虽说劣迹斑斑,可却得到众多大臣的支持。身为庶子,此时要做的事儿就是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你可知道?”他虽用的问句,可语气却分外坚定。
秦煜心中乱成一麻,却无其他退路,唯有直白道:“随老丞相吧。”
“很好,”老丞相安慰他说:“你去了楚国,虽说寄人篱下,难免受制于人,可却比在秦国束手束脚要好上许多。等到秦国大局将定,我自会找时机接你回来。”
少年听完,也只是苦笑:“如此也好。”
“这才不见外嘛,”老丞相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发现自己的女儿正频频用眼神示意自己,于是就咳嗽了一声,嘱咐秦煜说:“我这丫头,最近茶饭不思、心事重重。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你们便自行解决。”说罢,就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了。
林素有些尴尬,扭捏着不敢看那少年的眼睛,于是便率先开口说:“秦煜,你别理我爹。他老糊涂了。还有,那、那天说好去东湖,结果我不告而别,是因为有事情耽搁了。等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所以、所以就没……”
说话间,结结巴巴。紧张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