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白衣胜雪,在台中央站定。单手背在身后,狐裘披风毛茸茸垂在肩膀两肩。有一侍从模样的人,拽着白色锦缎的尾巴也跟着飞进来,落在台子下方。那少年露齿微笑,同时甩开手中的一把黛色折扇。
虽有面具遮挡看不清面容,可他的笑容着实惹人,苏皖鱼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觉得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她的脸一瞬间滚烫,看着少年的英气身影,竟在短短的几秒内……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想着想着,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只得捂住眼睛蹲下身子来,意图消停一会儿。
缩在栏杆底下半晌儿,苏皖鱼都不敢露出通红的小脸。直到有人用脚踢了踢她的脚。苏皖鱼才眨巴着眼睛抬头,看见来的人是梁丘姐姐,衣着随意,面上未施粉黛。
“又有可怜的家伙要被蚕食掉了。”梁丘美人抽着自己的烟杆儿,连看都没看那月牙白衫的少年,自顾自地喃喃,半晌儿才一副戏谑的神情,扭过头来对苏皖鱼说:“别想多了,我说的可不是你。不过小花叶儿也多加小心为妙。以为从勾栏上注视着的只有自己,让人产生错觉,那就是此类人的工作。”
“……”苏皖鱼咽了咽口水,还未说话。梁丘美人就上前来,用烟杆儿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说:“我不瞒你。那个人就是我跟你说的容家遗腹子,名唤容昱。”
容昱?苏皖鱼立即醒悟,梁丘姐姐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指台上的白衣少年。不过没想到今日提起的遗腹子,竟然不是以客卿的身份入朝阳坊,而是以男伶的身份示人。
苏皖鱼突然开口说:“梁丘姐姐,我好像认得他。”她说完这一句,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可看到梁丘美人的神情显然呆滞了一下,随后虽恢复常态,却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大概是,你们都为秦国人的关系。”
“嗯。”苏皖鱼转过身再去看栏杆下面,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走了,顿时心中一阵儿失落,喃喃道:“梁丘姐姐,为什么世上的人要分三六九等……有时候,眼中虽看着,却只能垂手旁观,任由花朵被他人采衔带走。心好恨。”
梁丘美人又抽了一口烟儿,答道:“心有将相志,身为女儿身;本来平凡日,偏遇心上人。看来小花叶儿不被蚕食是不可能了。然而,你如今的地位极其低贱,又何谈接近他。就如我今日对那些满嘴喷粪的臭男人的态度:要是与我无益,自是不愿做无用之功。他容昱,亦是如此。”
第二日,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来,苏皖鱼就睁开了眼睛。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拎着自己的鞋子出了侍童房,往走廊的尽头走去。昨日梁丘姐姐说,会每日教她一些外人学不到的媚术。
推开内房的门,就瞅见梁丘夜鸢正精神抖擞地练舞。手中的两把黛色折扇分外惹眼,竟与昨日戴面具的少年郎所用的相似。梁丘美人不是柔弱类型的女子,身上有肉但是不摸感受不出来。而她此时跳的舞蹈,充分显示了自己的丰腴美。
苏皖鱼放下鞋子,坐在一旁老老实实看梁丘美人上蹿下跳。好一会儿,才消停了。累得哼哧哼哧地坐到地上,倒了杯茶水就喝。苏皖鱼此时才出声说:“这是今日要学的东西么。梁丘姐姐跳的真美。”
梁丘美人嘿嘿一笑,摇头道:“这小嘴儿甜的,不过可惜了。此舞名唤‘雀宫’,是我为孟家老爷子七十大寿所练,你是学不上了。不过我有其他的东西要教你。”
跪在地上做了个大礼,苏皖鱼才抬头道:“谢梁丘姐姐栽培之恩。”
然后就看见梁丘美人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嚷嚷:“小花叶儿别学那些俗套的东西。我如此待你也有我的私心。若你不是个好养活的秦国丫头,怕是也进不了朝阳坊这么低贱的地方。”从怀中掏出手帕,然后上前去帮梁丘美人擦汗,苏皖鱼即便明白梁丘美人所言的含义,却也不后悔遇上她和白生。只是笑着说:“梁丘姐姐一大早就这么拼命,说明孟家老爷子是个厉害的人物。”
梁丘夜鸢又喝了一口茶,点头道:“是,孟家的大小姐孟云,下个月就要与二皇子楚良玉定亲。孟家老爷子表面上扶持的是楚国太子,如今又搞这一出,也不知道是何深意。我此次正是借着老爷子大寿的由头,进去孟府探听探听。”
苏皖鱼停下了擦汗的动作,皱眉道:“梁丘姐姐为何要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