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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决定了蒲公英的方向

方少阳偷跑出来私会苏伊洲的事还是被家里知道了,现在的苏伊洲就是大家眼中的可怜遗孤,可怜归可怜,但是谁也不愿意接近她,杀人犯的女儿,这个标签不是人人都能像方少阳一样无所谓。韩静雅压着火气劝儿子:“少阳,你的眼光要长远,你现在是高中生,不是社会青年,你是要考重点大学然后出国的人,你和那个苏伊洲掺合在一起有什么将来?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媳是个杀人犯的女儿!”

方少阳一听到她妈这样说苏伊洲立马就火了:“妈,你从前不是见过她吗?你那时明明说她文静秀气的,现在你怎么这么说她?你了解她吗?你就这么不尊重你儿子真心喜欢的人吗?”一对关系融洽的母子几乎要反目成仇。韩静雅关得住方少阳一时,但是临近开学,方少阳是住校生,到时候恐怕也是天高皇帝远,不知什么时候又偷跑出学校找苏伊洲了。韩静雅不得已,只好偷翻儿子的手机,找到苏伊洲的电话,亲自约出了苏伊洲。

第二天,韩静雅约苏伊洲在槐荫路上的一家茶室见面,过度的心力交瘁,让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几近崩溃,现在韩静雅眼中的苏伊洲就是一个疲惫不堪的,茫然又可怜的瘦弱女孩,相比于慕筱雨的活泼明丽,眼前的这个女孩就像一朵被压在书页中的干花,干巴巴的,一点水分都没有,韩静雅难以置信儿子竟然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女孩。

苏伊洲心里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入座便说:“韩阿姨,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伊洲心下一片波澜不惊,现在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韩静雅反而尴尬起来,踟蹰半天,反而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爱子心切占了上风,斟酌地说:“苏伊洲,现在你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们其实都挺难过的,你要是有任何生活上的困难,我都愿意帮你。可是,你和少阳现在还是学生,高中这么紧张,他还整天惦记着跑去找你,我作为他的妈妈,不得不为他的将来打算。你看,你能不能……”

“我答应。”韩静雅正不知如何说出下面的话,谁知苏伊洲竟干净利落地答应了。她抬头惊讶地看着她,她发现原本她所认为的那种遭遇巨大变故后的脆弱和难堪竟然在这个小小女孩身上看不出来,除了憔悴和茫然,她看见的竟全部是坚如磐石的坚毅。

“你……我希望我没有伤害到你”,韩静雅的语气诚恳,“你有任何生活上的需要我都可以帮你。”苏伊洲轻笑:“韩阿姨,谢谢你,我没有什么可以麻烦您的,我可以应付过来。”韩静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苏伊洲起身冲韩静雅灿然一笑:“韩阿姨,我要是能有个你这样的妈妈该多好。再见。”

韩静雅在茶室里坐了好大一会才起身离开,苏伊洲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也许方少阳喜欢她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女孩不简单。她想到临出门前还特意准备了两万块钱,因为她相信,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没想到苏伊洲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不管是少年脆弱的自尊心还是苏伊洲根本没那么喜欢方少阳,总之,这件事终于是解决了,韩静雅有一瞬间为自己的心思感到有点难堪,但是,哪个做母亲的不自私呢?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手中的玻璃杯上,干净,纯粹,明媚,生活是如此新鲜美好。韩静雅站起身舒了一口气离开了茶室。

开学前这几天,方少阳每天去找苏伊洲都找不到,在他重重地砸完一通门失望的离开后,苏伊洲都默默地站在街口的老槐树后面望着他,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也许,明天他就不会再来了吧……

一开学,苏伊洲无疑成了十一中的年度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背后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让苏伊洲甚至怀疑是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欧阳秋每次看见,必然是气愤地斥责背后乱嚼舌根的人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可这无济于事,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Z市已经多久没有发生这么有震撼力的新闻了,大家不谈论这个还能谈论什么?

苏伊洲的态度倒是很淡然,她对欧阳秋说:“你看,想不出名都不行,以前认识我的人也不过是咱们班这六十一个同学,现在多好,全校都知道一个叫苏伊洲的人。”欧阳秋咬着嘴唇,犹豫道:“笨蛋,要不你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苏伊洲浅笑道:“我哭的时候你没看到,以后我再也不会哭了,没有什么可以再伤到我了。”欧阳秋听她这样说,心里很难过,但却不知道怎么说:“苏伊洲……”“好了好了,我不会轻生的,傻瓜。”只要伤口结了痂,再怎么撒盐也不会疼了。

开学后的第一天晚自习,苏伊洲就去找了徐若之,她要回到原先的高一(五)班,不学美术了。当初为了周子墨去学的美术,现在她不知道学美术还有什么意义。徐若之的样子很淡然,好像对苏伊洲要回来早就了然。“回来好啊,你的座位还空着呢。”

苏伊洲抬头看了一眼,徐若之慢慢地说:“苏伊洲,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你的朋友,作为年长你几岁的朋友,我想告诉你,人的一生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有的时候,我们要受很多的苦,这些苦难可能会压得我们几乎要活不下去,但是,不要放弃,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情况更好一些呢?也许走过之后,你会发现,幸亏当时你没倒下,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前面美丽的风景呢?有人说,要感谢苦难,苦难让人成长。这是混帐话,但是,既然有时候和苦难不期而遇了,那就咬咬牙挺过去吧,生命就是一场经历,不断地走下去就是幸福。”

苏伊洲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徐老师,您净说些感人肺腑的话,太感性了,都不像您了。”徐若之“哈哈”一笑,“别以为你们背后叫我‘毒舌’我不知道。”随即又正色道:“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嗯,谢谢你。”

从办公室出来,欧阳秋帮苏伊洲把画室里的东西收拾出来,重新回到高一(五)班——现在是高二(五)班了,大家纷纷围过来,有的安慰,有的鼓励,有的帮忙整理书本,苏伊洲心存感激,但也只是淡淡一笑,她不愿意在大家面前做一个弱者。

在美术班里,教学进度比较慢,而且数学基本不学,只要通过会考就好了,所以乍一回来,苏伊洲明显地感到吃力。欧阳秋把平时的笔记都拿过来让她抄,帮她补习落下的内容,苏伊洲学得也很卖力,从前爱不释手的小说也暂时束之高阁,因为现在不是为谁而学了,完完全全是为自己而学了,她已经退无可退,再也输不起了。就这样狂啃了近一个月,第一轮摸底考试,苏伊洲在班里排名第二十四,比原先稍差,但是也还凑合,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大周末放假,苏伊洲一出门就看见站在街对面树底下的方少阳,苏伊洲骑上车装作没看见,任凭身后人群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再见,方少阳。苏伊洲在心里轻轻说,再见。

方少阳绝望地望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一股徒劳的无力感蔓延全身,他不知道他到底抓住她没有,她总是给自己一种不安全的感觉,看着她,却触不到她,就算肌肤相亲,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到底要什么,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方少阳一阵心灰意冷,感觉初秋温暖的阳光一下子冰冷起来,照在脸上,却没有温度。

方少阳开始给苏伊州写信,一封接着一封,有的很长,有的则是了了几句,他什么都说,说以前同桌时的趣事,说一些苏伊洲当时不知道的幕后故事,还说将来的理想,关于未来,总是有苏伊洲在里面。苏伊洲从不回信,但是看过后就把它仔细折好收起来,后来,苏伊洲经常会想起那段人生中最暗淡的日子,如果没有方少阳一封封暖阳般的信,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心里的寒冬。

谢谢你,方少阳,我年少时的恋人。

苏伊洲一直拒绝和方少阳见面,或者说她根本不给他见到她的机会,方少阳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每次来找她,总是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但这样渐渐也知足了,起码知道她一切还好,只要她好,他是无论怎样都肯的。

高二一年在匆匆又匆匆的光阴中渐渐走完,进入高三,基本上就是考不完的试,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每份试卷上都有不会做的题,每次考试都能受到不大不小的打击。有时候,望着窗外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的紫藤萝,苏伊洲甚至怀疑还有没有走出高三的一天。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上徐若之的课,语文是苏伊洲的强项,做语文试题的时光就是整个高三最美丽的时光。苏伊洲经常和欧阳秋一起做题,有一回语文试卷上有道仿写题:

“你有……,我有……

你习惯……,我喜欢……

你是……,我是……”

苏伊洲在试卷上写道:

“你有你的粗犷豪迈,英姿飒爽,

我有我的温柔含蓄,妩媚多情,

你习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我喜欢暮春三月,莺****长,

你是北国,

我是水乡。”

欧阳秋随即递过她的答案:

“你有你上厕所也要人陪的矜持,

我有我哈哈大笑时的无所顾忌,

你习惯检阅金庸笔下的刀光剑影,

我喜欢细数古龙书中的儿女情长,

你是伊洲,

我是欧阳。”

这张卷子不小心被来回巡视的徐若之看到,他笑道:“绝配。”苏伊洲和欧阳秋不禁相视而笑。

很多年后,苏伊洲和欧阳秋提到高三那年的自己,总是会不约而同地想到那天下午的阶梯教室。那是一节语文课,徐若之带着大家到实验楼上课。那节课,他没讲多少东西,剩下大段的时间都交给了学生自己。大家做什么的都有,甚至有点无所事事。

苏伊洲问,欧阳,毕业后,也许是很多年以后,你会回来看看吗?欧阳秋笑道,那当然,我一定要重温高中的铁窗岁月。那时,苏伊洲和欧阳秋都给自己起了幼稚的笔名:Dmiue和tearful fish,一番相互取笑后,俩人用圆珠笔在阶梯教室崭新的课桌上重重刻下:

Dmiue and tearful fish,写在2003年4月,我们一定会回来看看。再见,高三……

那些简单如阳光的日子啊,随着小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一天减去,关于未来,关于理想,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准备,时光就呼啸着疾驰而去,只剩下时光背后茫然又惴惴的自己……

快高考的那段日子,大家都很紧张,生活节奏一下子快了许多,上操的时候,听欧阳秋说起半夜里会有人偷偷溜到厕所里背政治,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回来睡觉,苏伊州只好笑笑,她没那么刻苦,更多的时候,她相信“尽人事,听天命”的真理。

就在大家都在这枯燥乏味的复习和模拟考试中死去活来时,从四中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慕筱雨被开除了,更令人震惊的是,被开除的原因居然是她怀孕了。

慕筱雨怀孕的事是被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告发的。有天早晨,这位同学看见厕所的垃圾筐里有条两道杠的测孕试条,而之前只有慕筱雨刚从厕所出来。在校长室里,一向骄傲的慕筱雨没有否认,甚至连头都没有低下,就那样倔强地直视着校长的眼睛,直到校长实在忍无可忍让她滚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

慕筱雨回到宿舍一眼瞧见眼神畏缩的那名舍友,一言不发上去就揪住了她的头发,在全宿舍一片尖叫声中,拼命把她的头往地上撞,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疯狂吓到,谁也不敢阻拦她,直到有人把老师叫来。那时候,那名同学浑身发抖,软塌塌地趴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后来校园的告示牌上贴出的通报说她败坏校风校纪,影响极其恶劣,不开除不足以正校风,是四中人的耻辱,告诫大家要引以为戒。

大家都还记得那天慕筱雨走出即将毕业的高中校园时的决绝,那么干脆,一点留恋都没有。她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连衣裙,长发飘飘,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感到羞惭的,这不就是真实的慕筱雨吗?走出校门后,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她身边,然后载她离开,在大家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被开除回家的慕筱雨成了慕家的一块心病,慕谦看见慕筱雨就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活活打死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可是当巴掌举到慕筱雨的脸上,看到她默默忍受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只得连连叹气。刘梦雪大哭一场,心灰意懒,关于对女儿未来的美好规划都成了泡影。长时间的争吵后,慕家一致决定,孩子一定是要做掉的,但不管怎样,也得先把慕筱雨肚子里那个孽障的亲爹找出来,不然,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恶气。

无奈,慕筱雨打死也不说那孩子是跟谁的,慕谦气得冲她大吼:“你就非得这么贱的活着?有本事做,怎么没胆量承认呢?贱骨头!”最后,由于慕筱雨打定主意做江姐,死活都不开口,慕谦只好暂时把她锁到二楼她自己的卧室里,没收了手机,并警告家人联系好医院前谁都不许给她开门。

慕筱雨被囚禁了。

方少阳趁周末回家的时候去看她,慕家人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把和慕筱雨一起玩到大的方少阳也当成了孩子他爹的怀疑人之一,方少阳尴尬地笑笑,众目睽睽之下去敲慕筱雨的门。慕筱雨拉开门见是方少阳,一把将他拉进去,重重地关上门,“哐当”一声,将所有好奇的目光关在门外。

几天不见,慕筱雨昔日姣好的容颜憔悴不堪,眼睛下面青了一大片,明显的睡眠不足。看着慕筱雨这副样子,方少阳心有不忍:“慕筱雨,你又何必这样折腾自己呢?”慕筱雨短促地笑笑:“你就别说我了。我让你办的事呢?你给他了吗?”“嗯。”方少阳点头,随即道:“筱雨,咱俩可是发小,我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真的要这样做吗?”

“那还能怎样?”慕筱雨扯着自己的发梢,“我爸就差没打死我了,学校是去不成了,我还能去哪?我现在就是家门耻辱,我离他们远远的也省了大家的心。”“你爸妈只是一时的生气,你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的,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慕筱雨抓住方少阳的肩头,一字一字地说:“方少阳,咱俩从小玩到大,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认定的东西就一定不会放弃,你要是朋友的话,就祝我幸福,别的就不要说了。”方少阳明知道不妥却又劝不了她,只能叹了口气,在心里祝她幸福。

第二天凌晨,就在大家都还在梦中酣睡时,二楼的窗户被悄悄打开,一条床单拧成的绳子顺着窗户落下来,慕筱雨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从窗口爬出,悄悄落地,逃离了慕家。那时,天色尚早,路上有清洁工在扫大街,扫帚拂过地面发出“刷刷”的声响,太阳只露出浅浅一角,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槐花香味,慕筱雨一路飞奔,脸颊由于迅速的奔跑变得红扑扑的,长发飞散在早晨清凉的风里,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由美好的未来,她和周子墨两个人的美好未来。

到了火车站,慕筱雨抱着包坐在候车室空荡荡的长椅上,他还没来,不过他很快会来的,慕筱雨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安静地等着心爱的男孩来带她远走高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候车室里霞光四射,赶车的乘客也逐渐多起来,大家吵吵嚷嚷,谁也没发现角落里这个越来越忐忑的女孩。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将近九点,他还是没有出现。慕筱雨心下一凉,惊觉:他不会不来了吧?让他带自己私奔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愿意带自己离开?还是他遇到了什么变故?难道是路上出车祸了……

慕筱雨的大脑一片混乱,千头万绪,不知道正确的那头在哪里。等,就这样继续等,慕筱雨看着候车室进进出出远行的人送行的人,心里一片茫然,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有一个目的地,唯独她没有。她不知道要去哪,甚至不知道坐在这里苦等到底有没有意义。数到十,我只数到十,要是他还没出现,我就自己走,再也不回来。

在第六个数字刚从嘴里念出来,身后一声熟悉的大喊:“筱雨!”一阵喜悦冲上心间,慕筱雨猛然转身,看见周子墨穿过重重人墙向自己挤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慕筱雨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哭起来,说不出的委屈。“筱雨,是我不好,别哭了。”周子墨用力搂了她一下,随即轻轻推开她,慕筱雨有点茫然地抬头望着他,不期然,一眼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慕谦和刘梦雪。

“周子墨,这是怎么回事?”慕筱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推开周子墨大声质问,带着不敢置信和愤怒。“筱雨,是我把你爸妈叫来的,我觉得咱们这样做太冲动了,筱雨,回家吧。”周子墨的脸上高高肿着五根手指印,显然是慕谦的杰作,慕筱雨看着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周子墨竟然把她出卖了!

“周子墨,你竟然出卖我!你是不是嫌我现在是个累赘了?直说啊!用不着这么卑鄙!”慕筱雨咄咄逼人的指责让周子墨一阵尴尬,无言以对。慕谦愤怒又隐忍地呵斥:“还嫌不够丢人啊?给我滚回家!”不由分说,推开刘梦雪,提小鸡似的把慕筱雨弄到了车上,周子墨也跟着上了车,慕筱雨厌恶地看着周子墨,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卑鄙!”

回到家,慕筱雨被搡到沙发的角落里,她一动不动,一副认命的姿态。慕谦慢慢坐在沙发对面的藤椅上,声音苍老而疲惫,再也不似先前那般盛气凌人:“筱雨,我和你妈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刚结婚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们俩都在矿上上班,每天累死累活还挣不了多少钱,看着怀中小小的你,心想,再苦再累也不能难为了你。后来,遇到一个机会,我们俩借钱承包了煤矿,越干越大,直到现在的规模。”

慕谦收回回忆的目光,转眼看着慕筱雨,“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从小到大,你要什么爸爸没给你?你身边是唾手可得的幸福,你为什么还要逃呢?今天你竟然要和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私奔?他能给你幸福吗?”慕筱雨直视着慕谦的眼睛,认真地说:“爸爸,你和妈妈的爱太压抑了,我受不了了。我注定做不成你们期望的那种乖女儿。我从小成绩不就好,还不爱学习,在学校又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已经没脸待在这个家里了,是我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

一直失望加愤怒的刘梦雪忽然开口:“那你说说,今天要不是我们把你抓回来,你们俩打算跑到哪里去?”慕筱雨本就一片茫然,但还是硬着头皮不低头:“天涯海角都去得,天大地大不见得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刘梦雪拍了两下手:“说得好,天大地大自然有你们的容身之处,那么,你们吃什么?住在哪里?将来怎么办?”慕筱雨哪里想到这些,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刘梦雪轻蔑地一笑,接着说:“让我给你规划一下,你看是不是这样。你们今天若是跑了,不知道流落到哪个城市,身上的钱花光了,没有一技之长,你们也找不到什么工作,只能去饭店里涮盘子洗碗,或者去工地上搬砖,回到临时住的地方,一身臭汗,连动都不愿意动,更别说浪漫的两人世界了,于是开始拌嘴吵架,互相埋怨,后悔莽撞地跑出来。然后,矛盾就产生了,当初私奔时的浪漫不复存在。或许你们很硬气,三年五载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那时候,你们可能已有了一个孩子,于是筱雨在家看孩子做家庭妇女,周子墨出去赚钱养家,一个人挣钱三个人花,孩子慢慢长大又要喝奶粉又要上学,你们就熬吧,这辈子就这样了,看不到任何希望和曙光,想退回到当初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因为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你们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过完这荒唐的后半辈子!”

慕筱雨目瞪口呆地听完这近似荒诞的未来,惊恐地冲刘梦雪大喊:“不!不是这样!你骗人!我们的未来不是这样的!”刘梦雪轻笑,耐心道:“那么你倒是说说,你们的未来是什么样的?风花雪月还是浪迹天涯?我告诉你,没有钱,就没有一切,浪漫也是要有经济基础的。你见过穷人举着钻戒捧着玫瑰向心爱的姑娘求婚的吗?你见过一无所有的人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谈情说爱的吗?笑话!你也不小了,我真纳闷你这些年都在想什么,竟然还私奔,简直幼稚!”

慕筱雨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在妈妈咄咄逼人的质问面前她无话可说,因为她发现妈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血淋淋的现实,是任凭自己怎么样都改变不了的。

慕谦见刘梦雪的话起到了效果,便冲周子墨道:“今天早晨你能来找我们,说明你还不至于糊涂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但这件事,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错了就要敢于承担,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逃避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事情既然已经这样,我们就要尽快地解决它。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周子墨的脸到现在还是火辣辣的疼,他诚恳地说:“叔叔,阿姨,我对不起筱雨,也对不起你们,但我对筱雨是认真的,我是要娶她的,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发誓的话就免了,你说说你拿什么娶我女儿?你的将来是怎么打算的?”刘梦雪一语中的。“我已经申请了学校的公费留学生,等我学成归来,我一定会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然后风风光光地娶筱雨。”慕筱雨听到周子墨的宏伟蓝图不禁冷笑,她的怒气还没有消。

“很好。”刘梦雪痛快地说,“我和筱雨的爸爸都不是那种看重门第的老古董,我就给你时间努力,几年后我要看你究竟有没有娶我女儿的资本。到那时候,如果筱雨还想和你在一起,我就把筱雨嫁给你,绝不为难你们。但在此期间,你们暂时就不要再见面了,我会把她送到老家去念书,她肚里的孽障是不能留的。就这样,你还有意见吗?”

周子墨艰难地抬头看了看慕筱雨,点点头:“只要为了她好,我都答应。”慕筱雨一甩胳膊跑到楼上去,冷笑:“谁稀罕你们安排好的未来!”

周子墨在迈出慕家大门的那一瞬间,忽然想到小时候和姐姐去河边挖野菜,那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啊,风一吹,就纷纷出发,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那时,小孩子的他问姐姐:它们是要去哪里啊?姐姐笑道:谁知道呢?是风决定了蒲公英的方向……

姐姐,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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