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沈卓然一起去了温暖的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嘴唇青紫的女人，苏云璟的心像是刀割似得难受。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被牵连受累的，苏云璟心里难过和抱歉，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
沈卓然开口对苏云璟道：“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不小心，你别多想了。”
“本来就是我不对，现在不过是在我身上多添了一些罪孽而已，我真是对不起她。”
沈卓然默然，苏云璟的愧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垂眸，淡淡道：“你还没把这事告诉莫厉衍吧，我想温暖也是不希望你说出去的，还是不要提及了吧。”
“可是温暖现在，应该很想莫厉衍陪在她身边才对吧，他如果来了，对她的身体恢复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沈卓然摇了摇头：“云璟，你不了解男人，如果你怀了你丈夫的孩子，一不小心孩子又没了，你是选择独自一个人面对痛苦还是让两个人痛苦？”
苏云璟一怔，竟然说不出话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以为她需要莫厉衍的安慰，实际上那只会让两个人痛苦，她宁可一个人吞下这样的苦果。”
好像……是这个道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认为任何受伤害的人都会需要最亲近的人的安慰，可事实上，知道的人越多，就只会将痛苦放的越大，让更多的人沉沦在痛苦里面无法自拔。
苏云璟缄默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病房里突兀的响起一阵手机铃声，苏云璟急忙打开自己的包，翻出了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才想起来这温暖的事情一耽误，她都误了上班时间了。
手机持续响着，沈卓然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便对她说：“你有事情的话就先走吧，我在这里看着温暖就行了，有事情给你打电话。”
“谢谢，那我先走了。”苏云璟赶紧到外面接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莫厉衍的咆哮声，“苏云璟，你以为你是在玩过家家吗，想来就走想走就走，这才上班第二天，就无故旷工，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了。”
“对不起，”苏云璟默默承认了莫厉衍的咆哮，认错态度却是良好的，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不对，本来还以为趁着午饭时间见了温暖之后能马上回去的，哪里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倒是让她把公司的事情给忘了。
她的声音中透着失落的情绪，很低沉，也不似平时那般中气十足的，让那边的莫厉衍一怔：“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哪里。”
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突然很能理解沈卓然那番话的意思，就像当年，她生下了一个不是罗君宁的孩子，这件事情，她却从来不曾跟罗君宁提起过，因为痛苦，她只想一个人承受罢了，不想让原本就在昏迷之中的罗君宁，还要承受这样锥心刺骨的打击，她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现在就回去了。”
回去之前，她还回沈南汐那里，换了身衣服，衣服上面都是血，这样走出去，怕是要把人吓死的，所以等她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再过不久，都可以下班了。
坐在一边的何以恒立刻拉了一把椅子滑过来，见苏云璟脸色不太好，小声问道：“你去哪里了？身体不舒服？”
“有点儿。”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何以恒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大门，正想跟苏云璟说，老板叫你回来了立刻去见他，结果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而原本放下的窗帘也被开启了，何以恒立刻摸了摸鼻子，笑着说：“快去找老板报道，我干活去了。”
苏云璟抬头，就看到莫厉衍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衬衣站在门口，袖口微微挽着，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她立刻将需要他签字的文件抱了进去，窗帘随后被放下，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他抱胸斜睨着低头站在那里的苏云璟，上前两步，用左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苏云璟的眼底有来不及掩饰的猩红，莫厉衍眉头轻锁，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堵在了嗓子眼，变得有些生硬：“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不会跟我说吗，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被迫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苏云璟显得有些窘迫，想到医院里的温暖，便没有心力在于他四目相对，只能一用力，睁开了他的手，往后一步，与他重新保持距离：“我没事，已经好多了，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她扭头就走，动作快的莫厉衍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站在办公室内，透过挑开的窗帘，看到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工作。
一直到下班时间，何以恒进来找莫厉衍：“老板，今天晚上你跟恒泰建设的总裁有个饭局，差不多该走了。”
莫厉衍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朝外，落在外面的女人身上。
何以恒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呵笑了两声：“老板，你看她都换了衣服了，我猜，就是女人那几天，不好意思说而已。”
莫厉衍闻言抬头看着他：“你对女人倒是很了解啊。”
何以恒嘿嘿笑了两声：“一般，一般。”
莫厉衍哼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
经过苏云璟身边的时候，她愣了愣，抬头的时候，他却已经走向电梯大门。
身后的何以恒用嘴型悄声对她说：“自己下班就行。”
苏云璟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等他们一走，还是给老太太去了个电话，说要晚点回去。
莫厉衍也不回去，老太太以为苏云华跟他在一起，顿时喜笑颜开，苏云璟只是淡淡笑了笑，也没有解释，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心思一动，给沈卓然打了个电话：“卓然，温暖怎么样了。”
“恩，已经醒了，没事，放心吧。”
“那真是麻烦你了，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她的。”
“好。”
“那我先挂了，我还有点工作要做。”
沈卓然还想说什么，但苏云璟已经说了拜拜，把电话给挂了。
他握着手机，躺在病床上的温暖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看你，一厢情愿还真是一件让你伤心的事情。”
温暖刚醒没多久，所以身体还是十分虚弱的，说出来的话，声音很轻，也没什么力度，可沈卓然还是听清楚了，他回答：“彼此彼此。”
温暖听了，露出一个苦笑：“沈卓然，你还真是没有良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都是你的，你自己的孩子没了，你就一点不伤心？还对害我流产的女人嘘寒问暖，你良心不会不好过吗。”
说起这个，沈卓然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温暖，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云璟做什么，是你自己不听劝，还有，我从你的包里找到了这个。”
看着沈卓然手上拿着的那一个小小的空瓶子，温暖的脸色突然更加苍白，沈卓然却面色冷酷，双目凌厉的紧锁在她的身上：“不用我告诉你这是什么了吧，洗洁精。加上你送来的时候脚底就有一股洗洁精的味道，所以，不要把这件事情的责任推到云璟身上，具体真相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温暖面对沈卓然那凛冽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突然蠕动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没错，那害她滑倒的洗洁精，正是她自己先到之后倒下的，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算算不到苏云璟的头上，也该算到餐厅的头上，却没想到还是被沈卓然给发现了，一丝委屈与倔强在温暖的心头滑过，她望着沈卓然，冷笑了一声：“是又怎么样，沈卓然，难道你不希望我把这个孩子打掉吗，现在顺了你的心了，你还不高兴。”
“我是希望你把这个孩子打掉，但我可没说要你把这笔账算在云璟头上。”
“呵，沈卓然，你不谢谢我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忘恩负义，我不让她对我愧疚，万一她爱上莫厉衍，还有你什么事情呢。”温暖说了这么多话，这会儿已经很累了，她道，“这几天，是你留下来照顾我吗，那也挺好的，这是你欠我的。”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而沈卓然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送，反复了好几次，才总算压住了内心的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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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厉衍的饭局散的有些晚，虽然手伤了，可恒泰那帮人，还是难缠的很，莫厉衍也逼不得已喝了不少酒。
这也是他不喜欢经营公司的原因，太多的应酬，让人烦不胜烦，可是他又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公司落入傅明曦和莫泽凯母子两手中，这恐怕就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离开的时候，除了有些头晕外，其余倒是还好。
而今天他们吃饭的酒店，有一道红糖姜水，格外出名，离开的时候，何以恒只是提了一句，莫厉衍便叫人打包了一份带上。
莫厉衍坐在后座，途径公司，原本应该没有一丝灯光的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却还偷着一点豆大的光亮，因为四周都是黑暗的建筑物，那一点就显得格外清晰，莫厉衍蹙眉，吩咐：“停车。”
“怎么了。”何以恒在前面问，“老板，你还要回公司？”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苏云璟那女人难道还在？”
“不可能吧。”何以恒抬起腕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可能是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吧。”
苏云璟这人可是很节省电费水费，从不浪费一丝一毫的，莫厉衍见识过很多次，她不是那种会把电灯忘记关的女人，他对何以恒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何以恒阻止，莫厉衍却已经推开车门，朝里走去。手上还提着那杯红糖姜水。
整座大厦里，除了巡逻的保安之外，再无其他人，出了电梯门，光线并不明亮，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女人。
她只在自己的附近开了一盏灯，一手拿着笔，一手枕着自己的脑袋，看样子就知道睡得很不舒服。
走到身边，看着她摊在桌子上面的那一堆文件，重点的一些不理解的地方还做了特殊的记号，她其实已经很聪明了，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正规而系统的培训，很多专业名词，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可是要经营一家公司，这些都是必须的。
莫厉衍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苏云璟醒，不得不伸手在她的桌面上敲了敲，这下，苏云璟便惊醒了，但是没想到莫厉衍距离她那么近，她猛地窜起来，额头重重磕在莫厉衍的下巴上面，两个人的抽气声同时响起。
四目相对，苏云璟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这都几点了，你还在这里。”
“恩？”抓起手机一看，苏云璟也傻眼了，“都这么晚了，我不小心睡着了。”手忙脚乱的收拾桌面，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红糖姜水，她便愣住了，“你买给我的？”
莫厉衍傲娇的别开了头，苏云璟只是又累又饿，她从中午到现在， 就没吃过一点公司，这杯糖，聊胜于无，暖胃还是很不错的，她立刻把习惯扎了进去，猛吸了两口，然后：“好辣——”
“这才有效果。”
苏云璟起初有些不明白，离开公司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你该不会以为我大姨妈来了吧。”
要不然喝什么红糖水啊。
莫厉衍脚步一顿，刺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苏云璟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深夜的大厦，显得这般空旷而寂静，看着面前的莫厉衍，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红糖水的缘故，她竟然觉得心里也暖暖的：“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不过，还是谢谢你。”
然而下一秒，一阵肚子叽里咕噜的声音跟着响起，莫厉衍的脸又黑了几分：“你没吃晚饭？”
苏云璟满脸无辜：“忘了。”
公司门口，何以恒还在等着，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还真是有些诧异，但是莫厉衍最后却将他赶下了车，让苏云璟开车。
何以恒摸了摸自己，笑着开了自己的车走。
“我可以先去吃点东西吗。”苏云璟有气无力的问道。
莫厉衍很轻的恩了一声，她便朝附近的夜宵摊子开去。
过了午夜，没想到吃夜宵的人还这么多。
苏云璟先要了一碗馄饨，又要了一些烧烤，她大快朵颐，莫厉衍在一边安静看着，他晚上除了喝了酒之外，其余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此时见苏云璟吃的那么畅快，竟然跟着也分泌了不少唾液。
苏云璟吃了一小半的面，烧烤便陆续上来了。她还要了几罐冰镇的啤酒。
别说，在这样的夜晚，这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滋味真的是好极了。
见莫厉衍坐在那里盯着自己， 苏云璟顿了顿，也开了罐啤酒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你喝了酒，要是还能喝的话，就陪我喝点儿。”
同时还放了串烧烤放在他面前。
他不吃，她也不强求，伸手就要将他面前的东西给拿回来，但没想到莫厉衍却快一步阻止了，往自己嘴里塞：“我没说不吃，你急什么。”
……看他那样子，苏云璟忽然笑的眉眼弯弯：“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好：“不够辣。”
苏云璟一愣，大喝一声：“老板，多放点辣椒。”
“好咧。”那边的老板应了，苏云璟便端起啤酒瓶，与莫厉衍碰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无线的缅怀之情：“你知道吗，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的，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莫厉衍说的煞有其事。
苏云璟却呵呵笑着，大概是这种环境勾起了她对过往的回忆吧，又或许是喝了不少啤酒，那些藏在心底快腐烂的心事，沉重的再也藏不住了，她用迷离的眼神望着莫厉衍，伸手指着她：“我跟你说，你一看就知道没来过这种地方，根本不懂这个乐趣，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十分美好的回忆，我大学的时候，也经常跟同学一起过来的，可惜，我大学都没有读完，你知道吗，我现在就真的好羡慕他们。”
她手指着旁边的几个男男女女，看起来就像是大学里的学生。
“因为罗君宁？”他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盯着脸上浮现起两朵红云的苏云璟。
苏云璟怔忪半晌买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变成这样，所以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欠他的，我理应偿还。”苏云璟酒量不好，竟然这样就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莫厉衍听着，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苏云璟这会儿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对君宁，我不后悔，我只是后悔，嫁给了你。”
莫厉衍原本尚且算是风平浪静的心湖，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任何男人听了这样的话，恐怕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后悔嫁给我，你就那么爱罗君宁？”莫厉衍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说话的样子，其实布满了杀气。
可苏云璟却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君宁，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莫厉衍追问，看着坐在那里半垂着头的苏云璟，见她许久没有反应，就伸手推了她一下，结果苏云璟就一头摘了下来，倒在他的身上。
莫厉衍伸手揽住她的腰，没好气的笑了，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喝啤酒喝醉的。
苏云璟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原本紧闭的双眸却慢慢张开，她只是，后悔破坏了他与温暖而已，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婚姻，令她内疚，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接下来的问题，所以她只能装醉。
莫厉衍手伤了，也无法开车，更别提苏云璟了，他瞪了她一眼：“不能喝还喝。”
旁边就有一家酒店，莫厉衍一咬牙，便一手揽着她的腰，拖着她去了酒店。
一路上听着他的絮絮叨叨，苏云璟反倒是希望自己真的醉了才好。
哎，真是头疼。
不过醉都醉了，也只能装到底了。
感觉到他将自己将一跳死鱼似得丢在床上，苏云璟在心底骂他王八蛋，但是很多久，又感觉到一块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自己脸上，还有人帮她脱了鞋子袜子，帮她擦了身。
苏云璟的心，狠狠颤了几下，她真的没想到莫厉衍竟然还会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最后，他竟然还将她扯入了他的怀里……
一时间，她真的心乱如麻，然后失眠了一整晚。
莫厉衍也不是傻瓜，苏云璟浑身僵硬，搂着一点也不舒服，终于发现了异样，伸手将她推开，扭开了床头灯，苏云璟来不及掩藏，那双睁开的眸子被他看了彻底，一股难掩的尴尬从心底升起。
“装醉？”
简单的两个字，就戳穿了她的意图。
“对不起。”苏云璟脸红着道歉。
莫厉衍点头：“理由。”
她咬着唇，一时难以启齿。
“因为嫁给我让你觉得后悔？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所以装醉？还是你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盘算不知道怎么说？沈卓然？”
“当然不是，我……”她真是纠结万分，好几次话到嘴边，最终却是长叹一声，背对他躺下来，“我真的醉了，睡了。”
莫厉衍差点没被气死，可她竟然是真的就这么算了过去。
他胡乱扯过被子，一夜未眠。等天一亮，就摔门日去。
苏云璟从床上坐起，咬了咬唇，去附近的酒店，打包了一份猪肝粥和一些补血的饭菜，带去医院。
但没有注意到，后面一直有一辆车子，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
莫厉衍一只手开车，盯着慢慢走路的女人身影，眸子黑的深不见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