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摔坏屏幕的手机去维修的时候,韩千峰下定决心,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修到好为止,“屏幕可以换一个新的,只是我们发现了您手机里的一个安装程序有点问题……”在被告知那个程序是窃听程序之后,韩千峰的心如同调入冰窟一样彻底凉了。
能接触到韩千峰手机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思思,上次手机坏了,韩千峰要恢复出厂设置,李思思说,她发的所有短信都在里面,她希望能一直保留下去,后来韩千峰的手机是被她拿去修好的……韩千峰想到这里倒抽一口凉气,李思思是在一年前和他确定恋爱关系的,也就是说,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就是在李思思的监听之下?他连忙拿了工作手机去检查,派人到办公室和家里去查有没有针孔摄像头,心里想到的是商业机密和依依的安全,结果倒不是十分让他担心,除了他私人联系用的手机外,其他地方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而且,他在重要会议的时候,总是谨慎地把自己和对方的手机电池都拿出来的。韩千峰稍稍有些放心,又有些担心,这更加说明了安装************的人在乎的是他的私人生活,这样一想,除了李思思还能有谁呢?
没想到窃听风云的现实版,在他身上完美地上演了!韩千峰的心伤透了,他年轻的时候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勤,却从未放在心上,那时候他以为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会为谁伤心,不会为谁停留;却在他打算一心一意要和李思思承诺一生一世的时候,他的准新娘给了他这样一个致命性的报复。李思思从来都没相信过他?还是对她自己没有信心?他就那样不让人信任吗?不信任他,又怎么会渴望和他结婚呢?难道她就打算这样监听他一辈子吗?太可怕了,如果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有这么一个监听器,那社会岂不全乱了套?韩千峰猛然想到了依依的绑架案,汗毛倒竖地跑去学校接了女儿回来,私下里把她的手机送去检查,发现里面干干净净,并没有他担心的东西。
这时他才想起夏瑶的担心,也许夏瑶是对,从一开始,李思思就知道依依被绑架了……
不过,即使知道依依被绑架了,她又能坐些什么呢?脸警察都无能为力的事,思思也没办法帮他查出幕后主谋啊!韩千峰又一次地驳倒了自己的怀疑。监视的事他也做过,而且一直在做——就在依依刚出医院里出来之后,韩千峰就给女儿安装了一个GPS定位器,他通过电脑就能知道依依在什么位置,如果说思思有罪,那他呢?他是怀着对依依万般的爱才监视她的呀!思思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思思,我愿意听你的解释,我也会原谅你的,因为我爱你……
韩千峰觉得自己简直要出现人格分裂!一方面,韩千峰继续让私人事务所寻找李思思的下落,一方面,他约了夏瑶来办公室,他要仔细听一听夏瑶的怀疑。夏瑶走进他办公室,很介意里面的一屋子的烟味,迟疑着要不要进去。还没开口说“要不我们去外面谈吧”她就又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夏瑶,你身体不要紧吧?对不起,我这房间里的烟味太重了,我们去外面谈。”
夏瑶摇摇头,“打开窗户,散散味道就好了。就在这儿吧,是我现在太敏感了,我闻不惯烟味,我这一路过来看到吸烟的就很不舒服,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中国的烟草行业一直这么牛了。”她苍白着脸色和韩千峰开起了玩笑。
“对了,我这一段过的比较乱,也没顾上问你,怎么那么快就出院了?我本来打算早上一安排好公司的事就去医院陪你的。”韩千峰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怎么,你希望我一直住院啊?什么叫陪我住院啊?分明是完成你女儿交办的任务,说的好像你很关心我一样。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夏瑶说话的语气悄悄地变了,熟稔中带着俏皮。
“李思思失踪了快一个月了。”
夏瑶闻言吃惊地看了看韩千峰。“怪不得几次看到你,都觉得你精神不太好。”韩千峰在依依面前对此只字不提,夏瑶只觉得韩千峰在家里沉默寡言了许多,脸颊也逐渐消瘦下去,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只是一个缘由,我要说的是,我发现了她在我手机里安装的窃听软件,又想到你曾经的担心,所以想问问你,你当初怀疑她的根据是什么。”韩千峰的声音沙哑着,脸色愈加暗淡,胡茬几天没有修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十分憔悴,他的手伸到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在手上不停的把玩,夏瑶看得出他的紧张和慌乱。
“我当初也只是怀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依依刚醒来的时候,她拎着一罐鸡汤来,说了一句话,‘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饿了’,我当时就想,依依两天没吃东西,她是怎么知道的?医生并没有说,你应该也不会这么说,就算你给她打了电话,她又怎么来得及准备鸡汤?她应该是知道依依被绑架,但是,知道她两天没吃东西,这就不正常了。”韩千峰把烟紧紧地缠在手指上,两手用力地交叠着,痛苦地呆坐着,一言不发。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算不上证据。”
良久,韩千峰抬起头,哑着嗓子说“还是报警吧。”
夏瑶的目光垂了下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骄傲如他,是从未在男女的事情上受过伤害的,如今能主动提出报警,是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早点能看清楚一个人也是好事,再说最终的真相,只有找到她本人之后才能揭晓。也许,也许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看到韩千峰在女人面前吃了亏,夏瑶并不觉得痛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也许是林穆波的冷淡,让她看清了他们俩婚姻的裂缝越来越大,不知那裂缝能不能支撑到她的孩子出生,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孩子岂不是和依依一样,一出生就要在一个破碎的家里长大?想到这里夏瑶不寒而栗。她不要再亲手制造一场悲剧,她要尽一切努力挽回自己的婚姻,不行的话,自己去趟马鞍山看看他?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我终于能理解你当时的感受了。这真是对我的报应……”
“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展示的都是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夏瑶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林穆波时的情景,出了图书馆的他们才发现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没有带伞的两个人同时拉开一部出租车的门,林穆波打开车门,让给夏瑶,夏瑶不忍心看着他被淋成落汤鸡,说,不如我们都上车吧,你去哪?报出地址后才发现,两个人住的是同一个小区,只不过夏瑶的房子是租的,林穆波是买的二手房。林穆波的笑容很宽厚,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衬衫,设计简约却很有质感,他的手指很修长,一上车就很体贴地递给夏瑶纸巾,要不要擦擦头发?那种感觉就像是夏瑶的同学或者朋友,看着很面善……
“不行,我还是想在警察之前找到她,我要亲自问问她,为什么要监视我,她和依依的绑架案到底有没有关系,我要她亲自告诉我。”韩千峰扭脸对着窗外,怕被夏瑶看到他的怯懦。慌乱中椅子把桌子上的一叠照片碰落在地,哗啦啦地声响把夏瑶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咦?这是……”
“私人事务所拍的,不确定是不是她,拿来给我看,其实我也不确定。”
夏瑶飞快地翻看着这一叠照片,“这部车,就是那部!黑色帕萨特,左边的轮胎是新的,右边是旧的,左边车尾部的车标上,两个相叠的V字正中间,有一个椭圆型的白色斑点!”
他们俩都明白,李思思出现在这部车的附近,应该不只是巧合。
“我去报警。”韩千峰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走起路来却有些趔趄。
“不再考虑考虑?”
“不了,报警吧,免得夜长梦多。她窃听不到我的手机,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如果再拖延,她可能就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