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得不了得,那你呢,对我还满意吗?”
蓝晓田只是笑着不说话了,莫小奈发现他特别爱笑,两眼眯着,笑得跟个招财猫似的,跟他住一起肯定财源广进。
两人达成默契之后,莫小奈就近在旁边的一个小饭馆里请蓝晓田吃了顿饭,然后他很有风度地去图书馆帮她拿了书,送她回宿舍。
这个世界真小,小到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以在茫茫人海里遇到两次;这个世界也可以很大,大到莫小奈和范若礼这两个在彼此心间的人,可以在彼此的时差里仓惶地错过两次。
第一次,她刚刚走出宿舍大门不久,他的车悄然而至;第二次,他等了几个小时终于失去耐心离开,她却刚刚看好房子尽兴而归。
莫小奈回到宿舍,想想刚才看的房子,顿时觉得自己像在下水道里暗无天日了这么多年,真想立刻就收拾东西搬过去,但是不和范若礼说一下,她心里始终有一根刺。虽然她已经开始用不确定的眼光来判断彼此的关系,但还是在那一点点的不确定里,确定了自己有多在乎。
她给手机充好了电,它却再也没有响过。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停机了,特地去查了话费。只是不管如何折腾,她宁愿守株待兔,也不愿意去打那个电话。
同样折腾的范若礼,在给她打了N个电话,每一次都听到关机提示之后,把手机甩到角落里,再也不想去碰。
原来在恋爱中,不管你是腹黑的,还是小白的;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拿得起,还是放不下的;攻,还是受,都要落入郁郁寡欢的俗套里。
第二天莫小奈去上班,前台的陈小姐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招呼着,“小奈,昨天你怎么没来上班呀?”
“昨天有点不舒服,忘记请假了呢。”她撒了个谎敷衍过去。
陈小姐一手挽住她的手臂,拉到了一边,亲热得如同自家人,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昨天一天总经理的脸拉得老长,周丽缇被他叫进去训了一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么多上班的不问,却偏偏来问我这个昨天不在的人。
莫小奈似乎找到了她过度热情的出处,扯扯嘴角,把手抽了回来,开个玩笑蒙混过去,“我没来上班不知道阿,你怎么知道总经理脸拉得老长,敢情你还拿尺量过呢。”
陈小姐知道套不出什么话,只好作罢,放了她进办公室。周丽缇看到莫小奈,故意在她的全勤考核表上画了个叉叉,似乎莫小奈拿不到全勤奖,比她自己中了彩票都开心。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精神世界极度匮乏的人,只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刚刚坐下,范若礼就进来了,所有人的眼光都闪闪发亮起来,似乎他们这样一前一后的巧合是刻意安排的。
莫小奈在心里比划了一下,他的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好像真的因为抿紧的嘴角,拉长了几分。
范若礼只是随意地余光一瞟,就从她位子前掠过,进了办公室,随即门被有意无意地重重带上。
她被这一声重响震得心惊肉跳,原来EQ一向很高的范若礼,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只是昨天早上吃面的时候,被误会被伤害,该伤心该生气的不应该是她吗?
“莫小奈,跟我进来。”纪成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就去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有他在,莫小奈大着胆子拿了桌上的几份文件跟了进去。
纪成浩看看坐在椅子上像女人来了大姨妈一样不痛快的范若礼,再看看跟在自己后面畏首畏尾的莫小奈,无奈地把手掌盖在了额头上。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单身,但是他已经在各个情侣争吵冷战的夹缝间,挣扎成了爱情专家。别人小夫妻一个小动作,小眼神,他都能马上判断出来,昨天晚上他们是搂在一起甜蜜,还是其中一个被无情地踹下了床。
“若礼,下班后一起吃饭?”
“恩。”范若礼连眼都没抬一下,埋首在文件堆里,如果是平时,他们肯定要在“谁买单”这个毫无新意的话题上争执一番。
“丫头,你也一起去?”他回头去叫莫小奈,同时大手大脚地圈住了她的肩膀。
“这个……我还要写论文要搬家。”她故作迟疑,其实只是想要范若礼开口叫她去,这样她也可以顺便把合租的事跟他说一下。
范若礼把她的犹豫当成了推辞,还有纪成浩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他盘算着什么时候一定要把他剁了,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她这么忙,就别勉强她去了。”
“也是,有些人也不想和我一起吃饭。”莫小奈不等纪成浩开口,就把手里的文件扔到了办公桌上,甩了门出去了。
全世界的闷骚男人发牢骚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死德性!如果她先按捺不住,就奠定了她无理取闹的泼妇形象,从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被他摆了一道。
她坐在位子上左扭右扭不解气,磨了磨牙齿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向以莫小奈取乐的纪成浩看到她这样自残,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开口奚落,脸上的表情和范若礼一样凝重。
她意识到异常,小心地出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捷你还记得吧?”范若礼接过了话,见她点点头,接着说道,“她……出了点事情,我们要去医院。”
孕妇出了点什么事情,可是一尸两命的事。莫小奈虽然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也跟着他们去了。
一到病房门口,她觉得心里渗得慌,空气里弥漫着哀怨的气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也不管有没外人在场,“咚”地一声,坚坚实实地跪到了床前。他背对着门口,莫小奈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从他不停颤动的肩膀可以看出,那个人早已经泪流满面。
“捷,是我不好,我是混帐,我……我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那个男人泣不成声,躺在床上的林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哀莫大于心死。
她做了这么多年护士,见惯了太多生老病死的场面,但是比这个生与死的永别,还要令人寒心的,只有爱人的背叛。
前路漫漫,去路茫茫,她的记忆似乎只停留在这一晚。虽然他早早地打电话来告诉她,晚上要见客户会晚点回去,她还是一直等他等到夜深,最后不放心地拔通了他的号码,接电话的却是无数次以强盗的身份闯进她梦里,打劫她幸福的女人。
她那样性格刚烈的人,就这样挺着大肚子,冒着大雨,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她记在脑子里,烂在心里的地址。她不是第一次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也有想过抽身离开,哪怕是成全了他们。但是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她一度以为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是他们缘份未尽的见证。他也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只会全心全意对她。
但也是这个孩子,把他们推到了再也无可挽回的地步。她永远也忘记不了,他来开门之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她跪在地上,在电闪雷鸣间,撕心裂肺地笑了一夜,她笑自己的天真,给了他伤她更深的机会。
“你不要再来了,孩子没了,我和你是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她语气平淡得像是背书一样,肯定是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才能有勇气不经过大脑思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脱口而出。
莫小奈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捷的那天,她爽朗轻快的声音还在耳边,“要是我肚子里有什么闪失,我老公可不放过你的”,到了最后,最放不过的还是她自己,用这样绝决的方式,切断了他和她唯一的联系,也断了自己最后的念想。
感情,甚至生命,都如此脆弱,在现实面前,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她看着、想着就红了眼眶,她觉得自己在外人看来肯定特矫情,但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范若礼把她往旁边一拉,两个人本来就站在门口,顺势就出来了。他靠在墙上,把莫小奈搂在胸前,安慰性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
他像是被灌了一壶醋,从嘴里一路酸到心里。也许这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揭开爱情的面具,直面背叛的真相,需要多大的勇气。
“捷,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求你你再给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里面又传来了激动的喊声,紧接着是“啪”、“啪”此起彼伏的巴掌声。里面顿时乱成一片,纪成浩和苏黎怎么也拦不住,叶齐跪在地上不停地扇自己耳光,因为力气很大,脸上很快红肿了一片。
一时糊涂,却酿成了一生的遗憾。
范若礼握了握拳头,松开了莫小奈,走进病房,给纪成浩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叶齐架了出来。
莫小奈这时才看到他的正面,方方正正的脸上英气逼人,只是那样悲痛的眼神和脸上的指印,看了让人纠心。
范若礼用尽全力一个拳头过去打在他的脸上,身材魁梧的叶齐一个踉跄跌到地上,然后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耸拉着头不起来了。
“你闹够了没有!当初她爱你、原谅你、给你机会的时候,你有珍惜过吗!”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衬衫和领带因为刚才那一拳动作太大,扭到了一边。
“我该死……我该死……”完全失控的叶齐开始拿头撞墙,雪白的墙壁上磕出一个血印子。
“你要死也给我滚远点,林捷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真后悔帮你一起‘骗’回了她,害了她……”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语调渐次低了一去,难过慢慢演变成自责,转过身去,泄愤地将拳头砸到了墙上。
莫小奈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到了,差点咬到自己的手指,但是场面已经混乱得像是湿透了的水墨画,她不想再在上面添上浓重的一笔,只是在心里闷闷地惊叫了一声,去旁边的医务室问护士要了一点消毒的棉花,一半分给纪成浩,让他给叶齐用,另一半她拿在手里,拉过范若礼的手,一边仔细地擦,一边轻轻地在伤口上呵气。
他手上脉络分明,似乎能够感觉到血管里那些不安分的情绪,突突地游走,寻找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