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冰凉的把手打开校长办公室门的那一刻,陆南像箭一样冲了上来,拉着我的胳膊,“怎么了?没什么事情吧?”
原本是倚靠在墙上的白松,像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黑豹站立了起来,眼睛如同探照灯一样,来来回回地扫视着我,然后轻蔑地从我身旁走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了我一下。
看着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愤怒,像是一个永远栖身在怨恨的沼泽中。
校长说的话,我一句一句地回味。
我仰起头看着天上飘过的散漫的像棉花糖一样的浮云,又看了看一脸关心的陆南,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陆南。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喜欢上别人?”
陆南的手覆在我的手上,他手心的薄汗让我感觉冰凉。“你不可能喜欢上别人,因为我比别人来的早。”
陆南手上的血管像是狰狞的古老的树根,在他的手背上张牙舞爪地伸张着。
可是,你并不知道,爱情并没有安排先来后到的规则。
“我们之间的矛盾根本就是无解。”像从北极穿过来的声音。
“已经那么久了,黎安……黎安她已经……你怎样才能原谅我?”一个啜泣的女生。
“除非你去死!”
白松说完这句话破门而入,打开的窗户刮进一阵风,吹翻了冷仔放在《鬼莲》手稿上的半杯水。
死一般的沉寂顿时被打破。冷仔的低声的歉意,小莲暗暗地咒骂,与抽纸的声音和擦桌子偶尔发出的闷闷的声音混成一片。
白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暴躁过,像一个刚刚参加过追逐打猎的狮子,血腥一样红着的眼睛向我看过来。我的眼睛像是着魔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松,来不及躲闪。
“你不要用这样悲悯的眼光看着我,我不管校长跟你说过什么,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白松放在肩膀的手紧紧地钳住我,“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
我有些吃痛地微笑,语气淡漠,“唉,我知道。”
白松诧异地看着我,像是被惊吓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恨恨地转身走开了。
我知道在白松心中,我可能只不过是黎安的一个影子。一个孤寂的男子用压抑的愤怒作茧自缚,让人有一种想要抚慰的冲动。
白松慵懒地接过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爆炸性地炸开:“妈的还是不是人?婉约现在在医院,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松立刻推开椅子,拉着我就往外跑……
“白松非常依赖黎安,黎安虽然是白松的妹妹,但是大概是因为比较火爆的脾气给白松非常强烈的安全感。黎安和婉约在北区出车祸,黎安为了保护刘婉约重伤而抢救失败,白松就从此一蹶不振。也怪我,我不应该让黎安那么晚又是下雨天去接婉约,我只是太心急了,希望婉约不要以后受到家人的歧视。婉约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一直是私生子吃尽了苦头,我想让她过得好一些。黎安又是那么懂事,她第一个提出来去接婉约,那个时候我很高兴。白松恨我,我不怪他。但是他的生活却因此而混乱……”
校长的话回荡在我的耳旁,“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跟黎安非常相似。正因为如此,白松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你吧。三年来,他第一次变得开朗了很多,也爱说话了。”
我没有猜错,那些穿越了时空的温柔,果然跟我无关。可是我不由自主地被白松吸引,这种吸引是致命的。更可怕的是竟然有把不属于我的变成我的冲动。
天阴沉沉,呼吸的空气像石头一样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医院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想起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
白色,到处都是白色。白松的脸色与周围白色融合在一起,脸上面无表情。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的男生冲上前来给了白松一拳,“你才是最该死的人。你知道她昏迷的时候说什么吗?她说,死了,你就可以原谅她了,她就解脱了。是你害死了她!”
这个人是贺齐,我记得那次郁闷地家庭聚餐,他深色的眸子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这个悲痛的男人捂着脸,他真的很爱婉约。这一刻我感觉很羡慕婉约,他有这样爱他的男人,又有这样用生命爱着的人,是何等的幸福。
白松一直沉默着,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着一闪一闪的手术室,灯骤然暗下。贺齐像是要狩猎的猛兽一下子扑来上去。
白松向前踉跄了两步,攥紧了拳头。
我走上前去,握住白松攥紧的拳头。我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传给他微薄的温暖。
看着大夫摘下口罩,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才知道医生的牙齿真的很白,而且给人无限的生机,牙齿广告应该让医生去拍才最合适。
贺齐嘴中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着迷地看着还在昏睡不醒的刘婉约。
贺齐一把打开我拉着白松的手,满脸的愤怒:“你放开这个恶魔。你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呢?他是史上最冷血、最无情的人。你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喜欢婉约的,让着他,谁知道婉约喜欢上他以后,他就开始撒手不管了。我以为因为不可跨越的血缘让他们这样分离,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贺齐指着白松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一开始就知道婉约是谁,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报复。可怜的婉约,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恶魔,一天都没有好过过。现在他又是把她逼上了绝路。像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他没有人性,没有良心,心中满满的是仇恨。他已经丧心病狂,他是……”
“够了!”我抓住贺齐手怒斥,稳稳心中的愤怒,温和地说:“贺齐,请你冷静下来。你是白松的好朋友,你知道的,白松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反常的。他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十恶不赦。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爱的人,难免会为自己心爱的人做出一些傻事。你现在辱骂白松,正是为了维护自己喜爱的女孩子吗?当时白松也是这样做的,而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婉约她竟然真的去做了。”
白松身体僵硬地望着我,贺齐不相信地退后一步,我乘胜追击,“贺齐,你现在做的并不是和白松做一场生死搏斗,而是在婉约经历了生死的门槛后,告诉她你爱他,让她面对真相,相信她的真爱就在她的身边。”
贺齐高大的身体蹲在了墙角,犹如墙头上随意上生长地杂草。抱着头,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没有用的,她不喜欢我。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喜欢的一直都是……”
护士的声音温和:“刘婉约醒来了,家属可以去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