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蔓蔓地撒进来,带着末春成熟的风情在每一列书上留下光的痕迹。
这里除了翻书的声音,就只有这调皮的阳光嬉戏着,柔和了每一个专注的眼神。
此刻林浩显得格外的认真,眼中除了专注,手中除了奋笔疾书的笔以外,还有偶尔的停下来发短信,好像眼中就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我百般无聊地翻着《环球》,突然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啊?姐?”他突然停下来,偏着头一脸深情的样子看着我,细碎的刘海遮住一双剑眉,好一个俊朗的少年。
如果我不知道他是在给他女朋友点点抄考试笔记,一定会认为他喜欢我。三年了,自从我考进了林大的研究生读毒理以后,他就如同横空出现的一把利剑硬生生地扎进我的生活。
从一开始的巧遇,到最后的熟悉,直到最后死皮赖脸地时刻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曾经威逼利诱过他:只要他离我远点怎么都行,谁知他不吃软不吃硬。最后得知他有个可爱的女朋友点点,然后我就在她面前煽风点火,谁知他可爱的女朋友是一个“非常识大体”的女孩,一脸钦佩地望着他家林浩,好像我这么难缠的家伙,他家林浩还能这样一如既往地关照着我,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她一脸纯真无辜地看着我,甜甜地说:“姐,如果你要是不好意思和浩浩一起玩,我特别会玩,你喜欢什么?姐,我以后跟着你混。”
我什么时候跟林浩一起玩了?是他一直在粘着我!
谁是你姐了?叫得那么亲!
我苦口婆心地教导他们正确的爱情观:爱情的空间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其余的连一粒沙子也容不下,凡是插足在他们爱情中间的人全都应该被嫉妒、怨恨炸得魂飞湮灭。我也没有必要成为他们两个爱情的试金石,这么大的灯泡在他们两个中间我都倦了。再者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情啊,点点不害怕林浩贞洁不保吗?
从来没想过点点的道行比林浩的还要高上一层。她眨了眨水亮亮的眼睛,“姐,你喜欢林浩吗?”
我立刻摇头。
“那我还担心什么。”
恩?哎不是,那个……
“姐,你放心,我相信浩浩,他有分寸。”
他就是太没有分寸了。
所有的攻击都像是打在软软的棉花上,打得我有气无力。
从此以后把他们当作我回宿舍必经的一盏路灯,每天晚上在餐厅必喝的一份西红柿鸡蛋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着,喝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久而久之就这样喝着也没戒掉。
不过他并不是一盏灯,也并不是一份汤,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干涉我的生活。
我撇撇嘴,没说什么,又坐了下来。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帮他女友抄写笔记。
我偶尔也会像这样突然暴走,有时候会是一天,自从那次林浩黑着脸站在我在外边租的房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对我说:“姐,你以后怎么走都可以,就是别让我不知道行不行,你知道他让我有多害怕吗?”
他让我有多害怕?不是我?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我没敢仔细问他,就简单单地把他请回我租的房子里,告诉他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可以拉着他家女友过来可劲折腾,不过折腾玩了要给我收拾干净。
他听后黑着的脸立刻变得绯红,过了许久脸色苍白,反应过来,拉着我的手问我刚才有没有说什么错话,我摇摇头他才安下心来,然后脸又变得绯红,唯唯诺诺地说不是。
我摇摇头,看着他的脸。难道他们平时都是装得那么甜蜜,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还是我已经早就落伍了?
想想也是,三年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爱情的滋润,甚至到现在还在傻傻地等着白松。
三年,即使白松没有给我一通电话,没有找到他的一点音讯,我反而从来没有过的清晰地记得他的一切,每一件事情都反反复复地琢磨好久,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深沉略带清冷的眼。
我以前总把自己圈在对好友离开中的悲哀中久久不能自拔,在白松的身边一味的奉承失去了自己。
现在我把自己找回来了,可是,白松,你在哪里?
旁边的手机短信在安静的图书馆想起,我才发现林浩已经在身边了,也许他去洗手间。
看着他闪亮的手机,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了上来。
如果这一刻不是我的好奇心,我永远不知道我被骗得有多惨。
“今天晚上八点万花酒店集合。”
从来说聚会不说聚会,都是硬生生地说成集合的人,从来没有遇到过除了白松的第二个人。我恨自己这样突如其来的直觉。
林浩跟这个名为大boss的人短信条条显示在我的面前,我捂着有些阵痛的心看完。
“她今天中午吃了一份土豆丝,吃了半份青花鱼。”
“毒理课程调到了星期一上午,今天下午来到图书馆”
“一直翻看一本时尚杂志,两个小时没有看两页,不像她一目十行的速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明明是今天这两个小时的行程安排,详细得让我觉得些冷,甚至还细致入微地描述到了我的内心感受。
不是他,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他不可能这样远程监控着我的生活,他不可能……
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一遍遍地说服不了自己,突然心中涌出一个想法:今天晚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我站在万花酒店,看着用明亮的水晶装潢得奢华的吊灯,突然觉得人生不就像这样一盏华丽丽的灯,有些晃眼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躲在用贝壳拼成富贵牡丹的屏风后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却没有点起来。
听着一个男孩不停地逗弄着鸟笼中的鹦鹉,一遍又一遍地教着:“你喜欢谁?你喜欢谁?你喜欢谁?”
“你喜欢谁?”鹦鹉真的说话了,带着它特有的浓浓的鼻音。
旁边的女孩甜蜜地惊叹,一字一字地继续教它:“阳阳,阳阳……”
鹦鹉这次没有乖巧地回应,像一个成年男子的嘲笑一般哈哈地笑了起来。
三年的等待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他喜欢我,难道真的就像是鹦鹉的嘲笑一般,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他回来了,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难道他已经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人?不想告诉我,害怕我尴尬?
他曾经做的点点滴滴都证明他都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啊?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却三年都让人来监视我?
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
今天我真的不应该来这个地方,透明的窗户柔和的灯光暧昧了每个人的表情,这里属于欢畅的人。
我从屏风后站出来,被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拦住,“这位女士,我们这里是无烟区,请不要在这里吸烟。”
我看了看手中拿着的未燃起的烟,反问道:“你哪支眼睛看见我吸烟了?”
男服务员好像没有意识到我会这样回应,脸一红,指着我手中拿着的烟质问我:“你都拿着烟了,你还说你没有吸烟。”
“我拿着烟,你就说我吸烟,你手中拿着水果刀我还说你要杀人呢,你承不承认啊?”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
“不讲理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
看着男服务员脸憋得通红,我有些过意不去,把手中的烟塞到他的手中,轻声说:“今天你是遇到我这样好说话的人,我不跟你计较。其实拿着烟有时候比吸气来更能产生迷醉感,你也应该尝试尝试。”
男服务员木呆地看着手中的烟。
我正得意地想要离开,身后响起林浩略带哀怨的声音:“姐,你什么时候吸烟的呀?被boss知道了,我要被千刀万剐的。”
我一听是林浩的声音就来气,转过身,温柔地着他,语气危险:“我什么时候吸烟你那boss都知道,你不用担心你的小命。”
林浩这次没有阴沉着脸训斥我,反而跑到我的面前一脸无辜受尽委屈的样子看着我,死死地抓着我的手,“姐,你怪我了?”
我挣脱了两下,没想到林浩看起来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也不能光看外表,谁能知道这样清澈的男生做间谍这样阴暗的工作。我翻了翻白眼,没有好气地说:“你放手!你这招对我没有用,收起来对付你的点点吧。”
“姐你都不请自来了,都走到这个地方了,你不想进去看一看吗?”
我都不请自来了,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林浩继续说:“姐,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boss这样好的人,虽然回来半年了,工作这样忙却从来没有忽略过对你的关注。姐,你还记得吗?那个你想送给双姐的大维尼熊你用那些钱能买到吗?不可能,那些是boss帮你买下的;本来一直为难你的肖笑现在也销声匿迹了,姐你以为你的那些弱弱的劝告真的管用了吗?你身边为什么没有太多的异性,你不怀疑吗?连同寝室长得号称对不起整个学校的林紫都有一群苍蝇围着,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林浩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在脑子里像是一个个碎片呼啦一下子都被一个银丝一般的东西穿了起来。那样明晰,清楚得让我有些心痛。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想,白松,他在骗我。
“姐,我不明白boss为什么这样辛苦的守候着,但是我觉得这一切现在都应该面对了,人生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不要蹉跎。姐,我们进去吧……”
“什么?”
我来不及任何反应,面前的门已经被推开,一时我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被林浩领进来的,一时间我想捏紧自己的心脏,求求它不要跳得这样剧烈。
我睁大了眼睛,朱红色的木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越长越大,像是一个要张开的血盆大口,我慌忙闭上了眼睛,像一阵恶梦铺面而来。
我们的见面应该是我站在机场,穿着莲叶领的绯红的长裙,亦或是穿着修身的长裤,不是这样穿着墨绿的休闲裤,踩着邋遢的帆布鞋。我应该准备了最思念的眼神,最甜美的微笑,他应给回我一个满满的拥抱,不是这样仓促,来不及准备,眼前一道白光,眼睛被迫睁开,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收容,就这样剌剌的出现……
一桌那么多人,一眼便看见了他。
他仍然是那样的模样,挺高的鼻梁,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下仍然是傲慢的眼神,带着清冷的光泽。
他依然是他,好像有有什么不同。时间像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刀锋的厉色,多了几分威严,又多了些肃穆。
不知是谁说:“一可来了,真好,这样人就齐了。”
酒红色的液体从清透的酒杯中洒出,白松来不及一切动作,迷醉的酒色沾惹在那修长的指尖上,迷醉的红色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顺着修长的手指缠缠绵绵的滑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我按捺不住,不停跳动的心脏停止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我。
心中的呼唤渐渐明晰,在心底犹如久逢甘露的种子,啪的一声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