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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我想我们最后也没能够好聚好散

送走周明影,萧雪纯一个人回寝室是怎样的感觉呢,就好像灯光碎裂了,心里划过漫长的空白,那些空白在灯光碎裂的间隙里,深不见底的黑。

离晚自习还有一刻钟,萧雪纯打了水,迅速的洗了头,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完全没有擦过的头发坐在教室里。她看着水珠滴在粉色的外套上,看着窗户外的飞蛾拼命往玻璃上冲撞,看着黑板上写着学校活动的通知……所有的所有,都像隔着朦胧的白纱,让人无法感觉是真的。

愣了半晌,萧雪纯抽出日记本开始写那一天的日记。她回忆了那一段苍老得屹立不倒的时光,他们一起六年的时光。

六年前,他们都是一个人。

周明影整日似笑非笑,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无限制打闹;也为了一些很小的执念做世间最温柔的事;为了一场球赛可以拼命练习,最后输了还会哭泣。那个萧雪纯记忆中永远那么骄傲耀眼的男生,永远有着最洒脱的感情,最疯狂举动的男孩子。如今,也为了一个女孩子泪如雨下,失去了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豪,淤陷在那些回忆和现实的落差里不愿意走出来。

倪斓呢,那个时候永远那样温暖温和,为了她可以说天下人不好;小心翼翼喜欢着那个少年,他的一举一动足以牵心;为了那些男生的比赛可以赌上自己的时间。而如今,周明影不过是她最珍惜的生命里不能失去的好朋友。她生命里最冷静的决裂因为赵方苏醒过来,扎根心底,即使再温柔也带了最深的理智。她懂得了将那些人性的丑陋说得清淡,清淡得让人听了会很心寒。

而萧雪纯呐,原本她应该是他们三个中间最没心没肺的少女,那个时候被他们两个保护得多好啊,好得全天下都嫉妒;她应该拥有最明亮最纯净的眼睛啊。可是呢,她却敏感到凭着直觉,凭着周明影和倪斓的只言片语便将整个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看清楚了还能冷静得和倪斓似的不差丝毫。那个时候,她心里就开始知道,陈罕给她了什么,给她了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啊,他还原了她的世界,将蒙上公主色彩的童话彻底打回了人间。

那个周明影和倪斓用尽了力气,一直有意无意小心翼翼呵护的少女,终于在自己一步步行进中遇到了那个将她生命完整的人。谁也阻止不了陈罕,谁也保护不了萧雪纯。在命运里,他们终是互相欠。

所以,倪斓一直说:阿雪,你们不过是自欺欺人,何苦呢。分开了又重来么?

可是,即便到了今天,他们也没能重来。只因那时,他们话都说得太绝了些,决绝到今后,他们完全没有理由再去打扰彼此。

周明影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助推了一把她和陈罕分手的,周明影说:“妹妹,他那种人,非要失去才懂得珍惜的,跟我一样,以前朱依依在的时候我就以为她不会走,出去打牌打球喝酒,我完全忽略了她还要人陪。其实,我也有错。”

萧雪纯笑:“哥,不是我非要他失去,而是,我已经走不下去了。”

周明影从始至终都是讨厌陈罕的,至于那一天为什么会在分开以后莫名其妙打了一通类似帮陈罕说好话的电话,萧雪纯归结于朱依依把周明影伤得太深。而时光远去后,萧雪纯归结于,只要是爱情,都是让人成长的,一段感情走向死亡,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人的错,只是会有一个人错得比较多一点,也相应背负得多一点。

那几天,秦默也感觉到了萧雪纯和陈罕相处的不正常,在QQ上两人再次聊天,秦默劝解萧雪纯看清楚陈罕的真心,不要轻易放手,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不容易。对于秦默的劝解,萧雪纯也算是同意,毕竟是爱的,毕竟是放不下的。无论心理多么明白已经走不下去了,无论自己怎样彻骨的绝望了,她还是不能够那么轻易的放弃了那一份感情。秦默一劝解,那些死去的心虽不能活过来,但好歹没能够入土为安,还能够强行支着萧雪纯每晚问安,还能够支撑着萧雪纯不是那个提出分手的人。

可是,终究是回不去了的感情,那样拖着,彼此难过煎熬,不如放手。陈罕终是往前跨了一步,短信给萧雪纯。

陈罕:其实你不必每天这样,与其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不如自己去追求。

萧雪纯:你知道我委屈?

陈罕:我大概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必每天让我内疚,都不好,何必这样,放手以后,你接触的更美一些,对不起。

萧雪纯:我让你愧疚,没那个意思。你这次又说放手,这两个字,再说一遍,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进我的世界了。你以为,放手能够好过到哪里,我替你解脱是不是?如果是,我现在就放,且保证,永远不进入你的世界半分。

陈罕:两个世界,谁也没跟上谁的节奏,你认为你的,我想的是我的,对不起,坚决一次,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放手,所有的错都在我。

萧雪纯:每次,你都把话不说明白,我不知道怎么做。我想要的,你也从来没有知道过啊,其实,我们谁都没有那么明白对方,我算是看透了,必须争吵,把话说出来。和谁相处都一样。早就知道是这样了,一开始就知道会的,我们总是各自倔强,爱自己。你可不可以,试着和我多交流一些?

陈罕: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我已经说完了。

萧雪纯:就知道用求得,再多都是徒劳。蛮不讲理这种事,做一回也不为过。讲前面,站在你的立场,是怎样?

陈罕:谁也改变不了谁,你觉得我们两个,这么久,我对你说了什么?什么都没有,都是你自己欺骗你自己了。

萧雪纯:嗯,是我臆想的,还是不放。

这段分手的对话,应该是萧雪纯永生难忘的惨烈,惨烈到她一回忆起陈罕否定了他所有的感情,完全说是她自作多情,她便恨透了那一段过往。只恨不得亲手将过去的自己捏碎了,打得魂飞魄散才痛快。

如果不是萧雪纯答应过秦默必须坚持,她必得让秦默知道才算分手,她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逞强去坚持不愿分手,然后得到那一句将她肺腑刺穿的话。即便是今日,她也不能够直视。她所有的骄傲,被那么一句打碎得连残骸都没留下,灰烬都没有。要说原谅,那能够那么容易。

所以啊,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深刻的痛苦不是失去,而是失去的时候告诉你,你根本没有得到过,你连得到的资格都没有。呵呵,那个时候的萧雪纯竟然没有哭,如今想想,还是很心疼。

那一晚分手终究是太晚了,萧雪纯不忍打扰秦默说这件事,浅眠着睡去。

QQ家园里,陈罕申请解除情侣,却选择了协商,明知前一秒萧雪纯不同意分手,此刻又怎么会同意解除?萧雪纯顺手选择了拒绝。

第二日,秦默上线的时间晚了些,萧雪纯的课排得满了些,两人最后有时间在QQ上聊天已经到了中饭时间。

萧雪纯:我是不是特别自作多情?

秦默:没有啊,怎么了?

萧雪纯:他昨天又提分手,跟你说一声,我也不好坚持了,聊天记录我复制给你看。以后不要给我提了,我受不了了。

萧雪纯将所有的短信复制过去,秦默看完却回了一句:我觉得他这是,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萧雪纯:责任呢?谁不累?动不动就提分手提分开,没有一点责任么?

秦默:你给我一天时间,我跟他交流一下。

萧雪纯:不用了,继续不下去了。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毕竟前两天还答应过你要好好坚持,才几天却坚持不下去了。

秦默:不怪你。

萧雪纯:那就这了,我去睡觉了。我刚刚发了说说,不想解释这件事了。两个月都没有睡好觉了,好累。

秦默:嗯,快去休息吧。我知道了。

萧雪纯顺手将QQ隐身,然后进了QQ家园解除了关系,没有选择协商,请求神父解除,那一瞬间几乎是解放了,所有牵连的线,一瞬间,全部瓦解,那一身的疲惫和爱恋,随着虚拟关系的解除,化为浅淡的尘埃,一点点飞散开去,就像是电影的画面,能够清晰的感觉身体内负载的重量四散而去。

在萧雪纯和秦默聊天的间隙,她发表的说说是:分手了,说两件事。第一,不要在星期三跟我说大事,我很忙,还有英语考试,容易出问题。第二,以后,在我面前提他的面壁十分钟,在他面前提我的,绝交。在QQ、短信上问我这件事的,一概不答。但手机开机,电话可接。

所有交代干净,萧雪纯倒头就睡,那一天,她是被林悦和叶静柔一起喊起来的,睡得太沉,没能醒过来,吓到了寝室众人。

“你醒了?吓死我们了,你脸色泛红,还有轻微的鼾声,以前从来没有过。”林悦解释。

萧雪纯睡眠那个时候质量不好,整个寝室都知道,如此睡一觉吓到了众人也是应该的。

“是啊,雪纯,你刚刚居然打鼾,好恐怖。”叶静柔唯唯诺诺。

“没事,太累了。现在好了,睡得很好。我这两个月都没睡得这么安稳啊!”萧雪纯笑眯眯地掀了被子,“走,上课了要。”

林悦刚刚看了萧雪纯发表的说说,正担心萧雪纯的状况会不会很差,却没想到那孩子睡一觉后活蹦乱跳跟有天大喜事似的,就算是再镇定的人也会有疑问吧,所以林悦脱口而出:“你没事吧?回光返照么你?”

“呸呸呸!乱说什么啊!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告诉你,我跟他在一起,我快累死了,我歇会儿真是太爽了!”

林悦嘴角一扬,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的却是:这孩子第一次分手笑着跟我说,第二次分手简直比登天还高兴,真够冷血的!可是平时看着不像啊……

日后一年多里,寝室夜谈,陆陆续续扒出了萧雪纯和陈罕那些过往,林悦才勉强相信了萧雪纯是爱陈罕的,只不过两个要强的人,爱得太艰难。

你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有人分手了非得哭得死去活来,有人分手了却笑得阳光明媚。不是没有爱过,而是爱得太深,不知如何去爱了。所以,最后走到尽头,也没什么疑义。

萧雪纯也曾以为难过的时候都会泪流满面,可是他们两次分开,她都不曾真的痛哭流涕、嚎啕不止。时光走后,她才知道,最难过的时候本来就是哭不出来的,眼泪根本不足以发泄那些最痛苦的东西,连眼泪都发泄不了,别的也无可解,只能让时间去修复。

林黛薇知道此事,二话不说将陈罕骂了个狗血淋头,陈罕没能还口。林黛薇回头又大赞萧雪纯:“分了好,就该给他点教训!哭死他!你这最后的转身太漂亮了!”

萧雪纯听到这个话多心疼啊,这个人是当初拉着她和陈罕去见面的人啊,这个人是当初赞同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人啊,时至当日,竟然为他们的分手兴高采烈到溢于言表。陈罕啊陈罕,你伤萧雪纯到了哪里呢,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呢,能让那样维护你们在一起的人彻彻底底地反叛?

林黛薇一语成谶,不过是十天半个月,陈罕喝酒便难过到哭,看见萧雪纯空间了的背景音乐换了方大同的《自以为》,便发表了说说:是的,都是我自以为,我就是自以为。

然而,毕竟,情意早就磨干净了,就算是今日的萧雪纯看到那一句话都未免能够说出什么,更何况那个时候的萧雪纯根本就是怨恨了陈罕。

倪斓闻知最终萧雪纯和陈罕还是分手,打电话劝解,然而听见萧雪纯亲口复述了陈罕那一句“只不过都是你自己欺骗自己了”终于怒不可遏,狠狠说了一句:“谁稀罕!太过分了!居然连自己爱你这件事都否认!真没什么好留恋了。”

然而,时光毕竟是时光,不将当日感情搅得面目全非便不是时光的意义,很久以后,倪斓终是说:他待你终是不薄。你应该感谢有那样一个人让你那样成长了。他大男子主义,但毕竟对你一心一意。

十天半个月后,郁婉也估摸着萧雪纯的情绪该过了给她打电话,顺便不忘寓言:“我把他给骂了一顿,他没有还口。我本来想把他QQ拖黑的,但是我就是要看看他哭着求你的那一天。”

然而,陈罕毕竟是陈罕,他就算哭到声嘶力竭也不会、也不可能哭着求萧雪纯,他的自尊比天都要尊贵。

他断断续续发表说说。

“以后还是会有人爱你,只不过没有我优秀罢了。”

“还是会想你,可是太多理由不可以。”

……

只不过种种种种,再也成为不了萧雪纯的情绪。那时候最终完结她情绪的那一篇日记压在分手对话后面。

2011年4月17日

当分开了,你没有资格说我值得更好的。对于我,过好自己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让你愧疚这种事,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病。

不爱,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问候,也不会再进你的空间,不会再说晚安,不会关注你的动态,不会保留QQ里的单独分组,也不会保留亲情号,不会记得你说过的话,也不会在你生病的时候那么焦灼不安,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死活忐忑不安。

再也不会拨号,再也不会发短信,不必要的问候,省了。

更不会还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解释。

一切,消失得理所当然。

那些还残存的爱,在回忆的伤害里一点一点流失,直到,记不起温暖。

在我还有一丝爱,还愿意写下来的时候写下来一些。

也原本以为,萧雪纯会念念不忘那些痛苦的,只是时至今日再去翻看这些,回忆所有,内心庞大的悲伤汹涌呼啸,她也未免真的记得当日的自己究竟仓皇难过到怎样的地步。文字,毕竟是文字,无法真的还原这世上最深刻、最深入骨髓的感情。她能够还原至此,已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了。她终究将那些最惨不忍睹的过往忘了,她还以为自己情深到念念不忘,就算是恨他也要恨到念念不忘。然而最后,她毕竟,遗忘得太多,甚至忘了,那些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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