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样子？”电话那头Wilson刚一顿，还以为他是良心不安了，却又马上恢复那副让人痛恨的腔调，“请问杜大小姐，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怎样？”
“你别装了。你当然知道，只是不愿让我知道而已。”
Wilson是真被激到了，不觉扬起了声音，“杜莎莉，我没那么小心眼。而且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只负责帮你找到他这个人，至于他什么状况我没必要去打听，也完全没兴趣。当然，我承认我不关心那些是因为我不愿意你那么在意别的男人。”
莎莉冷笑，早看透他的惯用伎俩，总是给人一巴掌之后又飞快的捧上一颗糖。她看够了！
他又问，“情况真的那么糟糕吗？”
“你可以高兴了。”她呛声道。
“是，我高兴！杜莎莉，在你心里我究竟有多坏？你好好想想，从头到尾我强迫过你什么，每一样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你为他哭为他心痛难过，我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立场要求你，请至少把我放在一个喜欢你的正常男人该有的位置。”
“我……”莎莉语塞。只是突兀的甜言蜜语让她更加清醒的意识到，电话中那个叫Wilson的男人，他强势的绝不是他有多少辆骚包的跑车，也不是他那些据说散落在各地的弟兄。而是他那张能能颠倒黑白，能把自己的霸道横行故吹得比徐志摩的情诗还要动听的嘴巴。
而她自己的笨嘴拙舌，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莫大的笑话。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探着问，“Wilson？”
“说！”
他的干脆反而让她有些犹豫不决，“我是想问……”
“我听着。”
她顿一顿，终于还是问，“Wilson，你曾经真心爱过谁吗？为她撕心裂肺欲生欲死的爱过，有吗？”
莎莉以为只要这样爱过一个人的人，便会对另一个人另一个故事中的情感感同身受。可是，不必等他来亲口告诉她答案，她也知道这是多么滑稽可笑的问题。
她于是自嘲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也不一定要回答。”
“杜莎莉。”Wilson突然放低声音喊她名字，语气竟像有千言万语一样沉重。
莎莉警觉起来，“什么？”
他却自顾自的笑。
“你笑什么？”就算看不到表情，莎莉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不禁抱紧手臂，“你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杜小姐。你绕着弯子问我白痴问题，又怎么会是你突然想到的。杜莎莉，你其实是想问，我能不能放弃我们的约定能不能放开你，因为你有一个让你爱的欲生欲死的人。我说的对吗杜小姐？”
他竟然一眼看透她，就连她企图当作救命草一样的底牌也都代劳抛出来。可是，明知道她所求无他，他却偏有这样好的演技，让她觉得她的请求可笑且可怜。
果然是这样，有些人，就算一个眼神他也能懂你尊重你。而另外一些人，即便费劲口舌千言万语，也未必能让他体会你的心。
还是放弃这多余的挣扎吧，莎莉垂泪暗想。
她绝望的笑着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江沫寒终于醒过来，已经是这天很晚的时候。他像是隐约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于是幽幽醒来，张开眼睛却只看到糖糖爬在自己的床头，瞪大两只眼睛看自己，童真的眼神里竟是捉弄意味十足。
小家伙看到他醒了还不相信，在他眼前挥着两只小手试探，看他笑着看她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一面刮着自己鼻头笑他，“哥哥你睡醒了。哥哥羞羞有好吃的才肯醒。”
他这一觉睡得够久，身体像是快要耗尽燃料的机器，短暂时间内启动还有些困难，可又真的被糖糖那可爱的小样子逗的忍不住笑，于是被这一口气呛得连连咳嗽。
“哥哥，你怎么啦？”糖糖小脸凑上来，担忧的盯着他看。
江沫寒咳了一通，总算又缓过劲儿来，便逗糖糖，“你不是有好吃的给我吗，快给哥哥拿来，不然，不然我要接着睡再不理糖糖了。”
“不要，不要哥哥睡。”糖糖急得直摇头，抓着江沫寒的手可怜兮兮的撒娇，“哥哥，你都睡好久了，奶奶都骂你懒了。我不要你再睡，你陪糖糖玩儿好吗？”
看她那小可怜的样儿，江沫寒真怕她马上就要哭出来，只好撑着身体坐起来，又拉了枕头垫到身后。他别开头掩着嘴巴咳了咳，回头哄糖糖，“对不起小美女，是哥哥太懒了没有陪你玩，你原谅哥哥好吗？来，你说说看想要我怎么陪你玩呢？”
“就这样。”糖糖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很笃定的样子，“嗯，就是这样的。”
江沫寒觉得好笑，“就这样？你确定？”
她撅着个小嘴，飞快的顺着床沿滑下去，退开几步背起手来，像个小观察员似的上下审视他，“是这样啊，姐姐说的。”
“姐姐呢？”他作势要起来。本来还以为她早被自己骂走了，原来还在这。
糖糖却跳着扑过来制止他，“不行不行，哥哥你不能起来。你坐着，陪我玩儿。”
“可是这一点都不好玩。”他学她委屈的样子，“不然你快告诉哥哥，姐姐在哪呢？”
“厨房。”她说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神神秘秘，“姐姐不让告诉你，她给你做好吃的哦。”
他忍俊不禁。到底是小孩子啊，不是不让说吗，下一句话就全抖了出来，偏又装的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朝门外看，房门是虚掩的，根本不见人影，便逗她，“你把姐姐的秘密都说了，她就在门外听着呢。”
可她不上当，“你骗我。姐姐刚刚还在厨房哭来着。”
他心口一紧，“姐姐为什么哭？”
“奶奶骂她呗。”小家伙真跟个小人精似的，见江沫寒问，又蹭蹭得爬回到床上，凑到他耳朵边吹热气，“都是奶奶坏。吃饭的时候，姐姐说辣椒太辣了就哭了，奶奶骂她来着。”
“奶奶骂她什么？”
她一甩头，“奶奶和姐姐都不告诉我。哥哥，妈妈说骂人是不对的，奶奶为什么还骂姐姐呢？”
江沫寒苦笑着抱过她，揉着她的小胳膊，宠溺又无奈的说，“糖糖你还小，不懂。”
可是，他倒不小，他又真的懂吗？他也不懂。即使懂奶奶懂莎莉，却唯独渐渐不懂自己了。原来以为结束了就已经可以放下的人和事、爱与恨，在隔着房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瞬，从前伪装的沉寂都如一池春水漾起波澜。
他想不明白。
或者，原来放得下的只是心情，放不下的却是两个人终将纠缠不休的宿命。
莎莉果真很快推门进来，看他起来怀里还抱着糖糖在逗玩，不免小小的怔了一下，马上上前担心的问他，“你感觉怎么样？怎么还抱着小家伙呢要累着了……”
江沫寒笑着摇头，“我没事，逗她玩儿呢。”
可她还是不放心，劝不过他就转而装出狼外婆的表情去唬小朋友，“糖糖你忘了吗，姐姐不是跟你说了么，哥哥醒了你就要来告诉姐姐的，怎么还跑到哥哥身上去了呢？”
糖糖却嘟着嘴不满道，“是你让我找哥哥玩儿的。还有，哥哥自己也可以叫你啊，他都不睡觉了。”
看这小家伙鬼机灵的，有时候还真让人哭笑不得。莎莉无奈的笑笑，在江沫寒的床沿边坐下，从他怀里把糖糖接过来自己抱着哄她，“ 是姐姐忘记了，糖糖乖别让哥哥累着。Joven，你可真能睡，再不醒来吃点东西，大家又要担心你体力不支了。”
他略低头掩嘴轻咳，抬头看见莎莉担忧的眼神，自己先笑了笑，“我好歹也是正值年盛，哪有你说的那么虚弱不堪。对了，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不上班也可以？”
莎莉却很理直气壮，“我去公司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满勤，也难得跟公司请一次假，他们没有理由不让我休息的。倒是Joven你，睡了这么久早该饿了吧，我给你熬了些清粥。奶奶说暂时也只能给你吃这些了。我去端过来，你多少吃一点。”
江沫寒艰难的润润喉咙，犹豫着却还是讨好的笑着说，“糖糖说你给我弄好吃的，我就一直惦记着你做的炒饭，配一小碗热汤……我好像真的饿了。”
她会的菜式其实不少，可是他们在一起的那时候做的最多的还是炒饭，各色配料的，全都是她临时起兴想到的做法，可每次都能给他惊喜。他现在未必真能吃下那些，可他喜欢她的手艺，更喜欢的是她为他花的那些小心思。
这些他原来都记得。
他的怀念让她莫名感动，心口被扯的紧紧的鼻子也渐渐泛酸。现如今那些“过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毒药，她轻易就会上瘾，可是又明知道它噬命的药性。
她不无遗憾的对他摊摊手，“不是我怕麻烦不给你做，本来也是要准备的，只是奶奶交代说炒饭太硬不利于你消化又没营养，所以我才又特意煮了清粥。你吃点？”
他低头对着糖糖撅嘴，学她奶声奶气，“就一点儿，一点儿也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