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语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她的身子已经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僵硬住了。她盯着左小婉的眼：“夫人……”
秋儿尖刻道：“才跟了夫人第一天，就有了吃里扒外的心思，夫人若不惩治你，真是便宜了你。”
左小婉幽幽瞥向了秋儿，似笑非笑：“秋儿，你真是长本事了，什么时候本夫人的心思，都开始由着你来代替说了？”
秋儿瞬间一冷，前一刻还沉浸在斥责静语的强硬里，下一刻她就被左小婉的喜怒无常所击打。
“奴婢不是……”她下意识想要辩解。
可是左小婉幽冷的目光让她后半句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秋儿扑通跪下去：“奴婢僭越！请夫人责罚！”
左小婉冷冷盯了她一会，片刻后才淡淡道：“别让我再发现你下一次，起来吧。”
秋儿这才起身，看着却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静语只是更觉得冷意，这一番，不过是让她更清楚的看清了，即便是左小婉身旁最受宠幸的秋儿，要被左小婉惩罚，也不过是一句话功夫的事情。
如斯冷漠，如斯绝情。
左小婉再次擦拭着自己的护甲，她的头顶上遮着巨大的伞阴，因此毒辣的太阳一丝一毫晒不到她。可是静语的身上，已经浑身湿透了。
“本夫人方才问你的话，你想好了没有？”
静语觉得眼前已经开始出现眩晕，她努力睁眼才看清左小婉的身形。
左小婉微微一笑：“本夫人有的是时间，你若是还没有想好，就继续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再给本夫人回话。”
静语用牙齿狠狠咬住了唇，她想要哭，但是知道哭泣在此时只能是软弱的表现。她发出颤声：“奴婢愿意发誓，一定忠诚夫人，请夫人相信奴婢。”
左小婉嗤笑了一声，看着静语的脸孔，恨屋及乌，自然这张脸也让她想到小诗。
“自己掌嘴吧。”
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毒咒落在静语耳中。静语浑身一颤，有些难以置信。
左小婉目光没有暖意：“不是忠于本夫人吗，本夫人的话，你连一句也不听？”
静语喉咙间仿佛被堵住了，她忍住自己的泪水，一字一句说：“奴婢、遵命。”
她的手掌打在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她再也忍不住落泪，这已然是被逼到绝望的自然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那边，左小婉还是看着自己的护甲，漫不经心道：“太慢了。”
静语眼圈泛红：“是。”
开始加快速度的打自己脸。一声声清脆的啪声，静语每一下，都好像在用匕首亲手捅自己。
左小婉耳边听着声音，双目微阖，想着这巴掌，是打在小诗的脸上。这种联想让她满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静语的唇角都开始出血，双颊肿的老高，手上的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秋儿见状立即尖声道：“夫人让你停了吗？！”
静语一面哭，一面再次狠狠掌箍自己。
“行了。”悠悠的声音终于响起来，左小婉的目光也转向了静语。
静语无力地垂下双手，整个人目光呆滞，仿佛已经没有了魂。
“之前你在小诗那里究竟如何当差的，本夫人不管，以后在我的琼华院里，若见你有半点差池，别怪我用规矩罚你。不过你也放心，本夫人不是那等毒辣心肠的人，只要你好好服侍，本夫人自不会亏待你。”
悠悠的声音居然还带着几缕温柔，恍若魔咒，钻进静语的脑海。
静语的额头磕在青石的地板上，发出咚咚声：“奴婢、谢夫人！”
秋儿这时轻轻说道：“夫人素来赏罚分明，你一个低等丫鬟，从来没有真正在主子跟前服侍过，若是给夫人惹来了麻烦，可仔细你的皮肉。”
左小婉悠悠笑了一笑：“秋儿在我身边，一向伺候的尽心，你就跟着秋儿先学学规矩，什么时候秋儿说你能伺候了，你才能到本夫人身边来。”
静语忍着屈辱，口中答应。
她们重新起身走的时候，在另一边树丛里，杏儿的身影闪了出来。杏儿看着她们背影走远，才默默地转身走向宁承玉的院子。
宁承玉跟春雨听完杏儿的话，春雨首先就忍不住了：“想不到夫人这般不可忍，这么快就把静语带走，这可让小诗姑娘怎么办。”
杏儿说道：“不止如此，那位夫人偏偏还留下了一个丫头，叫什么翠衣，奴婢打听过了，这个翠衣之前不过是琼花苑外院里的一个粗使丫头，极为难缠的角色，偏偏那位夫人居然好意思夸翠衣是个好丫鬟，这下把这么个麻烦留在小诗姑娘那里，实在当得上居心叵测。”
“居心不叵测就不是左小婉了。”宁承玉淡淡说道。
提到静语被掌箍，春雨更是不忍：“夫人也实在太狠心，将静语带走已是残忍，为何偏偏还要那样对待她。”
杏儿眸色间都忍不住露出点点担忧：“这下不管小诗姑娘，还是静语，两个人都怕没得好了。”
小诗那里已成定局，不用说翠衣肯定是左小婉的耳目，不会忠于小诗。宁承玉心底下，还是更担心静语多一些，毕竟，静语才是那个真正入了狼窝的人。
杏儿说道：“还把静语丢给了秋儿那个恶女，能落到什么好？那位夫人面上一套说的好听，说什么给静语一个二等丫鬟，实际上却要秋儿去调教。可见根本没有想要给静语一个体面。”
宁承玉总觉得不对，她从榻上起身，慢慢在屋中踱步：“左小婉带走静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不会只是简单地记恨静语。”
左小婉那人，走一步谋算十步，宁承玉不喜欢她，却不得不承认她计谋深算。
春雨道：“小姐，咱们得帮帮小诗姑娘她们才行啊。”
宁承玉也在想法子，比较起来，静语更危险，但是小诗更急迫，毕竟孩子才是一切的根本。
片刻后，宁承玉把目光投向了杏儿，唇边一笑道：“杏儿，我让你伺候小诗一段日子，你有什么想法？”
杏儿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奴婢愿意的很，小诗性情柔善，奴婢若在她跟前当差，一定能好好磨练磨练自己。”
宁承玉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翠衣，她冷笑，有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翠衣，再没有比杏儿这个“恶人”更好的兵器了。
她道：“好好看着那个翠衣想要干什么，做好能抓到她的把柄，连着背后的主子一起端了。”
这实在是个重要的差事，所以委以杏儿这个大将军。
杏儿挺胸道：“小姐若同意，奴婢这就收拾东西，下午便过去。”
宁承玉淡笑：“我同意，你自去收拾吧。”
杏儿立即就出了屋子。
春雨心内微动，看杏儿走远了，才看向宁承玉道：“小姐，您真是个好人。”
宁承玉看向春雨，良久才道：“我不是好人，春雨，你记着了，这个世界上，好人是不长久的。”
春雨眼底有深深的暗影：“可是您对小诗姑娘，始终尽力帮忙。”
宁承玉返身歪在了榻上，双目微闭，片刻才说道：“我跟小诗之间达成了协议，她是我对付左小婉的刀，若连自己的刀都握不住，如何谈让左小婉让步。我们不必做好人，但也不必做坏人，这世上好人跟坏人一样，最终都会毁于自己之手。”
春雨看着小姐的容颜，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小姐的心上似乎裹着一层坚硬的外壳，但外壳再坚硬，也掩盖不了内里的柔软的心。
锦荣院那边，翠衣还没有来得及按照计划树立自己的威信，用手段将小诗打压的抬不起头。到了下午，风向却就已经变化了。
肩上背着包袱的杏儿，扬着头进入了院子，并直白地说，自己是大小姐派来的。
这可就真是一山不容二虎了，翠衣有心想撵走她，并用自己是夫人派来的身份压人，奈何杏儿根本不理睬她，甚至当她是空气。
于是本以为来了锦荣院，摊上了软弱无能的主子，翠衣可以大发威风，却不料威风还没抖出，已经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泼了冷水。
翠衣咬牙切齿，心里暗暗发誓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左小婉知道，正好左小婉在到处寻找小诗勾结大小姐的证据，现在可好，这杏儿自己送上了门来，还招摇过市打着大小姐的旗帜，只要把她抓到夫人那里去，看她还怎么能耐。
但是翠衣没想到自己想的居然这么天真，她很快发现她根本没办法离开锦荣院一步，只要她露出想要出门的念头，那个杏儿就好像幽灵出现，并质问她：“你要干什么？”
翠衣甚至想撕碎杏儿那张脸，不管她用什么理由，都会被杏儿给冷冰冰堵回来。
小诗更是好像说好了一样，派给翠衣的活，从来不需要离开院子，俨然就是将翠衣困死在了这锦荣院中。
翠衣抵抗了几天以后，基本都要绝望了。她只能期望，左小婉主动派人来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