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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黄昏,筑紫裹紧大衣、缩着头,急急忙忙地向宿舍走去。她刚刚和沐君霖喝完咖啡。他的父亲前天已经回来主持大局,刚刚还在庆幸警报解除,一个电话就把他叫走了。好大的风,伦敦的冬天冷极了。她眯着眼睛,走在昏暗的路上。忽然撞上一个行人。

“对不起。”抬头一看,是个穿大衣、戴礼帽、持拐杖的老先生。不好,这种英国老绅士是最讨厌冒失鬼的。

“小姐是中国人?”老人同时打量着女孩。

“是的。”咦,想不到在伦敦到处都是同乡,“很抱歉,我没看清楚路。”

“啊,没关系。您是宾斯鲁赫的学生?”

“是。”这位老人仪表堂堂,态度和蔼,却令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贵校地方广阔,实在令人摸不清方向呀。”

“您准备去——”不是学院的教授呀,难怪摸不清学校的方位。

“事实上,我正准备离开。却不知道大门在哪里。”老先生一边说,一边留心打量筑紫的神色。

“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为您带路呢?”天!要在从前,她埋头就走,这会儿,亲切的话语却脱口而出,可见受沐君霖的感染之深。

“有劳。”

“请。”就做件好事吧,遥望小路尽头的宿舍,她转过身,与老先生并肩向校门前走去。

“小姐是哪个院系的学生?”

“摩尔教授的小提琴系。”学院管理严格,能进来的人都是有迹可寻。她放心坦言相告。

“喔。”老人步履健朗,神情威严,他沉吟片刻,又道,“其实我正是为一个练小提琴的女孩而来。”

“呃,”她不需要回话吧。

“我的儿子喜欢上这个女孩。”老人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我并不赞同。我认为他们不会有好的结果,一个学音乐的人,感情过于充沛,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学业和事业上,不适合婚姻与家庭。”

“唔,其实学音乐的人是很专一的。热爱音乐,热爱生命。”她心中就充满对小提琴的崇敬之情,“所以,当他们一旦投入恋爱,一定会全心全意。”就像她和沐君霖……想到这,小脸一红,忽然意识到,这是很私人的话题,不该贸然搭话,“呃,当然,这是先生的家务事,我一个局外人是不便说话的。”

“哼!哪里是什么家务事!”老先生重重跺了下拐杖,“那个女孩又不是我的家人,何来家务事之说!”

“是、是吗?”她心里突然“格登”一下,竟觉得老人的面色有些阴暗恐怖。

“小姐,实在不该絮絮叨叨说这些,请。”老人又恢复风度,向前走去。

“哪里,哪里。”她惴惴不安地跟上去,连风停了都不知道,还揪紧胸前的大衣。

“感谢您亲切的帮助。”站在学校门口,老人伸出套着皮尔卡丹手套的右手。

“这是我的荣幸。”握住老人的手,碰到温暖的皮质,她渐渐放宽心,一会就可以回宿舍了,“那,再——”再见,话没说完,对街传来热烈的欢呼。

“筑紫!”沐君霖跑到她跟前,撑着膝盖,大喘气。

“君霖?”他怎么还在这?

“我、我有话忘了跟你说。”

“君霖,在小姐面前这么没礼貌吗?”那位老先生用拐杖点点他的后背,威严地发问。

“爸爸!”沐君霖拨开刘海,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怪叫。然后,迅速站直,单手背在身后,“爸爸,”他微微点头,“我只是回来和小姐说一句话。”

“那也不可鲁莽。”老先生、该说是沐老先生,庄重地回答。

“是的,爸爸。”彬彬有礼的沐君霖让人多不习惯。

筑紫如坠五里云雾,老先生的脸渐渐和沐君霖挂钩,她怎么就没认出来呢?这个拥有极大权势的沐苍年,是君霖引以为傲的父亲。

“正好,爸爸,让我来为你们介绍,筑紫,这位是我父亲。”

“您好。”她怯生生地点头。

“这位是——”他揽住筑紫的腰肢,神情愉悦。

“我知道,筑紫小姐。”

“沐先生。”她仓皇地点点头。

“我来看望摩尔,没想到许久不来,竟忘了路怎么走,多亏筑紫小姐为我带路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心?”沐君霖打趣她。

她呆呆地望着他:“摩尔教授是你父亲的朋友?”怪不得他第一次帮她请假那么容易。

“是啊,”他低头贴着她的耳朵,“别胡思乱想,以后告诉你。”

“对了,君霖,你不是有事找筑紫小姐吗?”

“爸爸,筑紫是我的女朋友。”

“啊?”她心底一慌,不敢看沐苍年犀利的眼睛。

“是吗?筑紫小姐,那我们说话你可就不是‘局外人’了。”

“呃。”

“你们?”沐君霖左右看看,开始觉得奇怪。

“我也该回公司了,就不打扰了。”

“爸爸,等我一下,我也有事去公司,只和筑紫说一句话。”

“好吧。那么,筑紫小姐,再见。”挥一挥礼帽,沐苍年走向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座车。

“和他在一起有压力吧?”他低头揉着筑紫冰凉的小手。

“啊,不,没事。”她连连摇头。

“没事?”狐疑地看着她,“我爸爸威名赫赫,浑身充满领导者的威仪,你会没事?”

“你爸爸又不是怪兽。”

“说得好。”笑嘻嘻地搓揉她的小脸,“可是,筑紫,”

“唔,”她到底和沐苍年说过什么呀,脑袋好痛!

“想瞒我就别咬唇。”他的眼睛流光溢彩,轻易洞察事情。

“咦?”又犯老毛病了!

“不仅瞒不住,还让我想吻你。”

“你!”不正经的家伙。

“嘀——”车子的喇叭声。

“催你呢!”

“没关系。”死老头!

“不是有话要说吗?”

“嗯。”暂且放过她吧,“我刚才忘了说——我爱你。”

“……”

“再见。”认真留下一吻,沐君霖跑回车里,还探出头来,冲她喊,“进去啦—”

“唔。”捂着灼热的脸颊,她依旧呆呆地看他坐的车子融入伦敦的浓雾。想着两句话:我不赞成。我爱你。

“筑紫,现在去练琴呀。”爱玛披着衣服,站在宿舍出口处,“这几天都没看见你男朋友陪你嘛。”

“他很忙。”稍早前,她接到他的电话,告知他今天有业务应酬,不能作陪。而昨天是因为公司电脑出现故障,前天是由于要到机场送一位贵宾,大前天……总之,她一个多礼拜没见到他了。反正她一个人练习,倒也清静。何必让他在这分散注意力。只是,想他的情绪一点点扩大。别想,去练琴。毕竟她拉起琴来,就会忘乎所以。

不好!状态不好!心情不好!手不好!心也不好!清晨,她沮丧地走回宿舍。怎么回事,几时开始,她的演奏变得如此情绪化。技巧乱七八糟,旋律杂乱无章。没有心思,没有乐感。敲着自己的脑门,她怪罪自己,筑紫呀筑紫,摩尔教授让你去谈恋爱,是想你激发感情,不是要你退步呀!可是,好想他,好想他。怎么会这样!想哭的情绪不断蔓延,沐君霖,你为什么变得如此重要,你该死地死到哪里去了!

“筑紫,电话。是……”爱玛拦住她,还没说完,她就冲进管理室。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君霖,你在哪,君——”

“筑紫小姐。”冷冷的声音浇灭她的渴望。

他好冷淡。不,不对,这是他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居然这么像。她平静下来,轻轻地问:“沐先生?”是那个威严的老人,想起那严厉的眼神,她就心里不安。

“小姐耳朵真好,很多人都说我和君霖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他依然和蔼可亲。

“先生有事吗?”压下询问君霖去向的冲动,她客气有礼,早该想到,老先生还会找她的。

“如果小姐有兴趣,可不可以陪老朽喝杯咖啡?”

“这……”可以说不去吗?

“就当看在摩尔教授的面子上?”

“呃,在哪里?”都把导师的面子搬出来了,她还敢不去吗?

“就在宾斯鲁赫门前的咖啡厅。我已经恭候大驾。”

“好。我马上到。”原来是守株待兔。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揉揉酸涩的眼睛,走向门口。

“筑紫,你刚回来,又要出去?”爱玛亦步亦趋。她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是一位沐苍年先生打来的,想必是沐公子的父亲。看来他对筑紫不大友善。活了半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爱玛可以轻易猜出事情正向对筑紫不利的方向发展。

“是的,就一会儿。夫人,我知道最近我外出比较多……”

“不,我信任你。”胖胖的手掌覆上筑紫的素手,爱玛的蓝眼睛里溢满母性的温柔,“要喝杯咖啡再去吗?”精神好,才能应付更多的事。

“谢谢夫人,”感激她的友善,筑紫苦笑一声,“我就是去喝咖啡。”可想而知,这将是一杯多么苦的咖啡。

走进香气缭绕的蓝色小店,筑紫觉得温暖许多。厚重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寒风。即使是客人稀少的凌晨,店堂中央的壁炉仍然源源不断地提供热量。靠近噼啪作响的炉火,烘烘冻僵的小手,她四处打量着。看见沐苍年向她点点拐杖,只好走过去,忐忑地坐下。

“这是一家不错的店。”悠闲地品味咖啡,沐苍年看来一点也不危险。

“沐先生。”点了一杯摩卡,她微低着头,不自在地摸摸头发。她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尤其是这种上下打量人的长辈。

“嗯。筑紫小姐,我请你来,是想冒昧地和您说一些事情。”

“请讲。”她更加局促,并且觉得自己来得莽撞。

“是有关于我儿子的。您是在和他谈恋爱吗?”

“您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傻瓜,沐老先生上次根本就是去找她的。

“当然。我很关心他的生活。”虽然只有两次见面,他却已看出这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您不赞成。”

“是的。”他也直言不讳,“我的儿子是一个聪明、充满激情的年轻人,工作能力强、爱玩、会生活。所以对于女孩子的经验就丰富了些,可能还过于丰富。”说到这,老人注意她的动向。

“您说得很对。请继续。”没错,沐君霖就是那副德行。爱看美女,还拉她一起鉴赏。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觉得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因为我是学音乐的?”

“嗯哼?”

“您觉得摩尔教授家庭幸福吗?”她突然反将老人一军,又补充道,“喔,我并不是要证明什么。”

“当然,但他情况又有所不同。”他果然没看错,她的思路敏捷清晰。

“我不懂。”身在学院中,她忽略了许多外界的事。也因此,她才格外珍惜与沐君霖的这份相知。所以,她要勇敢一点,保护自己。

“你知道摩尔教授的家族身价吗?”

“唔?”这有关系吗?

“孩子。你和君霖都太年轻,这世上有许多外界的东西往往极大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这才是重点吗?因为我是平民。”他是想要个西里亚那样的媳妇吗?这是筑紫第一次思考关于等级的问题。

“不不不,我不需要一个贵族儿媳。但她起码得有一定的身家和名誉的家庭。”

“什么意思!”她的心突然像被刺了一下,他提到什么?

“我请问,你的父母在哪里?”

“他说的?!”他骗她?

“我的儿子不会这样做。”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揭开这女孩的伤疤,“但作为爱子心切的父母,我不得不……”他推过一个黄纸袋,“老实说,中国方面告诉我的信息,令我非常吃惊。”

“我也很惊讶。”她手脚颤抖,但她还是拆开来看,然后,她就发现她平凡无奇的人生被列成三张纸,轻飘飘地摊在桌上。有几个词被用红笔勾勒:私生子、舞女、贫民窟……

红色的圆圈在她眼底旋出红色的血雾,疲惫的神经,加上委屈的情绪,她有崩溃的预兆。她喃喃地说:“这跟我有关系吗?这种追逐有意思吗?”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幼年时滚下楼梯后烦躁的心绪又席卷而来。苍天为证,这个人就这么无理地将她掀个底朝天,“你以为你是谁!”

“我只是从一个父亲的立场。我希望你离开君霖,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钱?”她要钱做干吗?

“对。君霖他将来有很大的事业要做。而你得到一笔终身受用的经费。你们两人都会过得很好。你意下如何?”她只知道摇头,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别这样。你考虑考虑。我先将支票开给你。”

她干吗还坐在这,面对一个道貌岸然的老混蛋!

“那,孩子,先拿着!”一张纸塞进她手里,她猛然跳起来,打翻了咖啡,溅湿裙子,但她什么都没看见。她不要待在这,她要回琴室。练习!准备考试!她要回去!她直直地走出去。撞翻侍者,碰歪桌子。挤出玻璃门,寒风、刺耳的刹车声。有人拉住她,抱紧她。在她耳边拼命地喊、摇晃她。

“爸爸你到底做了什么?!”沐君霖?是他?他在骂谁?

“我只是为你和这位小姐好。”不,不,别听他的,他是个老混蛋。有液体从两颊滑落。她听见沐君霖在连声咒骂、手忙脚乱,粗鲁地在她脸上擦来擦去。下雨了吗?他也不耐烦?讨厌的伦敦天气!讨厌的沐君霖!她猛然推开他,跑进学校。鬼魅的声音还要追逐她到什么时候?!

“筑紫!筑紫!”

“筑紫小姐!你再考虑一下!”

不要听!不要听!退到狭小的角落,封闭自己。我的琴,我的爱!老头说的一点都不错,只有音乐、只有音乐能给人带来幸福。起弓吧,努力吧,无论音乐把你带到何方,它都会忠实回应你的内心所想!练习!练习!

关在隔音的房子里,紧咬着双唇,用血腥提醒意识。双耳充斥着古典的旋律。严肃、压抑、优雅的音乐,如阳春白雪般高洁。何苦搅入尘世,接收不可完成的试练?作为艺术家,只要演奏下去,忠实地将圣洁的音乐带给观众就好!练了多久,她也不知道。手有了自我意识,音乐之神高叫着:我的孩子,继续!继续!

“砰!砰!砰!”门外是沐君霖暴躁的身影,他根本不知道筑紫在干吗!“开门!”

“没用的。这是隔音房间!”唐笑飞焦急地在一旁踱步,“我们太信任你了。你根本不能保护筑紫!”

“闭嘴!没有备用钥匙吗?”他完全失去冷静,胡乱地拨弄头发,用力踢门。

“都是直接在使用者手中传递的。”而现在,只有反锁在里面的筑紫有钥匙。

“该死!”眼中闪过狠戾的光芒,太过分!即使他是他父亲,也太过分了!“只好如此!”他向后退开。

“喂!你!”

助跑!

“哐!”难以想象,厚重的木门摇摇欲坠。

再来!

“哐!”有大片的尘土开始落下。

“沐君霖!”唐笑飞扯住他,这是校产耶!

“滚开!”

“轰隆!”门被撞开了,厚重的木板倒在地上,发出巨响。强大的惯性使他摔进去,仰头一看,那个笨女人还在不知所谓地拉琴。

“停止!”他跳起来,强硬地去拨开她的手,当即遭到无理智的反抗。

“沐君霖,你冷静点!”他会伤着筑紫!

“草草,草草。”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搂紧她的腰,“我是君霖,我们停下好不好。”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愿意做你的避风港,别这样,别这样。”他不自觉地使用哄小孩的语气,因为她此刻根本就是只会啼哭的婴儿呀。

“我、不、要!”幻想中的大树开始崩塌,她终究是一棵摇摆不定的小草!小提琴落到地上,她捂着疲惫的心,浑身瘫软。

“草草,”他提着她的身子,不让她滑到地上。左手一带,拥她入怀,将她的头按在胸前,“别动,听我的心,只听我的心。”

心?那咕咚咕咚,怦怦作响的心吗?为何如此急切地澎湃着。他的胸腔剧烈收缩起伏,仿佛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痛呀,痛呀!她听见那颗心如是说,它饥饿地渴望相知的脉搏——这个男人在为她疼痛着!掌心一下一下地拍在他胸上,满是血腥味的口腔内发出虚弱的字眼。

蚊子般的声音,在沐君霖耳里化为两个字:“不痛,不痛……”

又被他带出学院,来到这里。仰着头,让他清理口腔。眼睛咕溜溜地打量墙上的摄影作品。站起身,走上前,细细地数着——金字塔、故宫、长城、拉菲尔铁塔……全是她没有去过的地方。

“只是两年,你就走过这么多城市?”

“不,从游学时期起,我就在每个城市留下影子。”

“没有一个人。”很纯粹的风景,连个人影都没有。

“因为,”他端出摄影机的样子,绕到她面前,“值得留下的人刚刚才出现。”

“你只要一个像吗?”穿过他假设的镜头,捂住他探寻的眼睛。

“谁说的。”将她冰凉红肿的手贴在唇边,邪气又开始聚集,“我连人也要整个儿留住。”

“任何东西,你拍下的只有影子。风景还在原处,不可动摇。人,又要怎么留?”她幽幽地问。

“用感情的锁,锁你一生一世。”

“若锁锈了呢?”

“不知道。”他偏头一想,问,“你说怎么办?”

“吃掉。”

“吃掉?”小脑瓜里想什么呢?

“除非你吃掉我,”她细细刮他的脸,“不然一定让我跑掉。”

“筑紫!”他懊恼得很,没打算让她成长得这么快呀,“你很不冷静哦。”

“是你没有人性。”

“不,”他哀号,“残忍的小东西,那叫兽性。”

“你刚刚撞门的气势到哪去了?”她打定主意要挑战他的耐心。

“不要害怕,”他捧起她的脸,不让她的目光四处游弋,“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低着头默默无语。

“好痛!”她居然猛踩他的脚。

“是你的错!”她愤愤地跳开,“要我和你并肩战斗,却没有提醒我第一个敌人居然是你老爸!”

“是我的疏忽。”感谢她变得坚强,“带你去个地方?”

“别又来了!准没好事!”

“我保证你会喜欢。”

“得了,你的保证一点价值都没有。”

“要去吗?”他微笑,伸出手……

结果,还是跟他来了。他们停在市中心一幢高耸入云的大楼前。敦克尔刻的金字招牌映衬着通体发亮的楼身,在暗夜中仍然尽显威仪。

“别发问,用心体会。”

建筑,她不懂。可是,这是一座温暖的大楼。一改灰色的商业大厦形象,大胆地采用蓝白相间的防风玻璃包装楼身。远远看去,就像是雾都的一个大晴天。广阔的门厅,秀丽的装饰植物。开放的前台,为残障人士设计的便利设施。多部电梯,分工明确。整座大楼夜不熄灯,成为都市的一道独特风景线,更是迷路人心中的明灯。它使人们直接感受到设计者的才能和柔情。

“如何?”将她引入他位于三十层的办公室,拉开厚重的落地丝绒窗帘,闪闪发光的城市尽收眼底。

“体贴、温暖,好美,好像会陷下去。”她不由自主地踱到窗前,贪婪地看着霓虹交错的世界。

“不错!这就是沐家事业的体现。令人全力以赴地投入,进而喜欢在这里工作。”他陪伴着她,眼神却落在不知名的远方,“设计者真是太了解我父亲了。”

“我不想谈你父亲,”她倔强地抬起头,见他不言不语,只好说,“不能谈谈设计者吗?”

“当然。我要自豪地告诉你,这位设计者就是我的母亲。”他依坐在办公桌上,娓娓道来,“一个成功的、优秀的、美丽的东方设计师。他们是令人称道的金童玉女。但他在结婚后,要求她专心于家庭,于是,这是她最后一件作品。”

“不公平。”所以这楼是满怀眷恋的。

“对!太不公平。但最后,她还是认认真真、费尽心思地建成这幢大楼。”

“你没有支持她再工作?”

“那时我还没有出世。”他苦笑。可想而知,他母亲当时多么年轻,多么可惜。

“起码你们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落寞的情绪又来侵袭,无论如何辩解,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

“曾经是。作为妻子、母亲,她是完美的。作为一个设计师,她失去施展才华的空间。她以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在漫长的岁月里,却渐渐后悔。”当美丽的大厦建起,父亲只是越来越忙,越来越疏远娇妻,“是我,静静地看她沉寂下去。她最美好的作品、她割舍设计师身份的最后一件作品,居然成为她的枷锁,将她困住了!”

所以,他总是能洞察人心,因为他仔细地观察过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象牙塔里的女人。他身边被封闭在墙里的人已经太多。他还要选择一个自闭的女人来爱。沐君霖,才是那个生活的傻瓜、悲哀的傻瓜、快乐的傻瓜!她走上前,揽住他的腰、贴紧他,一言不发,用肢体告诉他她的信任和心疼。

“然后我开始游学,我也成了网中的鱼。当我再回到家中时,发现那个优雅的妇人,会插花品茶、吟风弄月、充满才情的女人竟变成雪白大床上的一团蚕茧。”他摊开双手,似乎比划着母亲的样子,“蜷缩着,枯萎着。”

“君霖!”交心的游戏不是让彼此都痛苦呀。

“她勉强地笑着,唱着:‘飞吧,飞吧’死去——”他的肌肉绷得很紧,仍然咬牙说下去,“所以,筑紫,你明白吗?我和我父亲是不一样的。我们的将来是紧密相连的。我不会让你放弃任何东西,相反,我要让你学会爱更多的东西。不要接受我父亲的标准,那与我们无关!”

“君霖。”这个男人有着百转千回的心思,一点点地蚕食她为自己设下的屏障。她何德何能,遇见这么一个柔情的男子;她太幸福了,幸福到害怕!可是,她还是要伸出手去,接收这份爱,回应这份爱!

“君霖,”她看向窗外,该是做出承诺的时候了,“我是茫茫大地上的一株草。只有在各路风神的宠爱下才能显示我的曼妙。如果——”她勇敢地看着他,“如果你做我惟一的清风,我愿做你的菩提,陪你站到天荒地老。”

“好。”他抱紧她,感觉心下的空洞涨得满满的。长期以来的等待,是值得的,美丽的筑紫正是迎风起舞的时节。年轻的心互相依偎,那一瞬间也叫做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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