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小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上一次被灾民们围困绑架的记忆席卷而来。奇怪的是,记忆中大部分不是灾民们的场景,而是那个站在悬崖边上,静默不语的男子,孤寂萧索的背影。
在青牧易的不断催促中,秦小小总算穿戴整齐,又在云儿麻利的动作下整理好妆容。
这次也算是四皇子首次亮相在朝政的事情上,势必要夺得彩头,不然落下口舌之争,平白给他增加负累。
秦小小以为早上青牧易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刚到城楼,青牧易就把秦小小拉到城墙边上,指着城外黑压压的灾民大众对秦小小道:“你看仔细了,这些都是我们这次需要救助的对象,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受了他人的蛊惑,分为了两个派系,灰色和淡蓝色。”
“这两种衣服所代表的意义不同。灰色的人群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妇女小孩,淡蓝色人群都是一些精装的男子。很明显,一旦两方意见不和,或者我们所做的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双方势必会起争执和事端,真的打起来的话,淡蓝色就会把所有的灰色人群集中到那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青牧易指了指西南角方向的草棚。
秦小小心中不由得吃惊,这些都是未受过多少教育的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纪律性和组织性,相比上次碰到的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和这种人斗没有点智商还真难以拿下。
青牧易似乎看出了秦小小心中的顾虑。
“你所要担心的不是这些难民,而是他们的发起者——大贤之士。”
“大贤之士?”头一次,秦小小听说这种人。
所谓的大贤之士指的就是拥有才能,但是怀才不遇的人。
“也就是说,你真正需要谈判的人,是大贤之士。”青牧易一脸祝你好运的神情,似乎真的不担心她的安危。
笑话,一个心心念念都希望自己死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生死关头把她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秦小小很有自知之明,他派她去,无外乎就是拖延时间,现在的这种情况,时间就是生命。
上城楼的时候,秦小小就看到了下方马车之上装满了食物和日常所需品,物质上的东西青牧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秦小小拖延足够多的时间,他就有机会把外面的所有难民都收买了。
到时候,等大贤之士反应过来,难民估计也不会再听他的话了。
毕竟,在百姓眼里,货真价实才是硬道理。其他能框人的大道理在他们那里最是行不通的。
秦小小这一趟所去,就是个挨枪子的。
“四皇子,除了对我这么狠之外,你也没有可以开涮的人了吧。”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有去无回,秦小小索性把对四皇子所有的不满和狠毒都一次性发泄完。
青牧易显然对秦小小所说的话一知半解,不过,单从秦小小面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铁定是嘲讽自己的话。
“谢谢夸奖,时间不多了,你准备准备,上路吧。”
一句话,秦小小更加悲凉了,果然,上路吧。这么不吉利的话他也一早就准备了。
秦小小本来想要女扮男装,怕走到难民中时被饿狼扑食似的扑到。
青牧易审视着她,本来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经过云儿的手之后也还算是有了点人样,身上的衣服不晓得她是怎么搭配的,看上去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实际上不是怪异,而是古代的衣服太过繁琐,他又在外面不住的催促,故此秦小小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胡乱套在身上。
本来临出门的时候看出端倪的云儿想要为秦小小重新整理一番,却被青牧易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时间不多了,难不成还要磨叽?”
于是乎,秦小小就这样一副尊容出现,她不说起先好注意不到,现在才看到她简直就是有些不伦不类。
朝廷会派这样一个怪人出去谈判才怪,估计大贤见到她也不会和她谈判的,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的这个样子,根本没有人会扑过来,反而是避之惟恐不及。”都到了这个时候,青牧易还是不忘了挖苦秦小小。
最后,青牧易还是给她找了一身将士的衣服。
即便秦小小没有女人味,即便她动作略显粗鲁,即便她总是令青牧易担心生气乱发脾气,可青牧易还是希望她不会被人欺负,平平安安的出去,平平安安的回来。
女扮男装,本就是他要给秦小小的主意。
青牧易不知道的是,在秦小小俯瞰那些灾民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成为那颗扭转时局的棋子。
不是太过自信,而是她不希望再有人为了战争而牺牲。
城门打开,身后是青牧易和万千将士,以及城中所有百姓殷切的期盼目光,城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手中沾染的是同胞的鲜血;前方是灾民们充满敌意的目光,在他们眼里,朝廷不给与帮助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抛弃,既然抛弃了,留着它还做什么。
“秦小小!”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秦小小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这个时候不是煽情的时候,他不会在这种重要的时刻还要表达一番对自己的感情吧?
回头,二皇子青牧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几步走近,声音却是淡淡的:“为朝廷办事,尽心竭力,祝你凯旋。”
许是和以往的态度大不相同,秦小小怔愣了一下,随后安然一笑:“谢谢二皇子关心,奴婢会尽力的。”
扬鞭子,打马,马车隆隆地使出了城门。
不要误会,马车上就秦小小一个人,因为不会骑马,只好准备了一辆马车,自行驾驶,慢悠悠的,像个拉牛的老大爷。
本来青牧易还想给她备一个车夫的,但是秦小小一挥手说不用。实际上她是担心此去凶多极少,少一个人去也少一个人承担生命风险。
所谓的大贤之士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相貌俊美,身形飘逸,虽然穿着上看起来像是破败的书生,倒也十分整洁干净,是个翩翩君子。
进入临时搭建的草棚,秦小小环视四周,看上去倒也还挺像模像样,该有的东西一应具有,和外面饿的已经面黄肌瘦的人们相比,这位大贤之士所享受的待遇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在下南风令,不知这位使者如何称呼?”南风令谦谦君子风,礼仪到位,言谈文雅,完全不似个能挑起事端的人。
秦小小同样拱手抱拳:“在下秦小小。”
对方上下打量秦小小,眼中疑惑渐重:“恕南风令唐突,请问秦小小曾经在哪位大将之下任职,为何从未听说过?”
秦小小淡淡一笑:“不瞒兄台,我是四皇子的幕僚,擅长谈判,久在四皇子府上安居,兄台闻所未闻并不稀奇。”
现今四皇子青牧易和二皇子青牧宇为了皇位之事暗潮涌动,都在出任自己最得手人来解决这次的灾民事端,这些都是朝廷上层人士以及大贤之士所心知肚明的事情。故此秦小小的这番话倒是彻底打消了南风令的顾忌。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各备茶水。
秦小小下意识看了眼茶盏,虽然不是上好的青花瓷,但绝对也不是灾民们可以负担得起的。
近一步品茶,是铁观音。
把事件的脉络和眼前的这些联系到一起,秦小小心中有数,对南风令道:“不知风令兄想对朝廷提出何种要求,才肯罢免这场山雨欲来的战争?毕竟,灾民们手无寸铁,没经过训练,再加上这些天的劳碌奔波,想要和朝廷中的士兵抗击,堪比以卵击石。”
秦小小所言非虚,南风令自然也知道这些。
“秦兄,你久在京城中不知道百姓的疾苦,自然也不知道此刻他们心中压抑的愤怒究竟有多少。一个人的愤怒点到了,即使没有士兵专业,也绝对是杀伤力足够的武器。”
南风令想要利用灾民们心中的怒气和怨气来对抗朝廷。
秦小小会意:“赢了固然好,可是一旦输了的话,不知风令兄有没有想到过后果?”
南风令笑了,好看的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是秦小小喜欢的哪一类型,只可惜,站错了队,怂恿百姓去送死,有这样一个大前提在,即使外表再俊秀,也摆脱不了市井的那股子俗套味道。
倒不是秦小小认为自己清高,她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连基本的善良本性都失去了的话,成为心中贪欲的狂魔,上天给你的好皮囊也变相成为了最大的讽刺,因为你配不上。
南风令满不在乎地摇头:“失败?不在我的计划当中,为了百姓的幸福,他们有权力去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包括权力。”
秦小小不想和他闹僵,毕竟,她还要为青牧易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俯首在南风令的耳边说了什么,南风令脸色大变,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秦小小本来也想跟着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料被手持长矛的两人拦住了去路:“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哪里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