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牧易似乎在写奏折,秦小小在这里有一段日子,多少也认识一些字。偷窥的习惯秦小小从来没有,但是一直在这儿研磨实在是太过无聊了,眼睛瞟啊瞟的,就瞟到了青牧易正在书写的奏折上。
“吐蕃侵犯我军领土,边境百姓民不聊生”。
这是秦小小看到的字样,剩下的待再要看时,突然感知到了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自己,匆忙间低下了头。
“不用装了,说吧,这件事你怎么看?”青牧易对秦小小说道。
秦小小试图为自己开脱:“我只是看了两行字,其他的,我发誓,真的一个字都没有看。”
青牧易显然不想听她说这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要听的不是这些,针对吐蕃进犯我国领土一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秦小小思前想后,这件事好像和自己的关系不大,动动嘴皮子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我对安允国的军事还有边境情况不是很了解……”
“吐蕃,是早先臣服于安允国,位于北方的边境小国,每年都会向朝中进贡大量的物资。”未等秦小小问完,青牧易自顾自地述说当今形式,“但凡是他们盛产的东西,都是我们所需要和缺少的。但是近年来,北方大量降雪,致使吐蕃的收成也不是很理想,自给自足尚且困难,更何况还要进贡给我们安允国。”
“按照吐蕃使者的说法,是安允国的使者一再催促进贡物品,还出言不逊,对吐蕃极尽侮辱,故此引发了短暂性的战争。而由于吐蕃连年和安允国交好,故此在北方,安允国的边境防守最为薄弱,吐蕃轻而易举就进驻了我们的领土。尝到甜头的吐蕃继续猖獗,掠夺一切所能掠夺的东西,极尽残暴。”
“吐蕃一再强调当初是安允国的使者挑衅引起了这场战争,就算和平解决,也要安允国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当时出使吐蕃的使者则不是这样说的,据他所言,当时吐蕃认为安允国的进贡账单简直就是剥削,他们不甘心一直臣服于安允国,所以才引发了战争。”
最后,青牧易看向秦小小:“那么,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秦小小听明白了,现在已经不是谁对谁错,谁先发起战争的问题,而是战争令边境的百姓受尽灾难,相比那些受天灾的难民,针对这些边境百姓的问题更为棘手。毕竟,关乎了两个国家的命运。
“这件事皇上是什么态度?”秦小小皱眉问道,声音干脆利落,老练成熟,完全不似平常的秦小小。
青牧易闻言一愣,不禁顺着她的问题回答:“父皇已经派遣军队前去驱赶。”
“就算把吐蕃侵略者暂时赶出了边境,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不是根本的解决方案。”秦小小脱口而出,大脑已经完全陷进了两国关系之中,难以自拔。
青牧易看着不同寻常的秦小小,问道:“那依你看呢?”
秦小小拿起青牧易的毛笔,在纸上圈圈点点,写写画画。
地理位置上,吐蕃位处高原,气候却不稳定,故此收成也不确定,当初定下的那个条约对于他们来讲本就有些过于苛刻。一旦遇到不确定因素,比如天灾,整个吐蕃都会陷入一种食荒的状态,如何还能给安允国和往年同等的物资匹配,直接就影响了和安允国的关系友好。
在安允国使者的眼中,吐蕃故意不拿出足够的贡品,回禀到皇上这里就失去了事情原本的意义,对吐蕃无利可言。吐蕃不愿意进贡物品,皇上固然生气,使者在这个过程当中,再加入一些自己的情绪,把皇上的话传递给吐蕃统治者的时候,就又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意思。
两方统治者,只是依靠使者来进行沟通,自然会存在一些言辞和本意的差距,也就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近而演变成憎恶。
没有谁天生是恶人,吐蕃人进驻安允国的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非他们一开始对安允国的印象演变为压榨着,剥削者,也不会如此狠心吧。
当然,这是最保守的想法——吐蕃人就是为了报复。
从报复转变为贪欲征服,仅是几场战役的胜利,就足以令吐蕃这个小国的统治者沾沾自喜,近而得寸进尺。
“这件事,不一定非要动用武力解决。”秦小小终于得出结论,“我的意思是,最起码,我们要先试试伤害最小的方法,如果行不通,再动用武力也不迟。”
“何为伤害最小的办法?”青牧易进一步追问,看秦小小的神情,似乎她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秦小小把手中写画的纸揉搓起来,仍进了废纸篓,放下笔,看着青牧易才道:“派使者谈判。不过,不是之前的使者,而是对两方境况,而又拥有明断能力的人前去谈判。毕竟这关乎到两国百姓,掺杂个人情绪总是不妥。”
青牧易低头沉思:“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使者身上?”
秦小小摇头:“我不确定,只能说是在他们传达两国统治者意思的时候可能有偏差。”
青牧易想想,也对,若是吐蕃统治者认为安允国的条件太过苛刻,讲明了遇到的困难和今年的收成,父皇不一定就会雷霆震怒,认为他们故意找茬,不缴纳贡品。
父皇向来重视和平高于一切,安允国地大物博,针对吐蕃进贡的那些物资,虽然缺少,但却不是必要的。暂缓或者减少都可以,没有必要通过两国交锋来获得相应的权力。
“所以说,秦小小,你走不掉的。”青牧易忽然话题一转,把问题重新引到了秦小小离开的问题上。
顿时,秦小小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殿下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秦小小心中胆颤,他不会让自己担任这次出使的使者吧?
青牧易诡异一笑:“明天你就会知道。”
秦小小恨恨地剐了青牧易一眼,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视着青牧易,咬牙切齿:“四殿下,奴婢希望您履行自己的承诺,还有,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们的主仆关系到此结束。今天晚上我就收拾东西离开。”
说完,不等青牧易回答,转身开门就走。
大踏步出门,不成想迎面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嘭”的一声,秦小小的脸瞬间扭曲,尖叫都没来得及喊,疼的蹲下了身子。
不是那人出现的太过仓促,看样子人家早就杵在那儿了,而是自己的行动太过莽撞,看也不看路,大踏步向前走,不撞上才怪。
七殇一脸平淡,语气却是极为关切:“小小,怎么样了?”
秦小小捂着几乎被撞折的鼻梁,疼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对着七殇摆手。
“不用管她,明明是自己走的太过着急,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屋中的青牧易说着风凉话,重新草拟奏章。
秦小小心中暗暗诅咒青牧易不得好死,赌气似的和七殇大声道:“四殿下已经同意让我离开了,今天晚上我就走,你到时候可不要拦着我。”
侧耳听了听,里面的人没有反驳,心情大好,连鼻子都不痛了。实际上是痛的失去了知觉。
七殇平静地望着她:“我知道,刚才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
秦小小一愣,心道这个四殿下还真是开放啊,难不成娶妻当天,洞房之夜也放心地让七殇趴房顶?
从青牧易的书房中出来,秦小小收拾停当之后来到宫中,拜见皇后。
御花园中,皇后闲逛。
深秋,落叶纷飞,甬路上一片枯黄,满目的萧条之色。
皇后不让宫人打扫此处,为的是留下一处秋天的脚步,不然她都意识不到,原来冬天已经这般靠近了。
皇后站在静心池旁,从齐晴手中接过鱼食,一点一点挥洒在水面。
她极其喜欢看众多鱼儿争抢鱼食的场景,看那些最终赢得胜利的鱼儿欢快地甩着鱼尾,周旋在鱼食可能出现的地方,期待再一次的战斗。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这个强者胜出,适宜生存的年代,弱者只会愈弱,最后不是饿死,就是被强者吞噬。
“赈灾一事,皇上对四皇子又增加了一份认同。”皇后徐徐说道,语调淡淡,听不出悲喜。
齐晴在一旁应答,她清楚皇后对二皇子的不满。若非他自作主张撤掉了寻找秦小小的兵力,皇上也不会对他起疑心。
“二殿下也是一时冲动……”
齐晴想为二殿下解释求情,可抬头对上皇后那双凤眼的时候,还是怯懦地闭上了嘴。
“冲动?本宫让他在沧州的三年算是白待了,只是一个秦小小就足以令他方寸打乱!本以为借由这次的赈灾事件让他在皇上和众朝臣面前挽回三年缺失的威严,不成想为了一个女子却是掉足了身价!”
皇后把手中的鱼食尽数扔进池塘中,冷眼看着聚集在一起,挤破头争抢食物的鱼儿,忽然间说了一句:“没有了鱼食,为了不饿死,他们也会自相残杀的吧,因为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