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青儿禀了总管,去请大夫,这事居然惊动了郁翔,大约是思颖之前的一席话,让他终于记起了这么个女儿,亲自过来探望,见着那琴弦看出了思颖的辛苦,这是从小锻炼才有的成果,一时半会难有什么成就,安慰思颖:“只要不进宫,没人在乎你到底有多少才学,你二娘也不会琴棋书画这些玩意,我不也是爱她……”意识到自己说了跑偏了,扯到了不该扯的人,郁翔顿住。
思颖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想进宫去,一旦威胁到郁翔的那个宝贝女儿,说不定她那时候喝进肚子里水,都被掺和了能毒死大象分量的砒霜,她可没那么多命,再说了,跟郁翔的父女交情,也没好到什么话都说的地步,思颖没有接下去。
难得父女相处,青儿腾出了空间,坐在门外给思颖纳鞋底,正好捧着芙兰送汤水过来。
“芙兰姑姑您这是?”
“你啊,今个有口福了,小姐给小小姐煲的汤,走,进去一块尝尝……”说着,迎面碰着郁翔来,芙兰心里吓了一跳,对这个姑爷,气也有,惊也不少,到底稳住了心思,给郁翔问了安。
屋子里打开煲汤的紫檀,果然是穆若华的手艺,一屋子的香气。
“你也尝尝吧。”思颖劝让父亲。
郁翔一脸尴尬,摆摆手:“不必了,是时候,我该回去了,你二娘今天亲手做了饭菜,还在等我。”
思颖一针见血地说道:“二娘的饭菜也许很好吃,但绝不会煲汤,煲汤的人都是用了心的,不喝汤就是浪费了煲汤人的心。”
青儿也说道:“是啊,小姐的手受了伤,大夫说了要忌嘴,这汤红艳艳的,里面一定放了不少辣椒。”
话说道这份上,郁翔也不再拒绝,接了一碗青儿递过来的汤,小口喝着,似乎很回味,又要了一小碗,这才擦擦嘴放下。
“有时间的话,去看看我娘吧,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这么久,也该磨合够了。”
郁翔支吾着没有接腔,又说了一会儿安慰思颖的话,带着小厮一起走了。
思颖的眼睛跟随郁翔的身影走了很远,也没有挪开,他到底对穆若华还是有些感情,思颖敢保证,就青青那双伸出来像爪子的手绝对煲不出这样好的汤来,穆若华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是个好妻子,是个能辅佐郁翔的人,单就郁翔十多年前位居侍郎,十多年后还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而言,青青在事业上没给他带来任何帮助。
就像王爱玲所说的,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郁翔也该是意识到穆若华在他心中的份量,可惜,他缺少一点推力,下不了这个决心。
芙兰这会儿才问起:“小姐的手是怎么了?”老爷多久不曾主动来关心小姐,这次,亲自过来,怕是动静大了吧。
思颖闷着头想心事,青儿随口答道:“还不是二小姐进宫的事?大小姐寻思着练个琴助助兴什么的,不想啊,这般难,手指也伤了。”
芙兰急嘴道:“怎么不找小姐啊,她的琴和游铭的笛子合奏可是天下一绝呢。”说完,仿佛说漏了嘴,泻出了一桩秘事,收拾了紫檀,灰溜溜地走了。
青儿想着,不防备说了声:“那游铭是不是游叔啊,他们曾经如此亲密来着?”
思颖已经回过神,立马给青儿下了禁嘴令:“这话是你我二人在场,我就不归罪你了,换了旁人,就是芙兰姑姑也在,你若出口,我就得教训你了,这话万不能随便说出去,娘的清白如果被牵扯进来,以后你万死都难解其疚!”
青儿也知道自己大嘴了,赶紧赔不是,思颖倒也没真得放在心上,她也就是知道青儿事情的严重性。
思颖这般与青儿说这话,越发觉着古代人禁这个禁那个,更加想早日进宫,拿到那本天书来,思索着,心思转悠到游叔身上去。
游叔起初不肯:“进宫啊,哪得多难,爬进去,万一被射死,还牵连了郁府上下,你这是何苦呢?佛曰,无欲无求,方得长生。”
思颖笑了,她笑得时候,微风吹过,发丝散在眉梢,遮住了眼睛,只留一弯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极美的弧度,看得人无法呼吸。
游铭的手不知不觉抚上了思颖的脸,轻喃道:“珍珍……”正是穆若华的小命,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对上思颖狡黠地笑容,游铭知道自己栽进了坑里面。
“我带了我娘做得汤,作为事成的报答哦。”思颖说道,为了证实,此言不假,她命令青儿打开食盒,小偏门顿时香气四溢,证实,确实出自穆若华之手。
游铭握紧了拳头,却不敢打向思颖:“你,为什么会是珍珍的女儿?你怎么会是珍珍的女儿?你绝不是珍珍的女儿,你是个小恶魔!”
可惜,思颖才不管呢,她吐吐舌头,摆出了鬼脸,威胁游铭:“要不然,我就去告诉我娘,你非礼我,我娘就算跟你再好,这事一出,一辈子,你休想得到我娘的眷顾哦。”
思颖开心地摆着手,抬高了大腿往回了走。
思颖并没有让游铭立时就去,万一不成功,就算游铭得幸逃脱,游铭的腿上有伤,加上他的武艺,盘清了大兴所有的人才,立马就会目标锁定在游铭身上,思颖不傻。
思颖询问了青儿,游铭腿上的伤来自于一种弓弩,带着倒刺,取出时,会将伤口附近的肉一并带出,思颖曾经研究过,如此也不至于废了一条腿,有两种解释,一是游铭又守了其他的伤;可是思颖询问过青儿,青儿言说,之前府中也请了大夫来瞧过,并无其他伤口,那么就只有第二种解释,游铭当时因为某种原因,耽误了治疗,后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腿也废了。
普天之下,药城产药,药材遍布天下;药王谷治病,没有不克之症,药材好弄,但药王从不出药王谷,需得游铭亲自前去才行,而游铭一听说思颖要帮他治疗这条腿,立马反对起来。
“这条腿是一个秘密,拆穿了会死很多人。”
思颖只当在吓唬她,却也不能强行让游铭去治病,腿长在游铭身上,游铭称,逼急了,他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思颖知道游铭不是在吓她,于是,这是暂时耽搁着了。
终于有了空闲,思颖带着青儿逛街去,遇见了摊主宋禹和小赌局老板明离在集市中摆摊,她凑过去小赌了一把,依旧是价位50两的洞穴,而且进了,本来不相信宋禹和明离的人看到了奇迹,纷纷涌过来,两人的生意再次火爆起来,三人对视一笑。
谁也想不到四个人会坐在小酒馆子里一起吃饭,青儿激动地说道:“这算不是托儿啊。”
青儿居然会说托儿这个词,思颖认为进步了很大,大大地赞扬了她一番。
宋禹和明离其实岁数也就二十出头,比思颖和青儿大不得多少,因为家境困惑,出来的早,所以看着颇为成熟,见着青儿一惊一乍,二人都被吸走了眼睛,但知道是思颖的女人,所以很快低下了头,弄得青儿反而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青儿长得不如思颖精致,但差不出很远,圆圆的脸蛋,配上一弯善解人意的眼睛,一张小嘴说着宽慰人的话语来,让人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宋禹和明离也并不差劲,宋禹主吆喝,嘴巴甜,长得一副猴急样,偏得一帮女子们的喜欢,每逢宋禹路过,都邀请他进去坐坐,当然,宋禹不会承认,那些窑姐是个人,不管高矮胖瘦、或者强壮瘦弱亦或者是八十耄耋,都会被招呼进去坐坐;明离朴实,一双蓝色的眼睛配上红色的头发,是的,他是异族人,以前表演蛇舞赚钱,后来游走到一处,蛇被当地人没收打死,他没了生计,正好碰上宋禹,经不住宋禹的三寸不烂之舌,搭伙过日子,如果那日摊主是明离,小赌局老板式宋禹,相信思颖的钱财不会来得那般容易。
思颖示意青儿:“挑一个?”
青儿推一把思颖,脸再次红了起来:“小姐,你太坏了。”声音只有二人能够听到。
宋禹和明离只以为是夫妻二人调情,反而觉得自己很多余,赶紧汇报了情况,准备离开。
“这几天,京城中没什么大走向,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快要开始了,脂粉价钱涨了三倍,首饰更是飚的更高,总之,跟女人有关的都变得非常值钱。”宋禹说道,标准的宋禹风,夸大其词,天花乱坠一通。
思颖说道:“这皇帝真会给百姓增加收入啊,特地制造这么一个机会,增加物流流通……”
青儿还在记恨思颖之前的调笑,如果起哄道:“好什么好,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准备花出去的钱最后不都出在百姓身上么,这天下,无论太平河富昌,最后吃亏的都是穷苦老百姓!”
宋禹和明离本来准备附和思颖两声,见着青儿这般说,顿时被噎住了,赶紧喝茶,当做什么也没听到,此时说什么都可能沦为一方的攻击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