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如期来临,观众席上坐着几千名观众,既有在职的警界精英,也有退休的警营前辈,同时还有公安部、市局的众多领导,大家欢聚一堂,庆祝警校这个警官摇篮的50岁生日。我们全体学员穿着统一的迷彩服,歌声初起,我们集体舞出了第一个动作,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短促有力,同时第二个动作又接踵而至。一时间操场上棍花齐飞,精彩的动作让人目不暇接,我们全身心地表演着每一个训练过千万次的动作,看台上顿时响起了潮水一般经久不息的掌声,人们不由自主地为我们呐喊欢呼,我们的付出终于迎来了丰厚的收获,这种精神上的肯定是任何物质奖励所不能比的。随着表演的进行,最精彩的部分来到了。
我们同时收起了棍花,之后统一间距立于原地。只见第一排的学员齐刷刷地伸出了右臂,第二排学员大喊一声挥棍而下,"啪",木棍应声而断,看台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随后第二排学员迅速摆开架势,由第一排学员击其右腿,操场上又弹射起一片断棍,随着一声声的呐喊,胡铮也将木棍在我的后背上抡断,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迅速占领了我的背部......表演大获成功。
退场的时候,胡铮在沸腾的掌声中对我说:"这就完了?我还没过瘾呢。"是啊,不单大脑袋胡铮没有过瘾,我相信所有参加表演的学员都还没过瘾,而金秋10月,当我们对警校生活也还没过瘾的时候,实习却正式开始了,我们穿着笔挺的绿色制服站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久久地凝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警校生活3年,终于要离开了......
"林楠,你们分到哪个派出所了?"6班的陈北凑过来问。
"南坝河啊,你们呢?"
"不错啊,南坝河可是全市的优秀所,我们就不行了,我们在位于城乡结合部的西场营派出所,听说那里连大饭馆都少。"陈北说。
"你丫就知道吃,到哪都先找饭馆。"那大侠在一旁笑着说,"这下咱们可分开了,真不知要到何年才见啊......"那大侠似乎又有些感伤。
"别说得这么凄凉,咱们从明天开始就是真正的警察了,等过几天我做东请大家到片儿里吃饭去。"陈北撇着嘴安慰大侠。
"呵呵......你这孙子还没实习就牛起来了啊,以后管片儿里的老百姓肯定遭殃。"我也笑了。
"哈哈,说笑说笑,我肯定按宗旨办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按照实习的分配计划,我们96级学员的实习单位除了有少数的分局刑警队名额外,剩下的基本都是派出所,207宿舍也不例外,除了秦天有幸分到刑警队外,我们5个都被分到了位于闹市区的南坝河派出所。这个结果让麻雀颇感遗憾,一心想当神探的他初出警校就失去了当刑警的机会,麻雀为此多次对李主任、萧干事软磨硬泡,但仍无济于事,所以麻雀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黎勇,你怎么了?是不是让人给煮了?"陈北引用广告词说。
"别理我,烦着呢。"麻雀没好气地答道,"非让我当片儿警,唉......二等警察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经麻雀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干了:"说什么呢?什么二等警察啊?你丫要不说清楚了,就大刑伺候!"众人顿时威胁起麻雀来。
"哎哎哎,别老变着法地拿我开刀啊,都最后一天了,你们就不能善待点我,万一以后我当了局长,你们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不想麻雀反而嘻皮笑脸地威胁起我们来。
"你当局长?你当局长我们早就是部长了!"大家说着拽过麻雀,之后按惯例修理了他。
"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片儿警是二等警察呢。"大脑袋胡铮对倒在草地上的麻雀说。
麻雀对被修理也习以为常了,所以并不生气:"没听过那首顺口溜啊,一等警察刑警队,各个都像黑社会;二等警察当片儿警,鸡毛蒜皮特别累;三等警察巡警队,抱着大枪车里睡......"
"你丫这都从哪儿听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胡铮说。
"哪听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还是当刑警威风。掏枪,抓人,不许动!"麻雀说着神经兮兮地模拟持枪动作,逗得我们不禁发笑。
"就你这干巴瘦样儿的小身板,要真当了刑警还不让人撅巴了。"那大侠笑着讥讽麻雀。
"嘿,你别看咱哥们儿瘦,到处都是腱子肉。"麻雀绷着小胳膊说。
"就你这样的还是去安康医院吧,估计那里的病人能喜欢你。"我实在受不了他这副自吹自擂的模样。
"去你的双木林,和你丫分在一个派出所是我今生最大的耻辱!"麻雀做了一个鬼脸。
正在这时李主任和萧干事走了过来,分队长吹响了集合哨,我们知道二位领导一定又要教育我们了。
"同学们,今天是你们在警校学校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在各自不同的岗位上进行实习了,你们将把3年来在警校所学的知识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一线的工作艰巨复杂,你们肩负的是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重任,因此你们决不能有任何的麻痹大意,任何一次疏忽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你们出了警校就不再是一名警校学员,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名人民警察了......"李主任严肃地叮嘱我们,语气里充满了对我们的希望。
李主任讲完后,萧干事也补充说:"到实习单位后,大家一定要牢记自己的身份,一定要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在此我再重申几条要求。第一、实习期间决不允许单独行动,一切行动必须听从实习单位的指挥,外出工作必须有正式民警带领,不然马上取消实习资格;第二、实习期间不允许动车,你们虽然许多人学了车本,但驾驶公安车辆必须持内部准驾证,如果出了问题必将影响到你们的毕业分配;第三、你们要处理好工作和学习的矛盾,要明白实习的目的,决不能一味地重工作而荒废学习;第四......"
萧干事不厌其烦地强调着纪律,而我们却听得有些麻木,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实习的诱惑和冲出学校的欲望早就把我们的心思带到了校外,萧干事此刻就是再有本领,也拢不住我们躁动的心。
"什么啊......"麻雀在身旁不屑一顾地轻声说,"'一旦实习就全重来',警校学的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萧干事就会瞎白话。"
而萧干事不管我们能不能听得进去,依然逐字逐句地重复着纪律:"一切不符合规定的行动都会造成潜在的危机。记得有一位其他警校的年轻学员,为了抓获一名持刀抢劫的罪犯独自追捕而身中数刀壮烈牺牲,我们没有权利在此 评论一位英雄的壮烈事迹,但你们一定要牢记:先要保护自己,才能去打击敌人,国家培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轻易献出生命。那位年轻学员的精神固然可嘉,但他的牺牲却是可以避免的,每一个失败的案例都是用一条宝贵的生命换来的,你们一定要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严格细致地按规定办事,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正做到保护人民、打击犯罪。"萧干事语重心长地说。
"咱们再唱一次队歌吧。"最后萧干事提议说,"林楠,出列。"
我走出了队列,面前的同学是如此熟悉,我们在一起度过了这生命中最美好却也最艰苦的3年,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去拼搏去努力,今天我们却将离开这个绿色的校园,离开这个洒满我们汗水、泪水甚至血水的校园,我不禁感到一阵酸涩。在我的指挥下,96级1队全体学员唱起了队歌:
我们怀着共同理想走到了一起,
带着几分憧憬几分稚气穿上橄榄绿,
稍息立正队列看起,高喊一二一,
这是我们坚定的作风和严明的纪律。
啊......啊......九六一,
你的凝聚力让金盾更光辉。
啊......啊......九六一,
你为公安事业贡献力量。
今天我们奋发学习,明天去为祖国站岗,
坚定勤奋求实严名,校训时刻记在心里。
歌声飘扬在警校的上空,唱歌的人们也似乎都在默默地向警校道别,泪水流淌在每个人的眼睛里和心里,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小蔓与秦天分在了同一个刑警队,这个消息让我烦恼不已,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这种感觉,也许任何的词语都显得不够贴切。与小蔓的即将分离让我顿感空荡,我该如何继续这段多灾多难的感情呢?......
各单位的车纷纷开到了停车场,同学们也一批批地踏上了新的人生旅途,我目送着那些逐渐远去的熟悉身影,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如今我就要离开了,南坝河派出所的"依维柯"就停在那里,绿色的校园是那么安静祥和,我们身上的绿色也依然明亮鲜艳。胡铮他们已上了车,而我鼓了鼓勇气,还是向小蔓和秦天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蔓,祝你一切顺利。"我没头没尾地蹦出了一句。虽然在此之前我想了千百种与小蔓道别的场景,但此时根本没有勇气去实现。
"嗯......也祝你实习顺利。"小蔓眨着大眼睛微笑着说,那样子竟然和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我......我......"我结结巴巴地说。
"你怎么了?想说什么,我在听......"小蔓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
"我......"我深呼吸了一下,"我想说,我......"
"小蔓,刑警队在催了。"秦天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再不走,人家该有意见了,快点吧,我帮你拿东西。"
小蔓尴尬地冲我笑了一下:"林楠,咱们后会有期吧......"
"嗯......我想说的也是这个,后会有期......"我傻傻地冲她挥了挥手,那表情一定十分难看。
"再见......"小蔓说着提起了行李,随着秦天一起向校门的方向走去,她就这样离开了我的视线,离开了我的生活。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小蔓的背影,一步步离我而去。
"林楠,就等你了!"麻雀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稍作犹豫,提起重重的行李坚定地向"依维柯"走去......
车窗外的世界迅速向后退去,眼前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开车的是一个40多岁的二级警督,他身材臃肿,把制服撑得圆圆滚滚,确实是个老警察的样儿。他只自顾自地开车,并不同我们交流,这让我们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另一个二级警督就显得和蔼多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靳,叫靳建国,是南坝河派出所的副所长,开车的这位是所里的张警长,今天咱们第一次见面,以后会逐渐熟悉的,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派出所的工作环境。现在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先回所里,然后我带你们出去吃饭。"靳所长说。
"嗯......"我们只是傻傻地点头,连谢谢都没说。
"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啊?"靳所长问。
"我叫那海涛。""我叫艾维维。""我叫......"大家各自通名报姓,却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
"啊,你们5个都是一个班的吗?"靳所长又问。
"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呵呵,"靳所长不禁笑了起来,"别紧张别紧张,到派出所工作可不能还是学生样儿啊。我也是警校毕业的,86级,比你们早了10届,论起来也算是你们师兄了,到了所里好好干,别给咱警校丢脸。"靳所长一乐,脸上都是皱纹。
"嗯......"我们依然异口同声。
南坝河派出所坐落在繁华的闹市区里,四周高楼林立,因为临一条坝河而得名。我们拿着重重的行李,随靳所长走了进去。
派出所里人头攒动,办户口的、办暂住证的、报案的、咨询问题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我们拿着大包小包,在人群的夹缝中穿行。人们纷纷投来新奇的目光,看着我们这些入营的新兵。
"哎,这是咱们所儿新来的学员,以后有帮手了。"靳所长冲着坐在值班室的警察说。
"啊,那好那好,我说靳所怎么今天气色这么好呢,充实新力量了啊......"那个警察笑着回答。
"别臭贫!好好值你的班。"靳所长指了一下他对我们说,"这是你们胡师傅,是咱们所的治安民警。"
"胡师傅好......"我们毕恭毕敬地说。
"好好好,师傅好着呢......"胡师傅笑着回答。眼前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第一任师傅,胡永昌。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宿舍,靳所让我们先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后带我们出去吃饭。我看着这间只有3个上下铺的屋子,一时感到怅然若失。这场景让我想起了3年前张克刚来时蛮横的样子,如果他没被开除,此时也应该和我们在一起......但一切过去的事情就再也不可能改变。此时身边的环境是如此陌生,就连瓶子里的小爱也吱吱地叫个不停,派出所的生活匆匆来临,快得让我们兴奋却也慌张。
"咱们这就算是实习了?"大脑袋胡铮傻傻地问。
"是吧......"我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