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吸吮,咸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佟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那是慌乱而不安。
怎么了?自问一声,却没有答案。
这一边姣好明亮的月色下,两个男子对坐在城郊界碑所在的亭台内,桌上是一壶清冽的美酒和两盏琉璃玉杯。
没有佳肴、没有美人、没有丝竹,唯一相伴酌酒的,仅是清凉安静的月色。月光它不疾不徐地挥洒下来,将恒聿和容许的面颊照得分明。
自斟一杯,仰头饮下,恒聿面带笑容,空杯举向容许,“你我兄弟同年成家,实为幸事,愚弟祝愿大哥大嫂幸福、美满。”
容许举杯承让,亦饮下美酒,随即嘴角含笑,“我和你嫂子举案齐眉,的确美满。但她时常念着你和恒家小姐这些儿时的玩伴,到底她独自和采薇在杭城,难免有些寂寞。”
儿时的玩伴?恒聿悻悻一哂。
眼眸中旋即又划过一道寒光,他不喜欢容许这么说,他不相信佟未会爱上这个二十年不曾见过突然进入到生命里的男人,即便……他们已经是夫妻。
“是吗?”他淡淡地笑,掩饰自己的愠怒,“我和舍妹也很想她,我们恒家与佟家世代交好,从小彼此都以姐妹兄弟相称,没什么顾忌,情分比一些亲兄妹还来得热络。”
容许笑,“据我所知,的确热络……好比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这四个字如利剑般刺入恒聿的心扉,他暗自紧握手中的杯盏抑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嘴边挤出一句话,“她还好吧!”顿了了许久,才又开口说,“方才大哥说嫂子在杭城寂寞……其实她性格热情而活泼,即便到了新的地方,也能从中找到乐趣。大哥或许还不了解她……有些事情您尽管放手让她去做,她虽然有些顽劣胡闹,但在大是大非上……”
“恒聿!”容许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毫无疑问,此刻作为佟未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在任何一个问题上,都处于绝对的优势,他可以反驳排斥恒聿的所有情感,甚至蛮横地将他从佟未的生活里驱逐。但容许愿意尊重佟未的原则与选择,他要做的,仅仅是告诉恒聿自己于这段青梅竹马的情感有着怎样的态度。他不愿将这段过往看成什么不堪一提的丑事,这理当是美好而甜蜜的回忆,不然,对于妻子便是绝对的侮辱。
“你嫂子和我讲过很多过去的事情,她小时候怎么顽皮,岳丈岳母如何教导……甚至和你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感。”容许徐徐斟下酒,小抿一口清了清嗓子,“她说,在我出现之前,一直以为你将会成为她的丈夫,和她共度一生。我想这些事情,你也应该有感觉,所以那一日的‘一见倾心’,对你并不实际,你们有的,是十几年的情分。”
恒聿凝视着容许,这个男子淡定而从容,他悠闲地品尝着杯中的美酒,方才一段话说的不急不慢,好像万事已成定局,好像他容许已完全拥有了佟未,而自己……从今往后都是局外之人,除了倾听他的诉说,再没有资格对佟未的任何作出评价与判断。
为什么?或许容许会喜欢上佟未,是的,这样美好的女子谁都会喜欢。但佟未怎么会动心,她缘何会如此迅速地被这个男人征服,甚至让他能够极其自信地、毫无顾忌地说起妻子与其他男人曾经的过往。
小未,你变心了?是因为爱上了容许,还是恨我报复我?
小未,我们……真的结束了?
恒聿感到心被撕裂的痛。自那一日目送佟未坐车离开京城,这样的痛就时常发作。他本以为自己能坦然处之,但离开佟未的日子越久,他越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忘不掉这个唯一存在于自己心里的女人。对于父亲和姨母的妥协,铸锭了自己一生的错。
“之前的所有,你表现得理智而从容。”容许见恒聿不开口,跟着说道,“我希望平阳驸马往后也能一如既往地秉持你的高贵和优雅……不要再打搅她的生活。不然,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公平,而我也将捍卫自己和妻子的幸福。”
恒聿苦笑,眸中的神采越发凌厉,他紧紧盯着容许,问:“从今往后,我们是不是连兄弟也没得做了?”
“不会!”容许很肯定,“我们还是兄弟,还是朋友,我相信未儿她也希望能看见你和公主过得好,对于一个曾经爱过的人,这是最起码该抱有的心怀。至于她所受到的伤害,我会一点一滴地去抚平,你再没有责任,更不用担心。”
“嘭”的一记碎裂声,恒聿紧握的玉杯,细散地碎开,粉末洒了满桌。
然藤园里,“嘭”一声响则是一只茶碗从采薇手里滑落而发出,恍神的佟未被震醒,朝门口正吐舌头的采薇看过去,却只安静地不同于平日戏谑姿态地说了一句,“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小姐出奇的安静和平和,引起了采薇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