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恒聿躬身抱拳,目光落在佟未的裙摆之上,上面两朵金银线绣的牡丹在宝蓝色绸缎上隐约可见,虽不华贵隆重,却美得无比高贵。他多想抬头看一眼佟未……
“我们先走吧!”恒嫦及时地开口扼杀了恒聿的“念头”,不等佟未回答,就已挽着她要举步离开厅堂。
一片钗环叮当的繁华从身边流过,衣香鬓影间,恒聿的失落更增添了九分——那熟悉的淡淡的,长久停留在脑海深处的茉莉花香已不复存在,他的小未就如此与自己擦肩而过,看不得一眼,甚至难捕捉一丝痕迹。
“驸马快进来,我们合计明日的事情。”
虽知道恒家与佟家关系甚笃,但女儿家与少年郎的暧昧情愫还是不敢胡乱猜测,何况恒家所有子弟都是瑜贵妃的外甥,谁也不会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得罪这位大贵人,故而允湛也从没想过,佟家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会是恒家三公子的心上人。于是这恰当的一记招呼,反解除了所有人的尴尬。
他让恒聿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让容许能平下心情继续面对恒聿,至于佟未……她的确又是那最难的一个。
一路行往藤园,恒姮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动不动就停下脚步掰着佟未的身子上下打量,然后甚认真地琢磨一句,“未姐姐你就是变了,可哪儿变了,要我说还真说不上来。”
佟未亲热地拍拍她额头,“姐姐做了人家妻子,当然和从前不一样。我们小姮儿也要长大的。”
恒嫦款步而行,浑身散发着一位王妃的雍容气度,此刻见二人说笑得开心,面上也挂出了甜甜的笑,却又轻轻一叹对佟未道:“这孩子只怕永远也长不大,这一路上没叫我省心,你恒伯伯将这丫头交给我带着,实在是嫌我还不够忙。”
佟未笑着捏恒姮的俏脸蛋儿,乐呵呵说:“一定又挨打了吧,就你这性子,打也打不怕。傻丫头,都跟你说八百回了,好好和姐姐学呀,你看我从来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家里哪一个与我红过脸?”
恒嫦嗔道:“就是和你这个姐姐学得,却学了半吊子,刁蛮任性一件没落下,脑袋瓜子却半分不长进。”
恒嫦委屈地腻着佟未,一个劲儿地撒娇,惹得佟未笑:“小姮儿也快嫁人吧,可别再腻着我撒娇了。”
一路说笑,很快从正院转至藤园,早有王府的侍从前去打点安排,待三人到门前,藤园上下已齐刷刷于两侧恭候。
孟筱悦先前在宅门外候驾完了,便没跟着去正院说话,只是自行回藤园去规避,并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快过来。不过她已从采薇口中得知,永嘉王妃和她的妹妹,皆是与弟媳有亲姊妹情分的人,会纡尊降贵地来,也并不奇怪。
众人毕恭毕敬地行礼,恒嫦坦然受之,待众人起身便往正厅里坐下,继而向采薇招手:“薇儿,来这里。”
采薇几步出列,又几步走到恒嫦面前,复又要跪下去参拜,已被一旁的恒姮扶起来,“采薇你不要拜了,从前也不见你那么多规矩哩。我告诉你呀,一路过来我姐姐直夸你厚义重情,若换了别人,才不肯千里迢迢陪嫁到天南地北的地方去,说要好好赏你喜欢的东西。”
“姮儿……”恒嫦喝止妹妹的直率言语,回身便见佟未引出一个纤弱女子和一个女孩对自己道:“嫦姐姐,这是容许的嫂子,这是我们的小侄女儿。”
孟氏要行礼,恒嫦已唤她坐下。继而又逐一见过柳妈妈等人,许久方散。恒嫦这才将佟未拉到身边坐下,心疼地抚了她的面颊,“未丫头,嫁得那么远,心里怨恨吗?”
佟未自然已不怨,但毕竟想念爹娘亲友,此刻见到恒嫦本就感慨万千,被她一招惹,眼泪更忍不住,一头扎进恒嫦的怀里饮泣。
恒嫦轻抚她的背脊安慰,又问:“丫头,容许待你好不好?”
“很好。”佟未一边说着一边点头,随即抬起脸来泪中带笑地说,“我在这里很快活,容许待我很好很好,只是想我爹我娘,还有哥哥姐姐。”
“很好很好?”恒嫦反问了一遍,似要确定什么,“你真的快活?”
佟未的答复真诚而肯定,却忽然听恒姮在一旁问:“未姐姐你忘记我三哥了?方才遇见了,你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恒姮!你胡说什么?”恒嫦怒斥一声,瞪着妹妹的凌厉之势吓得她朝后退了两步。
佟未却莞尔一笑,不以为然地反身将小恒姮拉过来,神情轻松而愉悦地安抚她:“不要紧的,这些问题我们迟早要面对。我和他,并不是一天两天,当初就只差一场婚礼。可就差这一步,他注定不是我的良人。千里迢迢地嫁到这里来,到如今我真的毫无怨言了。原来并不是瑜贵妃作怪,而是老天本就注定好了容许要陪我走完人生。我们过得很好很幸福。”她又拉起恒嫦的手说,“嫦姐姐,你替我转告他,告诉他我过得很好。”
恒嫦心中安慰,不管佟未的话是出自肺腑真心,还是为了敷衍,到底她有这样一个态度,事情就不会朝不好的方向发展。